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傾傾放在腰間的手縮了回來了,與此同時,寧淺陌的那一首曲子剛彈完,他淡淡一笑道:“我一直覺得《十面埋伏》只有暗夜裡彈才最有味道,傾傾覺得可對?”
蘭傾傾笑了笑,在寧淺陌旁邊的小椅上坐下來道:“今夜的氣氛的確也只適合彈這首曲子,外面打成一團,寧大哥卻能悠然彈琴,這分處變不驚的氣度實讓人佩服。
“我並不怕那些水匪上船。”寧淺陌看了一眼蘭傾傾方纔摸過刀的手後輕聲道:“我只怕傾傾聽了我的曲子後,聽到了那殺伐之氣,然後對我拔刀。”
蘭傾傾知她方纔的意圖已被他窺探到,她也不掩藏,大大方方一笑道:“那是因爲寧大哥的琴技太高,激起了我的求生之念。這間小船倉,於我倒成了小牢籠,四面殺聲動,倒顯得我被十面埋伏了。”
寧淺陌聞言淺笑道:“若如此,以後我倒不能再在你的面前彈這首曲子了。”
兩人相視一笑,卻又各有心思。
自那夜之後,也不知寧淺陌用了什麼手段,竟再也沒有遇到前來救她的黑衣人,倒讓蘭傾傾覺得那一夜遇到的不過是武功高強的水匪罷了。
七日之之後,終是到了京城,只是在船並非駛進京城外的大碼頭,而是在大運河與末陽湖交界之處放下了一艘不是太大的小船,寧淺陌和蘭傾傾直接坐着小船進了末陽湖。
末陽湖是京城外最大的天然湖,那裡水域頗廣,連綿數十里,四處暗灘重生,水道曲折,湖畔蘆葦重生,水淺的地方長滿了荷花,此時只值初夏,荷花尚未長苞,巴掌大的荷葉鋪了一路。
京城比紹城的夏天明顯來得晚了許多,蘭傾傾坐了十幾日的船,此時入目的花草和在紹城所見幾乎一樣,蘆葦旁長着野生的薔薇,此時花竟還未完全凋謝,卻已開得沒什麼精神,一旁倒長出了綠油油的果子。
對於這番景緻,蘭傾傾只是淡淡看着,見小船駛過去,驚起各色水鳥,白鷺在天邊飛過,細長的脖子竟有幾分優雅之態,黑色的野鴨不怕人,瞪着一雙黑色的眼睛圍着小船打轉。
這般景緻,赫然便是紹城渺煙湖畔纔有的風景,她忍不住看了寧淺陌一眼,寧淺陌淡淡地道:“花圃向陽開,屋舍向南斜。鳥鳴枝頭上,流水曲悠悠。”
蘭傾傾的眸光微動,輕笑道:“寧大哥倒是否雅興,這裡該不會是寧大哥的外宅吧?”
“不是外宅,是我的家。”寧淺陌輕聲道:“在我未發跡之前,我便住在這裡。彼時一心向上,覺得山水田園太過閒適,金戈鐵馬纔是男兒之路。卻沒料到我這身板揮不動金戈,也騎不過鐵馬,只能手握着一紙卷宗站在朝堂之上。人前縱然看似無比風光,卻終究不是我想要的夢境。”
“寧大哥這話說得矯情了些。”蘭傾傾淡淡一笑道:“你如今是一朝權相,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縱不能揮金戈、騎鐵馬,卻比之更加風光,普天之下,誰人不識寧大哥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