他真的對男子……?
這個念頭像是萬里晴空忽然一道閃電劈下,再天賦異稟的九爺也懵了,然後便是魂不守舍,再然後望着某女的側影開始心慌意亂,忍不住想看,又下意識的躲閃,情不自禁的靠近,又驚醒着退卻,一驚一乍的,他覺得自己徹底中邪了!
看的遠處的夜白瘋狂凌亂而糾結,九爺如今到底是要怎麼個折騰的節奏?唉吆,腦細胞完全不夠用,可憐八爺又被傷的被迫要消停修養,可真的是要好奇死他了。
好在衆人的心思都集中在越來越激烈的棋盤上,沒有多加註意九爺百年難遇的行爲失常,連紀蘭良都忽略了,只是精光熠熠的盯着黑子白子,這又是和上一局完全不一樣的佈局,而且更精妙出奇,看來這個小子和自己下的時候顧及自己的臉面,還是藏拙了,看的他又是興奮又是難耐,下一局再換他上陣廝殺。
第二局,穆青還是毫無意外的贏了,紀清宜面色微微有些羞愧,又真心的心服口服,只覺得此生下棋就屬這一次最爲酣暢淋漓,還意猶未盡的想要再來一局,卻架不住他老爹在一邊催促,“到一邊坐着去看着,爲父再和青兒下一局。”
於是,紀清宜不捨的起身,讓出了座位,想着來日方長,以後機會多的是,便不再遺憾,沉思着去回味剛剛那一場步步驚心的激戰了。
戰局再次拉開,穆青想着要不要輸一局休戰,她答應給師父畫一幅畫作爲拜師禮,可是還騰出時間沒動工呢。於是這般想着,手上便鬆懈了些。誰知……
“青兒不許手下留情,全力以赴讓師父看看,究竟能在你手裡走幾步。”
話說到這份上,穆青沒辦法藏着掖着了,也想着速戰速局,於是告了聲罪,“如此,那學生便不客氣了。”
她這一不客氣,手下的棋子如挾着雷霆萬鈞之勢,凌厲如刀,銳不可擋,所落之處,斷了所有生還之路,穩、準、狠、絕,出手必中,步步爲營,讓人沒有絲毫喘息的機會,只是用了方纔一半的時間,勝負已分。
衆人都再次驚異不已,望着她的眼神說不出是什麼樣複雜的情緒,欣賞、讚歎、沉思,都化爲情不自禁的掌聲。
她如此精妙絕倫的佈局,堪稱極品,放眼天下,也許都沒有人可以破此死局。三局,局局嚴密無雙,天衣無縫,若不是親眼所見,實在難以想象會有人能夠巧妙的佈置出來,她的聰慧該是何等的驚人?
紀蘭良都有些汗顏了,不過到底是一代宗師,心胸氣度非常人可及,只是略帶調侃的一笑,“青兒如此才華,爲師都要覺得羞愧了,不知道還可以教授青兒什麼呀。”說着的時候,那眼神還有意無意的掃過九爺,連帶着他一併戲謔着。
九爺已經在那掌聲中回過神,還把某女視爲病毒一般的、自動自發的躲離了一些,強迫自己把心神集中在棋盤上,去對抗慌亂不堪、陌生又酸酸甜甜的怪異情緒,此刻聽到紀蘭良的話,鼻腔裡輕輕的哼出一聲,很不客氣的嗆了一句,“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穆青可不樂意了,她贏可不是爲了讓師父難堪,只是想速戰速絕而已。這隻妖孽就是嘴巴毒,暗暗瞪了某人一眼,恭敬的說道:“師父莫要折煞學生了,學生只是曾經喜愛下棋,經常一人對弈,偶爾琢磨出這幾局的精妙而已,若是師父再和學生下的話,學生怕就沒有應對之策了。”
“喔……原來如此。”紀蘭良心思通透,知道這是她在給自己圓臉面,哪怕就是真的如她所說只是偶爾琢磨出這三局,那也是天下無敵了。
其餘幾人也都心照不宣的猜到一二,這三局如此精妙複雜,哪裡是偶爾琢磨就能隨意琢磨出來的,胸中有溝壑,才能一步一步都計算的精彩絕倫。
“青兒,這三局精妙無雙,堪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可有破發?”紀蘭良通透豁達,不再在輸贏上糾結,盯着棋盤上層層圍困的死局,皺着眉沉思不已。他如今是一點破解之策都沒有,可是越沒有,便越是好奇。
“有的,師父,能立就能破,任何再嚴密的佈局只要是人所爲,那麼就會有漏洞。”穆青說的有點意味深長,不過心底卻是歡喜的,眼前的老人越來越讓她敬愛了,知識淵博、學富五車,品行高潔、兩袖清風,最難得是有如此豁達通透的胸懷,像是可以包容萬物的大海,令見者覺得天高雲闊,暢然開懷。
紀蘭良點點頭,皺着的眉頭笑着鬆開,“青兒可是已經想出破解之法?不知爲師能不能想出來啊?”
