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離芝眼一瞪,忙將頭往右邊一斜,空着的那隻手截住那隻打來的手,擡眸,正看清對方的臉。
美人。
孟離芝勾脣,依稀猜到了眼前女子的身份。
許是爲了練劍方便,她穿着一身蔚藍色的束脩勁裝,不同於那些繁瑣的華貴羅羣,她的裝扮簡單卻不失美麗,一頭烏黑如墨的長髮並沒有太過嚴肅的堆成雲髻,反而是簡便而不失禮儀的梳成一束漂亮的馬尾,以青色的髮帶纏繞。烏髮襯着白瓷般的膚色,在夜裡的月光下泛着光澤,一雙明眸顧盼流轉之間,帶著若有若無的冷冽。
“金家大小姐金凌?”孟離芝開口,語氣是疑問的,目光卻是肯定的。
孟夜紫早就跟她提過,雲州內會功夫的貴女不少,花拳繡腿,三腳貓功夫也算是會武,但是能真正用來打架的可就寥寥可數了,早就聽說右相的大女兒功夫好,如此看來,此女必定是金凌而不是金萱。
“有點見識。”金凌冷睨她一眼,“三更半夜來訪,你究竟有何目的,要是你今夜說不出個所以然,我便讓你出不得相府!”
孟離芝挑了挑眉,看來今夜的勾引大計是不能實施了,可惜了金萱的面她都沒見到,卻被金凌給逮了個正着。
“要理由是麼,簡單啊,在下聽聞大小姐巾幗不讓鬚眉且姿容絕色,故夜探金府前來拜訪以解相思之苦。”孟離芝朝金凌淡淡一笑,她忽然發現自己說這些風花雪月的話很順溜,最能引誘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她要是男子,必然也能紅顏知己遍天下。
但金凌顯然不吃這一套,登時怒目而視,語調冷然,“登徒子,你還敢說!你方纔哪隻手碰了我的腰?讓我剁下來便讓你走。”
“兩隻手都碰了。”孟離芝眨眼,“想要剁我的雙手,就看你的本事了。”
言罷,她爽朗一笑,而後,轉身,拔腿便溜——
“站住!”身後金凌低喝,提着劍就追上。
孟離芝的速度快,她的也不弱,眼見二人一追一跑只剩半丈不到的距離,金凌正要出手,哪隻孟離芝忽然一個回身,擡手朝她一揮袖——
迎面一陣粉末朝着臉而來,金凌眉目一凜,只當是迷藥屏住了呼吸,卻不料那藥粉撲面而來,飛了一些進她眼睛裡,頓時生出一股辛辣疼痛感,讓她差點嗆出了眼淚。
不是迷藥,是辣椒粉!
眼睛痠疼到不行,她頓時沒了力氣再追趕孟離芝,伸手便要揉眼,同時又有不少進了鼻子裡,即使屏住呼吸,也忍不住嗆得咳嗽了起來——
“咳!”
金凌恨極,只覺得對方當真狡猾,她不怕迷藥,但這辣椒粉進了鼻子與眼中卻是難受的讓人想落淚。
“翻牆不帶點東西防身怎麼行呢,呵呵,現在還想剁我的手麼?”耳中傳進孟離芝帶着笑意的聲音,金凌氣急,心想這下子定然要被對方捉弄了,哪知下一刻,揉眼睛的手被人一把拉了下來,“別揉,越揉眼睛只會越嚴重,前面有口井,來,用清水洗一洗,忍着點。”
“……”
眼睛睜不開,她也只好任由孟離芝帶着她走路,邊走還邊聽她道:“我本不想對你用的,不過這麼一來,你也沒力氣動手了,你功夫確實好,輸就輸在你太實誠,不夠狡猾,許多時候做事情不能太光明,尤其打架,能乘其不備偷襲可以省不少功夫。”
“……”金凌無言了好片刻,纔開口,“你究竟是什麼人?”
她現在已經確定了他不是登徒子,但他衣着光鮮又不遮臉也不是像是飛賊或者刺客。
“這個保密。”孟離芝自然是不會告訴她,帶着她到了井邊,而後打起一桶水放在她身邊,“用清水洗洗就好,記住被胡椒粉迷眼睛千萬不要揉……”
話未說完,身後隱隱傳來嘈雜的聲音,孟離芝忙回頭,便見幾十人打着火把朝她們的方向而來,步子邁得極快,一羣人中只有領頭的綠衣女子沒有舉着火把,那女子面容清秀,頭髮紮成兩縷麻花辮,看衣着打扮,顯然是丫鬟。
一定是她與金凌的動作太大驚擾了府裡的人,她們不知不覺追着打着已經出了那廢棄的小院了。
“大小姐,你一會兒可得幫我。”孟離芝轉過頭望着正在洗眼睛的金凌,“一會兒他們若是說我是賊人,你替我解釋清楚,你若是趁機報復我,我便把你也拉下水,說我是來與你私通的。”
金凌:“……”
孟離芝見她不說話,顯然是答應了,便也放鬆了下來,等着那夥人的靠近,不料待他們走近了,領頭的綠衣女子擡手指着孟離芝便嬌喝一聲,“大小姐,你竟半夜與陌生男子私會,這簡直太……”
“大小姐,此事你該怎麼解釋?”
“果然是個俊美的公子,也難怪大小姐半夜來與他私會了……”
孟離芝脣角一抽,這不科學。
哪有下人一上來不聽小姐一句解釋就胡亂冤枉人的?現在的下人膽子都這麼大麼,金凌是大小姐,這些胡亂說話的下人莫非沒有考慮到後果?
“不用你拖我下水,我們也得一起倒黴了。”耳旁,傳來金凌的聲音。
“你怎麼還能這麼淡定……”孟離芝斜她一眼,忽的,察覺了不對勁。
金凌怎麼會任由人誣陷還能不急不躁?理由應該只有兩個:一,是想好了應對的計策隨時能反補一刀,二,則是被人誣陷慣了,故而雷打不動。
孟離芝覺得極有可能是後者,是了,這些個下人腰板挺的這麼直顯然是身後有人在撐腰,而金凌在金家也許沒少被人算計,畢竟大家族的明爭暗鬥是一直都存在的。
但那又怎樣,她是個女人,若是她證明這一點,那麼金凌私會男子這事就不成立了,但是如果這樣,她該怎麼解釋她女扮男裝來右相府?這些人看見她的樣子,要是以後被認出了是孟家小姐,被人嚼舌根可怎麼是好?
孟離芝的大腦開始迅速運轉。
“呵,就納悶大姐姐經常半夜不在房裡是怎麼回事,原來是私會俏公子呢。”一聲清脆的女子嗓音在衆人身後響起,帶着幾分譏誚,下一刻,便又變得嬌柔,“讓殿下看了笑話,是我們金家的過失。”
“無妨,不過本宮覺得,是否該給大小姐一個解釋的機會?”男子低柔輕緩的聲音好似泛着漣漪,分外好聽。
孟離芝頓時神經一緊。
他怎麼也在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