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泛起一絲魚肚白的時候,夏婉從噩夢中驚醒。
渾濁的雙眼逐漸變得清朗,她悽苦一笑,覺得現實比可怕的夢境還要煎熬。
細細回想起昨天發生的一切,夏婉的心都涼透了。
因爲直到她跟唐少楓爆發爭吵,她才知道,唐少楓根本就不相信她,以爲她還惦記着蕭慕庭。
擡起頭,夏婉眸色悽迷的朝唐少楓的臥室看了眼,見房門敞開着,她便疑惑着對方是何時離開的。
揉了揉痠痛的肩膀,夏婉環抱着雙臂走進臥室。
沐浴完畢,她披着浴袍走出來,依舊沒有感到輕鬆或舒爽。
這次的緋聞來勢洶洶,她不敢出門,不敢去公司,儼然變成一隻縮頭烏龜。
可即便守在這冷冰冰的老宅,她依舊有排斥和恐懼,連電視都不敢打開的她,害怕看到那些說她紅杏出牆的指責與非議。
想到這些都是敗蕭慕庭所賜,夏婉好恨,恨對方打破她原本的平靜,恨對方把她拉下孤苦的煉獄。
“爲什麼……”夏婉呢喃出聲,眼裡遍佈猩紅的血絲,放在身體兩側的拳頭也不自覺的攥緊。
當夏婉哀哀欲絕的陷入沉思時,老宅裡出現一位讓她感到驚喜的客人。
陸幺幺神色平常的走進來,於夏婉跟前站定,自上而下的打量對方時,面上才浮起一抹輕蔑的笑容。
欣慰的表情從夏婉臉上悄然流逝,觸到陸幺幺眼底的憎惡,她暗暗對自己說:幺幺應該是看了新聞,來質問她和蕭慕庭的關係的吧。所以,她到底在癡心妄想些什麼,對方再也不會像從前一樣,當她困苦無依時給她安慰。
“夏婉,你不想對我說點什麼嗎?”陸幺幺冷眼端詳了夏婉好一會兒,彷彿陌生人一般生疏。
抿抿脣,夏婉自嘲般揚起嘴角,“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
冷笑出聲,陸幺幺眼中含着淚,惡狠狠的諷刺道:“夏婉,你還要裝到何時?我想知道什麼,你應該再清楚不過!還是說,你覺得我已經沒有資格詢問你跟蕭慕庭的關係了?”
咬咬脣,夏婉面色艱難的開口解釋道:“幺幺,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之前隱瞞不說,有我的理由。”
看到夏婉爲難的表情,陸幺幺厭惡的移開視線,不似以往感到心疼或同情。
“你一直都知道我有個初戀,但你從來沒見過,那個人就是蕭慕庭。”坦白出來後,夏婉如釋重負,同時又幻想着,要是自己當初沒有瞻前顧後,早點說出來,或許就不會引起這一系列的誤會。
側對着夏婉的陸幺幺面色震驚,許是沒想到蕭慕庭跟夏婉有這層關係。
但儘管如此,她依舊不理解,夏婉爲何隱瞞不說。
唯一的解釋,就是夏婉一直沒能忘懷蕭慕庭,出於私心,才一味的制止她於蕭慕庭發展情侶關係。
“所以,這就是你爲什麼不讓我跟蕭慕庭在一起的原因?”陸幺幺猛地瞪視着夏婉,眼神犀利,彷彿要穿透一切去剖析夏婉的心。
沒有料到陸幺幺會這樣想,夏婉愣了愣,然後目光急躁的表示:“幺幺,你怎麼會這樣想,當然不是!”
冷哼一聲,陸幺幺高昂着脖頸,用一種滿帶鄙夷的眼神,俯視着夏婉,“得了吧夏婉,我還不瞭解你嗎?雖然我從來不知道你的初戀是何方神聖,可你爲他要死要活的樣子我見過,你敢說,你不愛他?”
被欺騙,被踐踏自尊,陸幺幺不惜用更加惡劣的言辭回敬夏婉,揣度夏婉的居心。
在她看來,夏婉拿友情當狗屁,而她對蕭慕庭的感情,比不上夏婉見不得光的私心。
縱然夏婉已經結婚,這種霸佔別的男人的私心是可恥且不道德的,可夏婉還是那樣做了,這讓陸幺幺如何能原諒對方。
“幺幺,我在你眼裡就這麼噁心卑鄙嗎?你問我愛不愛他,我只能說曾經愛過,現在我的心裡只有唐少楓!至於爲什麼隱瞞這件事,你願意聽原因,我就說,信不信,也只能隨你。”夏婉眼泛淚光,忍着自己的委屈,想要和陸幺幺解除誤會。
深吸一口氣,陸幺幺冷笑着嘲弄道:“那你倒是說說看啊,我很想知道,你要用什麼藉口來掩蓋事實!”
