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齊天聘的心裡,也是很不好受的。
一方面出於良知理智他一直在努力尋找,守身如玉,因爲着自己都不明白的什麼原因;另外一方面,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特別是,這一次再見到藍羽欣,居然發現了,她跟自己認知裡的那個小女人完全不一樣了。
齊天聘有點狼狽,她居然活生生的阻斷了自己和兒子從出生到現在的相處機會,她居然那麼狠心的,五年來不聞不問。
特別是,她現在會對自己瞪眼睛,堅決的說不了。
想起以前藍羽欣說過的話,她愛自己,真的嗎?那爲什麼還要離開,要求離婚?是因爲,已經不再愛了嗎?突然地,齊天聘不敢想下去了。
齊天聘不說話,藍羽欣自然也就不再吭聲了,就這麼的瞪圓一雙美目,愣愣的望着眼前的男人。她曾經用心的去愛了很多年,很可笑很執着的一場愛戀,到最後,將自己弄得遍體鱗傷。
忘記這個男人,離他遠遠地,他只會帶給你傷害和痛苦,一遍又一遍的,藍羽欣這麼的告誡着自己。
看着他臉色變幻莫測,藍羽欣不明白這位總裁大人在想些什麼,不會是在想着如何對付自己如何搶走洛洛吧?一旦牽涉到兒子,她馬上就張牙舞爪的,化身爲一護犢的母獅子了。
“你走,快點走,我不想再看見你。”手指着大門的方向,藍羽欣小聲壓抑的說着,一百萬個不願意,讓隔壁房間的孩子聽到他們兩個人的爭吵。
“藍羽欣,我——”我想帶你和兒子回家,我想對你們好。
齊天聘想這麼說,思考了半天才想出這麼一句稍微溫情人性化的語言,哪知道,母獅子卻不給他機會說出來。
很直接的,撲通一聲就跪在了齊天聘的面前。
“我一個人生下了孩子,一個人將他帶到這麼大,你知道我吃了多少苦頭嗎,有多少次都差點要活不下去了。我說這些不是抱怨或者爭取同情可憐分,兒子是我的命,我求求你了,總裁大人,您衣食無憂要什麼有什麼,大手一揮一大把女人孩子等着你。就別再糾纏我們母子,別再打我和孩子的主意,好嗎?”
齊天聘傻眼,沒想到藍羽欣會來這麼一招,開始不還挺凌厲的嗎,怎麼轉眼之間就……他習慣了藍羽欣的強勢,跟他爭鋒相對,現在猛然之間看到她這樣,還真的有點反應不過來。
眼看着,她甚至準備對自己磕頭了,趕緊上前一步將她扶了起來,“你這又是何苦,誰說要搶你的孩子了?”
我的老婆兒子,自然是跟我一起回家啊,這是齊天聘的認知。
當然,他不知道的是,在藍羽欣的認知裡,他們兩個人其實已經離婚了,甚至有可能,他和藍芷欣已經再結婚了,說不定孩子也有了。
“真的,你真的不會和我搶兒子?”淚花還在眼裡閃爍着,藍羽欣的身體半彎曲,被齊天聘攙扶着。
她一隻手緊緊地拽着他的衣角,再一次的確認:“你真的不會和我搶孩子?”
