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車開進醫院停車場他們之間都沒有任何對話。
安靜下了車，正準備說聲謝謝，看到封雲霄也下車，她切喏一句：“沒事，我自己能行。”
封雲霄沒打算鳥她，徑直走在前面，上了門診樓三層。簡單掛了號之後，兩人就坐在椅子上等。
12點多屬於休息時間，醫院走廊空空蕩蕩。封雲霄玩了一會兒手機遊戲，覺得無聊了，又雞婆地開口：“要不我們先去吃午飯？現在是午休時間。”
安靜搖搖頭：“你去吃吧，我吃不下。”
想了好一會兒，封雲霄收好自己的手機，離開了走廊。
大概半小時之後，他提着一份皮蛋瘦肉粥回來，直接扔到安靜手上。要是再拒絕安靜就是矯情過頭了。
誠然，人家都做到這份上了，她自然也接過來，然後一手捧着盒子，一手拿着勺子挖粥吃。
很快吃完了。安靜把盒子扔到不遠處的垃圾桶裡，接着走回來坐下，表情依然是很淡。
麻痹掉了。吃完飯還不開心的女人到底要怎麼哄啊？
封雲霄完全沒轍了。
兩點的時候電子屏幕開始喊號，很快就喊到了安靜的號碼。封雲霄想了想，反正掛的不是婦科，他陪着進去應該沒問題吧。
當然這陪着的程度他也僅僅是站在門口。
很快地安靜就出來了。
封雲霄跟上她的腳邊：“醫生怎麼說？”
“讓我先去拍個片。”
然後安靜就去拍片了。片子要等第二天才能拿。
封雲霄就把安靜送到學校門口，說第二天再來接她去醫院。
安靜沒有拒絕。
這讓封雲霄心裡得意了好一會兒。
第二天封雲霄如約來接安靜去醫院，安靜去取片子，封雲霄去掛號。今天人不多，很快就輪到了安靜的號。封雲霄陪安靜進了門診2.
戴眼鏡的一聲看了兩眼片子，然後擡頭看安靜：“坐吧。
安靜坐下。
封雲霄站在安靜背後，只瞧見她的背都是僵的，順着額角垂下來的細碎髮絲貼着側臉。她的雙手緊緊攥着，眼睛直直盯着醫生的嘴巴，然後有冷汗直直從額頭上留下來。
醫生說了句什麼。
封雲霄的心一沉，手下意識扶住椅背。有一股冷氣從腳底不斷往上冒，慢慢淹進心口。
而安靜也是愣了一下。
她好像沒聽清楚醫生說了什麼，表情呆滯地問：“你……你說什麼？”
一副老花鏡架在鼻樑上的醫生無數次地宣佈於他本身來講不痛不癢的話：“你的腦袋裡長了一顆瘤……”醫生擡了擡眼鏡，看片子：“……基本上可以確定是惡性的。最好儘快準備手術。”
封雲霄看着安靜就那麼從椅子上滑到地板上，整個人像失了神智。
他走幾步要扶她起來，發現她根本不讓他扶。
醫生對此種情況也司空見慣，他看了看手錶：“後面還有病人，你要是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就出去吧。”
封雲霄扶着安靜從診室出來。
安靜整個人完全失去力氣，半靠在他身上，而封雲霄雙手抓着她的肩膀，指甲掐進她的肉裡。
好一會兒，她回頭，笑得有點虛弱：“你的指甲抓得我肩膀疼。”
封雲霄立刻鬆開，在這一瞬間，安靜好像要跌在地上，封雲霄又只好去抓着她的手臂。
“不要擔心，會沒事的。會沒事的。”他的聲音有點抖，其實完全起不到安撫效果。
封雲霄扶着安靜下樓，走出門診樓，然後兩人坐在花壇邊。
穩了穩心緒，封雲霄纔敢去看安靜的臉。氣色還好，但是眉間很疲憊，發現她是笑着的，但是並不開心。封雲霄想說點什麼，但他無話可說。
耳旁是她低而柔的聲線：“前階段我覺得頭疼，以爲只是因爲感冒了，所以也沒在意。前兩天在浴室暈倒了，我纔想着要來做個檢查。沒想到呢，做個檢查就檢查出來了。”
封雲霄伸手，想從背後搭着她的肩膀，給她安撫，但他握了握拳頭，發現自己根本無法鎮定下來。
只能麻木地聽着她絮絮叨叨：“我本來還以爲是因爲太累了呢。我前階段給人家做校對，賺了一點，還想給姜鑑羽買個遊戲機，他一直很想要的。今年的夏天來得有點晚。其實你知道嗎，我非常討厭下雨的日子。也許是我本質上有點敏感吧，總覺得陰雨天不會有好事情發生。呵呵，你……”
封雲霄顫抖着把手掌放上安靜的肩
，把她擰向自己的胸膛：“會沒事的。不要怕。”
好一會兒沒聽到聲音，他剛想動一動身體，卻察覺胸口處好像有滾燙的溼意。
他不知道要從何安撫，只能笨拙地開口：“手術的費用我會解決。”
“你不要擔心。”
“不要怕。”
“有我在。”
那些恐懼直抵心底的年歲裡，有那麼一個人，沒有披荊斬棘，沒有身負冰雪，唯有一腔笨拙，擁抱着，安撫她。
這大抵就是時光最溫厚的禮物了。
這些所有的所有，一直在離開的前一刻，不論是沈橘橘還是安靜，都明白的。
安靜手術之後躺在牀上足足有3個月。她本來身體素質算不錯的，所以3個月也養得差不多了，之前主治醫生還和她說有些人得養個一年半年的呢。
這三個月安靜住在封雲霄的家裡。雖然她知道她不該這麼做，但是她想不到其他的方法。她根本不可能跟舅舅他們講這些，以姜家的經濟條件，根本付不起手術費用。
是的，安靜的手術費用是封雲霄付的。
三個月後安靜首次出門去做的事情就是去學校補辦休學手續。
她把資料準備好就出門了。外頭陽光很好，她走到樓下，看着小區院子裡的樹上開的花，一瞬間覺得生活很好。
她仰頭看掛在天上的大太陽，伸開五指，看從指縫間漏下來的光。
安靜在做這種無聊事的時候，封雲霄剛好回來，他本來打算直接繞過去，想了想，又細細看了下，才發現這是安靜。
他走到她身邊，也仰頭看天空：“幹嘛呢？”
“看太陽。”
很亮，很暖。
“我回來拿個文件。”他主動交代。
“哦。”安靜應了聲，又繼續自己看太陽之旅，好一會兒，她才發現封雲霄還沒走，轉過看他：“怎麼了？”
封雲霄只是默默地看着安靜。明亮的太陽光線籠罩在她身上，這兩個月她好像比之前瘦了不少，臉上的肉都沒了，T恤下瘦巴巴，一點身材也沒有。
他突然很想抱抱她。
誠然，他也這麼做了。
被封雲霄抱住的那一刻安靜有點發愣，她沒有推開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