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篆被噎住，赧然地摸摸自己的鼻子：“給兄弟留點面子會要你命嗎！真不知道你腦子用來幹什麼的！認真上課上課！”
果然思維混亂，說話都沒有邏輯了。
方延輒看了看坐在第三排低頭認真做筆記的女生。光潔的額頭，被眼鏡掩住了光亮的大眼睛，略高的鼻樑，果然是長得不錯的，成績好，性格雖大大咧咧但不乏溫柔，難怪葉篆動心。恐怕班裡也沒少男生暗暗喜歡她吧。
收起一腔難得有的八卦情緒，方延輒微微嘆了口氣，從口袋裡掏出剛剛從辦公室順來的一張考卷，開始看這篇得分高達58分的作文。
今年的冬天來得比較晚，方延輒用力吸了一口果粒橙，一股涼意瞬間從腳底蔓延上來。看到他捏着盒子的手明顯指節泛青，葉篆笑了笑：“就沒見過你這麼喜歡自虐的。”
方延輒瞥了他一眼，繼續喝果粒橙。
葉篆兩個臺階用作一個往上跳，沒站穩差點往後摔，方延輒眼疾手快地扶他一把。
葉篆笑嘻嘻：“剛剛小賣部那漂亮姐姐不是說要幫你把牛奶熱一熱？你偏不，胃不好大冬天的還喝這麼涼的果汁……”
“囉裡叭嗦的像個女人。”方延輒隨手把空盒子扔進垃圾桶，哐地一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分明。
“等等……”在他們就要踏上某層臺階的時候，葉篆突然出聲。
他們在一片寂靜中聽到兩個壓低的聲音。
“姐，你小心點啊，不要用指甲去摳土不好洗……”
有些稚嫩，是男孩子的聲音。
“沒事，你看着點不要踩到窨井蓋……”
是低低的有些柔軟的女聲。
“有兩株了夠了吧……”
“嗯，夠了。走吧。”
沈橘橘站起來的時候，摁了摁有些發酸的腰，轉頭的時候發現夜色中兩雙帶着亮光的眼睛，心下一蹬，下意識地將手中塑料袋子裡的兩株爬山虎藏到背後。
姜鑑羽顯然也沒料到會被發現，下意識地靠近沈橘橘，低低地說：“死定了死定了！都怪老頭，老念着要種爬山虎！”
他的語氣懊惱而嬌氣，讓沈橘橘一下子就笑出來。微微梳理了下心緒，她用滿是泥土的手握了握姜鑑羽的手：“舅舅明天看到你送的這個生日禮物肯定會很開心的
。現在我們淡定地從他們旁邊走過去，記住，別露出做壞事的表情。”
“知道了。”上初二了還只長到沈橘橘肩膀高度的姜鑑羽抓着她的衣角，昂首挺胸，和沈橘橘就像兩隻雄赳赳氣昂昂的獅子，遊街一樣，從方延輒和葉篆跟前走過。
“這是什麼狀況？”葉篆莫名到只能轉頭看方延輒。
方延輒從兩個越走越遠的人影上收回視線，低低笑了一聲。
葉篆搖了搖頭：“還真是沒見過幹壞事幹得這麼理直氣壯的……那個女生你認識吧，十一班的沈橘橘。”
“……沈橘橘？菊花的菊？”
“哈，沒想到你也這麼重口味。是橘子的橘。年段裡寫作文很厲害的那個。”
“噢。”
“說了你估計也不知道。不過有個關於她的八卦，想聽不？”葉篆喜滋滋地等着方延輒發問。
“明天老師要抽查背誦的你背了嗎？”
涼涼的聲音，真是，真是，令人討厭！
臉上的痞笑僵住，葉篆把手插回褲袋裡，迅速地伸出腳，用力地踢在方延輒的小腿上。
“嘶——”一個沒防備，方延輒疼得曲腿，單膝跪在地板上，夜色中咚的一聲顯得驚心動魄，他大吼出聲：“靠！葉篆你搞毛啊！”
邊摸膝蓋邊站起來，方延輒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下意識地往那對男女離開的方向望去，卻只見到逐漸隱沒在黑暗中的人影。
瘦瘦的，小小的，又，軟軟的。
週日，沈橘橘被舅舅打發到市中心的沃爾瑪超市買一些日用品。
洗衣粉、毛巾、沐浴露……還有什麼？
總共該有十五樣東西的，沈橘橘看着購物車裡，只有十四樣，少了一樣。
誒，她在超市裡又轉了一圈，依然沒想起忘記買的是什麼東西。算了，下午再來一趟好了。
排隊結賬的時候，沈橘橘眼睛四處亂看。
嘈雜的人羣中，耳後突然有一抹清幽的聲線，聽得出是一個年輕男生的聲音。
這個聲音說：“是你？”
沈橘橘笑了笑，估計是老友重逢的場面。正當她期盼下一句寒暄的時候，耳旁又全是此起彼伏的聲音，彷彿剛剛只是她的錯覺。
也沒注意太多，沈橘橘結好賬，提着一大袋東西出
了超市，走向公交車站。
同樣在大隊隊伍中排着隊的葉篆拍拍站在自己身邊的方延輒的肩膀，有些疑惑：“咦，怎麼，你認識沈橘橘？上次怎麼看不出你們認識……”
方延輒只是看着逐漸消失在人羣中女生的背影，沒回答。結好了賬，他們搭電梯下到一樓，
“喂喂喂……”葉篆突然一臉狂熱地抓着方延輒：“你真的對她沒有興趣嗎？”
“興趣？”方延輒用着實不感興趣的眼神看他一眼，視線又轉到熙熙攘攘的人羣中。
雖然知道他的確不感興趣，但葉篆還是忍不住自己的八卦心情：“沈橘橘啊，蘇皖西你知道吧……”蘇皖西就這樣被提到，附加在沈橘橘這三個字後面。
“嗯。”
“這沈橘橘啊，可是蘇皖西的小女朋友……”
“女朋友？”方延輒抓住了這三個字，反問了一句。很多年後，他依然不承認自己在當時就已經對沈橘橘這三個字毫無抵抗力，包括與之相關的一切。
“這可是內部消息……”葉篆笑得賊兮兮：“不過沒人知道蘇皖西這個表面斯文腸子花的公子哥到底看上這窮丫頭哪裡了……”
“這跟你有什麼關係。”方延輒說得毫無感情。
葉篆腦子轉了轉，從路邊小姑娘手上接過一張傳單：“確實跟我沒什麼關係。下午去打籃球？”
“有事，不去。”
葉篆白了他一眼，表示不贊同：“不要這麼不給面子吧？再說了，你能有什麼事啊……”
方延輒好整以暇：“原來在你看來，學習完全算不上事。”
葉篆瞬時腦袋一個作兩個大：“別提學習！最近都快被唸叨瘋了。我媽一抓着機會就跟我灌輸E大多好多好，從那學校裡出來的個個前途無量，非讓我考那所。問題是，就我這破成績能考上嗎？”
“其實阿姨說得沒錯。你成績也不差，在學習上多下點心思吧。”
聽到他平淡語氣中的勸告，葉篆心底有一瞬間的默然。
方延輒拍拍他的肩膀：“我去趟書店，快高考了，球別打了。如果你想追上她的腳步，那就努力一點。”
方延輒在葉篆的視線中越走越遠，最後變成和路人甲乙毫無區別的原點。葉篆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塑料袋，轉身回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