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未語沫離開主屋之後,孟氏便命人將桌子上的早膳撤了下去,母女三人相攜坐在炕上。
此時,綠枝已經命人將餐後甜點、水果和茶品一些子吃食,放於炕上的小桌上,三人邊吃着東西說着閒話。
“娘,你怎麼能同意讓那個小賤人來咱們主屋?”未語欣頗爲不滿的說道,一張俏臉上滿滿的都寫着此時的憤怒,還有嫌棄。
“欣兒!此話以後不可說!”果然,孟氏聽完未語欣這句話之後,臉色頓時難看起來,一臉嚴肅的盯着未語欣嚴厲的訓斥道。
“娘!不就是說那個小賤人嘛,至於這樣說我麼!娘,她只是那個青樓女人的女兒,而我纔是你的親生女兒!”
未語欣在平日裡就嬌慣壞了,未府衆人誰都順着她,脾氣更是想炮仗一樣,一點就着。如今聽到孟氏這番嚴厲的訓斥,自然無法接受,刷的一下就站了起來,又是傷心又是憤怒的看着孟氏說道。
“你!你!這哪裡是一個閨閣小姐說出來的話!你那些規矩,那些教養都哪裡去了?”孟氏當下就被氣得不行,用手指着站在地上怒氣衝衝的未語欣斥責道,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想她自己寵了這麼大,愛了這麼大的女兒,竟然如此的頂撞她,而且還口出不遜說出那樣不知羞恥的話來。
“好了!欣兒快給娘賠不是!這件事原本就是老太太當着大家的面吩咐的,母親豈有不從之理?心裡即便再不願,但表面上的功夫還是要做到。以後不許這麼無禮的頂撞孃親了,孃親就我們兩個女兒,難道心還能向着庶出的女兒不成?”
未語嫣也是一臉的難看,當下就站起來對着未語欣半是訓斥半是解釋安撫,總算是將未語欣那滿滿豎起的毛給撫平,又轉身安撫被未語欣氣的臉色甚是難看的孟氏。
“娘,你也消消氣。欣兒小不懂事,今日之事也是在爲孃親氣不過而已,欣兒是您的女兒,您還不瞭解她那個性格麼。”
孟氏聽了未語嫣的一番話之後,臉色稍緩,綠枝趁機將備好的茶遞上前,又爲孟氏撫了撫背,爲其順順氣。
“娘,是女兒錯了,娘別生氣,女兒這就給您賠不是了。”未語欣自然也不是傻子,聽了未語嫣的一番話之後,自然想明白了其中的關係,低下漲紅的臉,上前抓着孟氏的衣袖搖了搖,一臉的悔意。
“唉,欣兒你要多向你姐姐學學,你這性子讓娘如何放得下心啊。”孟氏不由得嘆了一口氣,放下手中的茶杯,疲憊的撫着未語欣的小臉說道。
話分兩頭。話說,未語沫有涼茶陪着走回蘭香院,卻在蘭香院的門口看見了,正等在那裡的五姨娘,看樣子是等了有一會兒。
“見過二小姐。”五姨娘的貼身丫頭扶蘇遠遠地便看到未語沫兩人回來,忙俯身在五姨娘耳畔說了什麼,五姨娘便快步走上前,滿臉都是笑意的對着未語沫見禮。
“五姨娘怎的不進屋去,卻在這院前吹涼風等?”未語沫回了禮,笑着上前挽着五姨娘的手臂淡淡的說,語氣裡似有些責備,但卻滿滿的都是親暱。
“二小姐,快放手,這怎麼使得!讓人看了去……”五姨娘看到未語沫這般動作,嚇得不得了,連忙慌張的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人之後才壓低聲音說,神色特別的緊張,然還沒等她說完就被未語沫打斷。
“五姨娘這般緊張作甚?我們未府一向提倡團結友愛,如此也算不得什麼。”未語沫淡淡的說道,但到底剛纔的親暱少了些許,五姨娘看在眼裡,卻痛在心裡,暗暗的嘆了一口心酸氣。
未語沫鬆開五姨娘的手臂,首先走進了屋裡,然後又吩咐涼聲沏了茶,兩個人便靜靜的坐在屋裡,屋內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尷尬。
“五姨娘今日前來所謂何事?”一陣沉寂之後,未語沫坐在椅子上,看着手中那杯茶緩緩的說道,垂下的眼眸中是深深的落寞,心裡更是一片的荒涼。
未語沫知道那是這具身體對眼前這個女人的眷戀之情,以及那深深紮根於她記憶深處的那個女人的身影。
“今日是來恭喜二小姐的,二小姐如今被大夫人養在身邊,以後也定能有個好前途。”五姨娘擡頭看了看那一張與她有幾分相似的身段和長相,喝到嘴裡的茶也是苦澀不堪,思忖了很久才說出這番話來。
“謝姨娘惦念着,沫兒也願姨娘一切安好。”未語沫聽完五姨娘這句話,忍不住哽咽,強抑制住想流淚的衝動,平復了心中的波濤,最終化爲着淡淡的一句話。
突然,守在門外的涼茶掀了簾子走進屋,在未語沫的耳邊說了幾句,未語沫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將五姨娘請進了裡屋,她自己則由涼聲和涼茶兩人扶着迎了出去。
未語沫走出屋,果然看到了身着淺藍色裙子的綠枝,只見她身後還跟着兩個小丫頭,手裡端着一盤盤的物什,在明媚的陽光下泛出耀眼的光芒,讓未語沫不禁心情大好。