穆青難的略帶嬌俏的一笑,澄澈的眸底閃過一抹狡黠,“當然能想出來,學生給師父設個彩頭鼓勵一下可好?”她想讓他更輕鬆暢快一些,便發揮自己非常稀罕的那一點點撒嬌、那一點點討好。
看的九爺心底那個酸、那個悶啊,什麼時候她也這麼來討好他一點?也來爲了哄他費點心思啊?
紀蘭良楞了一下,似乎是從未有人如此親暱的對待他。討好、甚至阿諛奉承他的人多了去了,只會讓他厭煩,可是眼前的人卻是讓他感動的眼眶發熱,“好、好、好,那麼青兒想給師父一個什麼彩頭呢?”
“師父不是酷愛下棋麼,學生閒暇之餘,曾經想出幾種其他棋的種類,且可以雙人對弈,也可多人一起對抗,而且形式多樣,有的通俗簡單,有的可以模擬兩軍對戰喔,非常有意思,等到師父想出破解之法,學生就教師父玩那些沒有見過的可好?”穆青想到前世形式多樣的各種棋的下發,象棋、軍棋、五子棋、跳棋,老少咸宜,既能益智,娛樂性還強,最重要的是適合普及推廣。圍棋好則好矣,可是過於風雅高大,貴族中流行,可是在民間幾乎沒有人下。
聞言,紀蘭良那雙睿智的眸子精光閃閃,幾乎要迫不及待了,“真的?如此甚好,哈哈哈……天齊國如今只有圍棋一種,士族之家纔會有那個機會學習,而民間百姓卻少有人懂,若是如青兒所言,你想的那幾種棋通俗簡單,又有趣,那麼便可廣泛流傳到民間,茶餘飯後也可怡情娛樂,這也是功德無量啊!”
穆青也笑得開懷,眼前這個睿智的老人心寄百姓,她可以放心的把前世那些文明都搬運過來了,也許真的可以造福人類,尤其是教育上的那些先進改革理念,想到能夠改變更多人的命運,她的心底忽然有一絲熱。她不想當上帝,也不是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更不是聖母,她只是被眼前的人感染了,激發出曾經被磨滅的那一點責任和大義,她想如果可以,她願意努力一試。
“如此,那麼師父就要努力了,學生靜候師父的佳音!”
有了這樣誘惑力十足的彩頭,紀蘭良便無心再留幾人,清空了院子,專心致志的去想那破解之法了,而其他觀戰的幾人也都興致勃勃,表示若自己運氣好先想出來,是否也可以討要那個彩頭,穆青可有可無的答應了,這幾人裡大概也就紀清宜有那個可能,其他幾人都心思深沉,哪裡能安靜的專心去研究這個。
穆青小瞧了幾人對此事的興趣啊,當然下棋還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似乎都較上一股勁,一股不清不楚的勁,就想第一個想出來,得到那個彩頭,所以,爲了那幾局,幾人可以說是全力以赴,接下來好多天都無心其他的事情,不管是崇文館還是朝堂上據說消停了好幾天,令一些不明所以的人都暗暗不解,怎麼不鬥了呢?
幾人走時都一臉的沉思,頗有些走火入魔的節奏,當然九爺是例外的,那幾局棋雖然精妙到看似天衣無縫,可是他所想的和她說的一樣,能立就能破,他有十足的把握可以第一個先想出來得到那個彩頭,若是被別人搶了先,天賦異稟的他還不得嘔死了?
他所糾結沉思的是另外一件事,他對某人那不能言說、羞於啓齒的心思。不知所起,卻是來勢兇猛,各種的危險、怎樣的艱難,他都不放在眼裡,可是面對這個,他卻束手無策了。
所以九爺鬱悶了、憂傷了,梳理着內心那不能言說的心事,百般糾結苦悶了,連傲嬌範都暫時偃旗息鼓了。
回青蓮院時,一路沉默。作高深莫測狀,唬的身後隨行的夜白和雙喜面面相覷、百思不解,九爺怎麼忽然轉性了?在靜園裡吃個飯、看個棋就被刺激成這樣了?
下意識的就去看某女,直覺告訴他們,九爺這樣一定和她脫不了干係,這世上能讓九爺情緒失常的人?大概就她一個了!
兩人抵不過內心的好奇心,等到前面深沉的人走的遠一些了,對着雲淡風輕狀的穆青悄聲詢問,“穆公子,你可知我們家九爺這是怎麼了?”
穆青認真的想了想,淡定道:“內分泌失調。”只有這一種病才能完美的詮釋這隻妖孽陰晴不定、時喜時怒、偶爾抽風、偶爾幼稚、偶爾又扮深沉、玩酷的極品個性,除此之外,她無力吐槽。
明明在廚房、餐廳時都還正常、誰知下棋的時候就犯了毛病,活似鬼神附體,這會兒更是一副不忍直視的模樣,她很忙,纔不會關注他又是要唱哪一齣?總之都和她無關!