“我保證,我以我的人格發誓。”當然不會和她搶孩子了,他要的,是老婆孩子一起回家。
在齊天聘的心裡,多了這麼一個兒子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這個兒子的母親。
要不然,他當年也不會那麼輕易的就放棄了那個孩子。
大大地鬆了口氣,在齊天聘的眼裡,藍羽欣重又露出了那樣美麗放鬆的笑容。然後,氣氛就融洽許多了,藍羽欣揉了揉有些發疼的膝蓋,去給齊天聘泡茶。
媽呀,這地板磚真硬,只是稍微跪了一下膝蓋就疼了起來,看來,苦肉計這招以後也不能經常用的。
藍羽欣的脣角,微微翹起,露出一個不易察覺的笑容。
雖然得到了總裁大人的保證,可是眼看着這兩個大男人就這麼的在家裡賴着,她也不好意思趕客人走啊。
尤其是,平日裡只能在超市裡跟哥哥姐姐玩的小洛洛,一下子看到兩位英勇的叔叔,那眼泛紅星的崇拜模樣,看得藍羽欣還真是羨慕啊。
洛洛一邊跟着已經稍微有點熟悉的張天偉叔叔把玩着奧特曼,一邊偷眼打量旁邊沙發上坐着的冷麪叔叔,偷偷的說啊,其實他覺得,那位叔叔更有型。
別看齊天聘就跟立柱似的坐在那裡不動,眼角也不停的往那熱鬧的一對瞄去,想跟兒子說說話,又怕聽他一口一個叔叔喊得鬧心。
長這麼大,他還真沒有跟孩子相處的經歷呢。
不由地,求救的目光投向了沙發另一邊坐着的女人,希望她可以介紹一下,比如,對孩子說,這是你的爸爸,來,快去喊爸爸之類的。
藍羽欣纔不管這麼多呢,纔不做那種傻子,對某人求救般的目光視而不見。
有人陪着洛洛玩,她一心忙自己的,馬上新的一個季度要開始了,她要做好銷售企劃案給老闆看。
就在這樣奇怪的氛圍之下,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齊天聘坐不住了,已經耽誤了幾天,他現在必須立刻馬上,離開了。
小鎮上沒有機場,他必須坐晚上的火車,明天一大早就趕回A市。
臨走之前,齊天聘再一次的保證,不會跟藍羽欣搶孩子的,但是也希望她不要再度的消失不見人影。
藍羽欣沒有理會他話裡的深意,只當這個男人急着回去,家裡還有嬌妻美眷在等着呢。
齊天聘要了藍羽欣新的手機號碼,看着她在手機裡存下了自己的號碼,且再三要她保證,不會再偷偷地離開了。
終於,還是不放心的,和張天偉大踏步的離開了。
這邊,藍羽欣學乖了,沒想着再次逃走,已經被捉到了,她還能跑到哪裡去?雖然心裡鄙視男人的劣根性,但是對於齊天聘的誠信還是沒有懷疑,繼續安安心心的過自己的日子。
而且她絕對有理由相信,就算她想跑,只怕也無法離開H鎮的,那個男人的隻手遮天她從來沒懷疑過。
馬上就到熱天了,過完這個夏天,洛洛就快五歲了,要給他申請小學的學位了。雖然他的年齡還不夠,以他的心智和成熟度也差不了多少。
其實平日在家裡,藍羽欣自己也會開始教他一些讀讀寫寫的東西,送洛洛去上小學,只是想讓他更多的跟小朋友相處,融入集體生活,可以學習到更多的系統知識。
幸好現在還小,上幼兒園並不需要戶口本的,可是以後……勢必要給洛洛報戶口了,一個父不詳的私生子,以後註定會受到委屈被人瞧不起的。
現在齊天聘已經知道了,那可以在父親欄上填寫他的名字嗎?不自然的,眼前浮現了那一天,洛洛凝望着那個男人側影時的仰慕眼光。
雖然他們沒有說一句話,看似,洛洛更喜歡那個熱情細心的張叔叔。可是藍羽欣知道,在兒子的心中,齊天聘的形象更爲高大。
也許,這就是父子天性吧,閉了閉眼睛,她忽然有點責怪自己的自私了,她一個人,是可以堅強勇敢的帶大孩子,可是有些東西,卻是怎麼也無法給他的。
只是因爲她的捨不得,讓孩子從小就沒有父愛?
可如果齊天聘將洛洛帶走了,他就沒有了母親,這是兩難的事情,註定了,他無法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庭。
齊天聘走了之後,門口守着的那兩根門柱子也撤了,藍羽欣的生活恢復到以前了,至少表面上是如此的。
禮拜一,必須正常去上班了,早上將洛洛送到幼兒園,藍羽欣就走路去超市了。
她住得近,走路去上班也只需要幾分鐘而已。
這兩年,洛洛上學以後,比之以前一邊帶着孩子還要上班的情況可是要好多了。最起碼,白天她不需要管事,要等下午五點幼兒園放學纔會將孩子接回家,有時候,碰到她上晚班,洛洛可以到超市玩,或者,相熟的朋友也可以幫忙看顧一下。
所以,對於現在的生活,她還是很滿意的。
小地方就是這樣,總體來說民風淳樸,雖然也有一兩個壞人,大體來說還是好心人居多。所以纔可以在這裡悠閒自得的過日子,雖然也有很多人嘀咕洛洛的身世,懷疑藍羽欣的人品。
也沒有當着她的面說什麼,眼不見爲淨,只要她不在意了,日子又怎麼會過不下去?
