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和封雲霄面對面坐在沙發上。午後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射進來,讓室內憑空多了一份溫暖之意。
最後還是封雲霄先開了口:“你回家了?”
“嗯,回去辦點事。”她擡頭看他。
封雲霄沒有接着問下去。他站起來,左右看了看,好像也不知道說什麼,最後憋出一句:“那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安靜點了點頭。
封雲霄走到門口,打開門,喀喇一聲,身後傳來的女聲就像天籟:“你,下午有沒有事?”
他蹭地一下就轉過身來,急急忙忙地說:“有……不是……我說沒有事……”
歪着頭看他的安靜好像在思索着什麼,聽了好一會兒才又說:“我又去醫院做了次檢查,你下午陪我去取下報告,可以嗎?”
他對她沒有說不可以的時候。只是這次,他發現自己有點想說不。他的內心好像有一種恐懼的心情在慢慢滋生。
可是現在由不得他拒絕:“嗯,好,幾點?”
“3點。”
“那我兩點過來接你。”
安靜點點頭。
封雲霄拎着手裡的車鑰匙,走到門口,站了有一會兒,才拉上門離開。
這世上有許多東西不能講,比如說渴望被阻止,渴望被挽留,渴望,被當成唯一的救贖。
安靜吃完飯就下午一點多了,她看着盤裡還剩下一半多的菜,想着要留着晚上吃還是倒掉。倒掉吧,很浪費哪。她遲疑了一陣,把剩菜放進冰箱裡。
封雲霄一點多就到樓下了,給安靜打了電話。
很快的,安靜帶了包就下樓。中午時間路上沒堵車,他們很快到了醫院,才兩點多。他們在走道的椅子上坐了很久,預約的主治醫生在3點才準時到診室。
封雲霄走到門口才發現安靜還坐在椅子上,整個人癡癡呆呆地低着頭看地面。
封雲霄走過去,拉起安靜:“怎麼了?”
安靜整個人震了下,這才清醒過來:“……沒什麼。”
封雲霄握住安靜的手,這才發現她的手冰涼。他寬大的
手掌包住她冰冷的手,拉着她進診室:“別怕,我在。”
他說,別怕,我在。
許多年前,也是同一個人,站在她身邊,彼時她於他也只是時隔十多年沒見過的年幼友人,可他拍着她的肩膀說:“不要怕。”
封雲霄站在診室裡,絲毫沒覺得有親切感,相反他覺得很厭惡。也是,任憑誰,肯定不會對醫院有親切感吧,除非那人活夠了。
他站在診室裡的這一刻,很清楚地想起了幾年前,那時候他和安靜時隔十幾年之後再見,也不過見了幾面之後,他的生活就從此和她纏繞在一起了。
拜疾病所賜。
他不是沒怨過,然而在怨過低落過後,反而從中生起一絲絲慶幸。雖然那絲慶幸,他從未搞明白過。或許,那是感謝命運,讓他們重逢。
封雲霄轉頭看身邊杵着的安靜,側臉上貼着細碎的髮絲,微微垂着的頭,僵着的背,在他手心的手掌冰涼。
彼時她也是這樣站在他身旁,不過那時候她的雙手緊緊攥着,眼睛直直盯着醫生的嘴巴,然後冷汗直直從額頭上流下來。
她好像沒聽清楚醫生說了什麼,表情呆滯地問:“你……你說什麼?”
一副老花鏡架在鼻樑上的醫生無數次地宣佈於他本身來講不痛不癢的話:“你的腦袋裡長了一顆瘤……”醫生擡了擡眼鏡:“……惡性的。最好儘快準備手術。”
封雲霄看着安靜就那麼跌坐在地上,整個人像失了神智。他走過去要扶她起來,發現她根本不讓他扶。
醫生對此種情況也司空見慣,他看了看手錶:“我一會兒還有個病人,你要是整理好自己心情,就出去吧。”
封雲霄看了看醫生,動了動嘴脣,可什麼話都沒說出來。
醫生看到安靜,示意她坐下。安靜也乖乖掙開封雲霄的手,拉開椅子坐下。
醫生脫下眼鏡,看着手裡的資料,口氣毫無異常:“你的情況很不好。”
醫生把一分診斷書拿給安靜:“這是我們科的專家整理出來的意見和相關資料,希望你好好考慮。”
安靜不去翻看,
一直是呆呆的狀態。
醫生見多了這類病人,繼續自己的專業意見:“我個人不建議做第二次手術。我想這個你自己應該也明白,你的身體受不了。”
安靜突然就從椅子上站起來,診斷書啪地一下就掉在地上,她的視線掃了一圈角落的三層文件櫃,然後又落到封雲霄身上,最後轉了個身走出去。
封雲霄急急忙忙撿起地上的診斷書,安靜卻已經不見了身影,他急急問醫生:“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醫生搖搖頭:“如果病人想做手術也是可以的,但是醫院什麼都不能保證。而不做的話,她至少還有三個月五個月或者一年的時間可以活命。”
封雲霄抓着安靜就跑出去診室,走廊也已沒有了安靜的身影,他邊跑邊搜尋她的人影,整顆心懸在半空中無處落。一直跑到醫院門口,他纔看到安靜。她正坐在花壇邊的臺階上,手指在鞋尖上不斷戳來戳去。
封雲霄走過去,在她身旁臺階坐下。
醫院門口人來人往。有救護車停下,又是一陣匆匆忙忙的腳步聲。
安靜自始至終都心無旁騖地玩着她的鞋尖。
地上蒸騰着熱氣,封雲霄捏了捏手上的診斷書,靜了許久,纔開口問:“你打算怎麼辦?”
聽到這話,安靜就憤怒了。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一下子就憤怒了。她的另一面好像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對封雲霄大吼:“我怎麼知道怎麼辦?!我怎麼會知道?!你告訴我啊!告訴我應該怎麼辦!”
封雲霄一下子就握住安靜的手,想要安撫她,卻說不出有效的話,只能說:“別大吼大叫的。”
聽到這話,安靜也沒什麼話好說,整個人一瞬間靜下來,繼續看着自己的鞋尖發呆。
“那……手術是做還是不做?”
安靜的手又涼了下,悶悶地說:“我不知道,你說我要不要做?”
封雲霄想到了剛剛醫生說的話,心裡麻木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擦擦自己額角上的汗:“要不做吧,好歹有點希望……”說完又看了看安靜的側臉,否定着:“不……還是不要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