內分泌失調?如此強大深刻的答案,倆人都聽得似懂非懂,不過直覺得就是知道這鐵定不是一個美好的詞彙,而且他們立刻就後悔問了。
走在前面的九爺忽然一個回頭,沒有往常的暴跳如雷或是暴風驟雨,面色平靜,聲音平靜,卻是威嚴盡顯。只是奇怪的是不是針對不負責任的蒙古大夫穆青。“你倆很閒是不是?既然如此,夜白集合所有負責守護青蓮院的護衛,到後山捉對廝殺訓練,不剩下最後一個勝者不許停止。雙喜把青蓮院所有的房間徹底清掃一遍,一點灰塵都不許有,包括院子裡的那一方池塘,爺不要看到任何一片葉子上有不乾淨的東西。”
呃?傻愣了半響,反應過來被打擊報復的倆人無語凝噎了。啊啊啊……不就是稍微關心了一下嗎,不用遭此殘酷的報應吧?
夜白還想垂死掙扎,“九爺,青龍衛都去訓練了,誰來保護您的安全呢?”
九爺面色沉靜、不爲所動,“布通天陣、萬無一失。”
夜白一臉死灰的走了,夜白哭喪着臉求饒,“九爺,奴才,奴才不會武功啊。”清掃房間他辛苦點也認了,可是那池塘裡的蓮葉,他哪裡夠的到,他又不會水上漂的輕功。
九爺已經懶得理會他,轉身就走。“爺恩賜你可以下水。”
噗……雙喜差點吐血,幾乎可以想見他在滿是白蓮的池塘裡,和一羣魚嬉戲的歡脫畫面了。
穆青抽了抽嘴角,夠絕!這懲罰手段真是別開生面、太有特色了。望着離她十幾米遠的那個背影,退去了那欠抽的傲嬌範,依然有着不容侵犯的尊貴風華,甚至更爲清貴無雙,芝蘭玉樹一般透着無人可及的卓然姿態,一步一步彷彿走在不可仰視的雲端。
這般驚豔的風采是陌生的,從她認識他,兩人之間就似乎一直是在劍拔弩張、或者冷眼相向,他就像是個隨時會被點燃的火藥筒子,讓你不知道下一刻是不是就會被引爆。就是難得兩人不針鋒相對,這妖孽也總是一副高高在上、俯瞰萬物的欠抽表情,可此刻,冷靜的彷彿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讓她心底生出一絲怪異來,莫名的有些排斥這般陌生的氣息,因爲那讓她驚醒警惕、讓她不得不防備起渾身的刺,意識到他是天齊國最受寵的九皇子,留着皇室根深蒂固的傲慢尊貴、冷漠無情、爾虞我詐、生死相爭,與她所追求崇尚的根本就是兩個世界裡的人!
九爺再高深莫測,身後之人的一舉一動,哪怕是呼吸清淺還是急促,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他堅決不承認是自己對她太在意,只是因爲他武功高絕,各種感覺都比常人敏銳強大而已。
皺了皺眉,語氣有幾分不耐,不知道爲什麼,在她面前他就是無法保持剛剛在那倆人面前的那種冷淡平靜。“還不快走,等着本殿下下去牽你上來?”
說完,九爺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楞了一下,那話放在以前那就是最多會解讀爲冷嘲熱諷,或者再進一步有些發酸發悶,可現在……因爲對人家有了不一樣的異樣情感和羞人心思,某爺心虛啊,一心虛就天馬行空的胡亂想象,一亂想象就想出自己去真的牽着人家小手的畫面,一想到牽小手,就又發散的回想起倆人初次見面的震撼,震撼到此刻,他那曾經被抓住的那裡開始不受控制的……訴說着他羞於啓齒的心事,然後……滿面通紅、心跳加速、呼吸粗重、羞惱成怒的九爺狼狽不堪的逃跑了!
什麼傲驕、尊貴,什麼芝蘭玉樹,什麼仿若雲端,種種高大上的美好都瞬間毀滅,穆青驚呆的看着他慌不擇路的一路狂奔而上,好像受了驚嚇、急着逃命的兔子,她凌亂了,誰能告訴她看見的這一幕到底是不是幻覺?
被九爺的神經質刺激的有些毛骨悚然的穆青也加快了步子,回了青蓮院,不是說佈置了通天陣麼,有木有辟邪的功能?還是說她自費幫他請個道士來施法驅鬼?
青蓮院裡很安靜,夜白帶着一羣如喪考妣的人去後山拉練了,而雙喜不知道苦逼的躲在哪個角落裡打掃灰塵,先她一步回來的妖孽也不知道隱身在哪兒練功吃藥自我治療,似乎一個大院子就剩下她一個人。
忽然冷情的有幾分寂寞,以往從來沒有過的寂寞,穆青自嘲的一笑,不過是與人家合住了一天,怎麼就會生出這般沒出息的情緒?這會兒竟是分外的想念那個小東西,從早上見它一臉無語的離開,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之前她一直過的充實到驚心動魄,倒是沒有留意它,現在隱隱有些奇怪了,這是去哪兒玩了?危險她倒是不擔心,這世間能抓住它的大概就只有光速,沒有危險,那就是玩的樂不思蜀了?
她倒是有些好奇,在崇文館裡,還能有什麼地方讓這個傲驕的小傢伙這麼感興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