再看綠枝身邊並排走來的竟是已初爲人婦,前日剛進門爲妾的蘇家表小姐蘇荷,今日身着一襲枚紅色曳地長裙,嘴角掛着得意的笑意,步步生蓮的與綠枝一同走來。
蘇荷時不時的打量了一下週圍,眼神中露出鄙視和嫌棄,似乎着蘭香院是一個垃圾堆一般。頓時,未語沫被那些閃亮亮的東西惹來的好心情立刻消散得一乾二淨,眼中一閃而過一抹厲色,但隨即便被狡黠代替了。
未語沫由涼聲和涼茶兩個丫頭扶着,步履虛浮且緩慢的迎了上去,時不時的咳上那麼一兩下,再加之臉上早已被撲了厚厚的一層*,臉色蒼白如紙,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倒真像是大病之狀。
“呀,這是怎的了?早上纔好好的,這怎麼只回來一小會兒便這般摸樣了?”綠枝見狀忙的快步上前,一邊細細的觀察了一番未語沫的臉色,一邊問着涼聲涼茶兩人。
“唉,綠枝姐姐,還說呢,我們小姐回來後什麼也沒說便躺下了,奴婢們還以爲是累了,也沒多想,剛纔涼茶見綠枝姐姐和蘇姨娘來了這才進屋通報,誰知奴婢們這麼一見之下,竟是這幅情況……”涼聲一邊說着一邊淚水撲簌簌的滑落臉頰,好不可憐。
“涼聲!不得多話!還不快請綠枝姐姐屋裡坐?綠枝姐姐莫要嫌棄,蘭香院簡陋……咳咳……”未語沫強打起精神,有氣無力的看着綠枝說着,完全的將綠枝旁邊的蘇荷忽視。
而蘇荷見未語沫如此也不好去挑理,畢竟人家病的不輕,總不能和病人去計較,那樣反倒讓自己掉了身價,更何況還是一個庶出的女兒。蘇荷這樣想着,便一聲不出的站在原地,四處打量着。
“二小姐這是說哪裡的話?奴婢今日就是來給二小姐送大夫人的賞呢。夫人說以後二小姐要是缺什麼少什麼,就儘管的來說,千萬別委屈了自己。今日夫人也曾聽見婆子們說的一些話,以往夫人只顧着忙着府中的事物,對二小姐也是多有疏忽,心中甚是不忍,想親自前來,可誰曾想府中婆子有要事回稟,便讓奴婢前來看看,說是等得了空再來看看二小姐。”
綠枝舌巧如簧,這一番話那是說的完美至極,讓人挑不出一點的毛病,既說明了今日前來的原因,又將以往的過錯揭了過去,最後說了孟氏之情,聽後頓覺心中溫暖備至。
如此巧嘴,也必定有顆玲瓏心,未語沫不禁多看了綠枝幾眼,只見綠枝身材出挑,樣貌清秀,但那雙眼卻甚是嫵媚,便心裡有了幾分思量,這樣的人兒心也必定高,孟氏將這丫頭放於身邊,卻不知是福是禍。
www¸тт kan¸C〇
“唉,幸虧母親沒有來,要是過了病氣可怎生是好,母親爲府中大小事宜操勞,還望綠枝姐姐常常勸着些,莫要累壞了身子,府中可都要靠母親呢。綠枝姐姐也累了一日,快進屋喝杯茶水歇息一下。”
未語沫輕聲的嘆了一口氣,樣子有些許的擔心,隨後擡起一雙幽幽的眼眸望着綠枝,眼神中流露着淡淡的哀傷,讓綠枝也心有不忍,點了點頭便隨着未語沫進屋去,徹底的將剛纔與她一起來的蘇荷忽視掉。
這時,涼聲突然瞥見蘇荷那張陰沉的不得了的臉,俯身在未語沫的耳邊說了什麼,未語沫艱難的轉過頭來,歉意的看着蘇荷說道:
“蘇表姐莫怪,沫兒適逢身體不適,沒有看見蘇表姐,沫兒在此賠禮了。”
未語沫真誠的一邊說着,一邊便要甩開涼聲和涼茶兩個人的手,俯身下去賠罪。誰料,還不等蘇荷說什麼,綠枝就先將未語沫扶起,瞥向蘇荷的眼光帶着些許的責備。
“蘇姨娘自然不會這般斤斤計較,二小姐如今身子要緊,切莫如此。”
而綠枝這句話也恰中了蘇荷的痛處,成爲未宗偉的妾室是她這輩子心中的傷,而這一切正是她眼前這個女人所造成的,立時便將所有的恨意都集中到未語沫的身上,說出的話也極盡諷刺。
“哎呀,可不是,我也就是沒事轉轉,卻誰知遇到了姑媽身邊的綠枝,就跟着綠枝這般且走且聊的走了過來。二小姐病的如此之重,要不要讓人請了府醫來看看,要是病的嚴重了可是不好。”
“蘇表姐說的是,不過爲了沫兒這幅身子,實在是不敢勞府醫之駕。沫兒本就不是嬌貴的人,再大的病也要不了沫兒的命,前些日子沫兒不是剛從鬼門關走了一圈回來,可真真是閻王爺不收沫兒啊。”
未語沫似無意狀說道前些日子被害死的那件事,頓時蘇荷的表情甚是不自然,臉一轉望向別處,並不搭話,反而轉了話題。
“前段時間就聽說這蘭香院鬧鬼,如今二小姐病的這般重,莫不是這屋子真有些不乾淨的東西?”
蘇荷的話音一落,氣氛頓時僵住了,未語沫面露尷尬的看着衆人,停下了要進屋的步子。
而後未語沫一番告罪,讓涼茶將小丫頭手中孟氏賞的東西接了過來,徑自送綠枝出了院子,自是不提。
而蘇荷此刻並不知道,就是因爲她這無意的一句話,竟然給了未語沫一條通往光明之路。也令她自己深陷囹圄,以至於今後的日子悽苦不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