似乎預料到陸幺幺會是這種反應,夏婉輕輕闔上眼皮,再次睜開時,她平復好心情,靜靜闡述道:“當年我爸害得蕭慕庭家裡破產,他的父母抵不住壓力選擇一死了之。你現在只曉得他是我的初戀,卻不曉得就在我們要訂婚的前夕,我的人生會發生這樣的巨大轉折。”
夏婉語氣淡然,毫無波瀾,就像在訴說別人的故事。
而這些被夏婉塵封起來的傷心往事,陸幺幺從沒聽說過。
因此,她眼瞳一顫,卻沒有過懷疑。說到底,她心裡還是信任夏婉的,根深蒂固的友情使然,她的第一反應是震愕而非質疑。
“這樣的仇恨橫亙在我跟他之間,我們當然沒法再延續這段感情。分手後,他連我一起恨上了,在唐少楓的守護下,我慢慢從失戀的陰影中走出來,最後跟唐少楓結婚。”
簡短的訴說完畢,夏婉古井不波的眼神裡,空蕩蕩的,毫無生機。
看到這樣的夏婉,陸幺幺又氣又難受,她眸色複雜的凝着對方,身上再無之前的戾氣。
苦笑着嘆了口氣後,夏婉接着說道:“跟唐少楓結婚的起初,我們彼此都對這段感情沒有信心。你還記得我喝醉了跑去你家的事嗎?正因爲我勸你不要接近蕭慕庭,才傷了他的心,他以爲我還愛着蕭慕庭。”
聽到這裡,陸幺幺的身體微微顫抖,面色痛心的垂下眼眸,沒勇氣再直視夏婉。
“蕭慕庭一直在報復我,你跟唐少楓都不知道。我不想破壞他跟唐少楓的兄弟情,也不想傷了你的自尊心,更不想讓唐少楓誤解我阻攔你的目的,結果卻弄巧成拙。”
言畢,夏婉不再吭聲,只目光死寂的凝着地面。
把所有的苦悶都吐露出來後,她靜靜等待着陸幺幺的迴應,懷疑也好,埋怨也罷。
此時此刻,陸幺幺的心情五味雜陳,一臉頹然的她,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她懷着憤怒來討伐自己的好朋友,在看到那些新聞時,她怒不可遏,壓抑又痛恨。
可當她聽完前因後果,就再也暴躁不起來,甚至覺得自己纔是愚蠢又自私的那一個。
她一直都只看事情的表面,沒有深究其中的緣由,用叛逆的心理去抗拒夏婉對她的保護。
見陸幺幺遲遲不說話,夏婉目光誠摯的望着對方,“幺幺,你能原諒我嗎?”
撐起眼皮,陸幺幺的眼眶裡盛滿了晶瑩欲滴的淚,“我已經愛上他了。”
背過身,百感交雜的陸幺幺語氣清苦,“夏婉,說不怪你是假的,可我現在只能告訴你我不恨你。我諒解你對我的隱瞞,可你不該什麼都不說,就替我做選擇。”
“萬一!萬一你的推測是錯的呢?萬一他接近我並非傷害你的手段呢?夏婉,這一次,你真的管得太寬了,我自己有判斷力,也有保護好自己的能力。因此,你還是好好想想該怎麼挽回唐少楓吧,畢竟,那些照片你解釋不清楚。”
眸色傷痛的望着陸幺幺離去,夏婉笑着笑着便哭了,“你果然,還是跟他一樣對那些照片無法釋懷……”
陸幺幺臨走前的指責,讓夏婉陷入無盡的反省當中。
確實,如果她一開始就不管不顧,不去猜測蕭慕庭的動機,不去阻攔蕭慕庭的任何行動,也不會被對方報復,結果害自己成爲人盡可夫的女人。
可是,假使再給她一次機會,她還是沒辦法坐視不理。
她理解陸幺幺的心情,愛情是盲目的,是沒有理由的,所以陸幺幺甘之如飴,哪怕蕭慕庭有陰謀,對方也希望自己去發現。
她橫插一槓子,不僅破壞了友誼,也讓唐少楓對她心如死灰,這樣得不償失,是她自討的,怪不了誰。
有了這種自暴自棄的想法後,夏婉宛如一具行屍走肉,而唐少楓每晚回到家裡,就狠狠蹂躪她,毫無節制的索歡,她卻完全不反抗。
三天以後,夏婉拖着行李箱離開,茶几上留着她寫給唐少楓的便條,上面僅有一行字:何必要在一起。
覺得自己用身體償還了罪行,夏婉便想跟唐少楓分居,彼此冷靜一下,於是就回到了家裡。
可那些緋聞鬧得沸沸揚揚,夏家,也並非清淨之地。
見夏婉回來,還帶着行李,夏奶奶欲言又止,最終什麼也沒問,只讓傭人將夏婉的房間收拾出來。
“喲!被唐少楓趕出來了?都跟你說了結了婚就不是單身了,還不知道收斂的話,唐少楓當然忍不了咯。”夏雪幸災樂禍的坐在沙發上諷刺夏婉,眉梢眼角都流露出得意。
“夏雪!還嫌最近不夠亂嗎!”見夏婉罕見的不回擊,夏奶奶便厲聲呵斥夏雪,不想讓家裡也鬧得像外面那樣雞飛狗跳。
夏雪雖被呵斥,卻依舊笑得開懷,跟自己的母親對視的時候,母女倆都是一臉的落井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