到達超市之後,就看見小楊朝她走過來,藍羽欣忍不住的朝天翻白眼。
想啊,昨天齊天聘在超市裡喊的那一嗓子,多引人注目啊。當即就引發了若干觀衆的圍觀,只是礙於那個男人的冷臉,沒人敢直接上前問什麼。
之後,她就回家了,一直到現在纔出現,家門口還多了兩個那麼顯眼的“保膘”。
沒有當時就給她打電話忍到現在,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
“你想問什麼?抱歉,有些事我現在還不想說。”藍羽欣直接一句話堵住了小姑娘的嘴。
小楊嘟着嘴巴,很不服氣的樣子,“藍姐,你太不夠意思了,虧我平時對你那麼好,掏心窩子的,有什麼話都對你說。可是你呢,你又是怎麼對我的,你居然是有老公的,居然,居然一直都不告訴我。”
藍羽欣眼皮都沒翻動一下,只是聽小楊唸叨着。
你是跟男朋友吵架了,就喜歡跟我哭訴,到我這裡來尋求安慰,這叫什麼掏心窩子了?
我有兒子,爲什麼就不能有男人?只是離婚了而已,難不成你以爲我是未婚媽媽隨便跟人亂搞生得孩子啊?
當然了,這些她都只是在心裡嘀咕,當着小楊的面,還只是笑着,什麼話都沒說。
埋怨了好一會兒,小楊湊到藍羽欣面前很好奇的問着:“藍姐,那個男人到底幹什麼的?一臉的,呃,威嚴煞氣,看起來很嚴肅的樣子。他是不是很厲害,家裡很有錢?”
原來,說到底,小姑娘也沒忘記自己的八卦之心。
雖然藍羽欣一直都還是不理她的,小楊也不氣餒,自說自話也挺樂乎的。
說着說着,小姑娘結果開始犯花癡了:“天啊,藍姐,那個男人好酷啊,就跟電影明顯差不多。就跟那個那個,那個保鏢啦……”
吧啦吧啦,小楊說了好大一通,中間還不帶換氣的。
藍羽欣目瞪口呆的望着她,第一次知道,小楊的口才這麼好。
可面對顧客的時候,她爲什麼總緊張的說不出話來,每個月的銷售成績都是小組裡墊底的?
擡腕看了一下手錶,藍羽欣終於開腔了,笑眯眯的說着:“八點三十五,你再說幾分鐘,不但這個月的全勤獎就泡湯了,而且,還會扣工資的。”
“天啊,我的錢……”小楊驚呼一聲,朝超市裡面飛奔而去。
藍羽欣搖頭失笑,沒再說什麼,快步向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青春真好,年輕無敵,因爲知道,做錯了事還有再來的機會。
明明她也還沒到三十歲,可爲什麼心境已經這樣蒼老?覺得,生活已經就是這樣,一潭死水了。
因爲藍羽欣的勤奮努力,她昨晚已經將今天要做的事情提前都準備好了,所以工作起來很輕鬆。有條不紊的處理着事情,時間過得很快。
中午吃飯之前,她先上了洗手間,關上隔間的門時,卻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和,兩個女人的說話聲。
“哇,沒想到藍經理是有老公的。”
“她有老公有孩子,可爲什麼,會是自己一個人帶着孩子?”
“是啊,從來沒看見她有老公,突然就有一個男人出現了,那個男人好像是說,藍經理帶球跑的?”
“會不會,那不是她老公的孩子?”
“藍經理是我們這裡升遷最快的女人,會不會——”
…………
接下來的話語,就有點難聽,甚至可以說是,不堪入耳了。
藍羽欣搖了搖頭,以前這樣的猜測估計也不少,只是她很少關注人家背後議論什麼,特別是,齊天聘的突然出現,帶給大家很大的視覺衝擊了。
這樣的流言她以前聽得還少嗎?一個女人,稍凡是工作幹得好一些,有點出色,別人就會在背後議論紛紛,甚至會說她是靠着身體上位的。
總有那麼些人,不將精力放在如何提高自己的工作能力上,而是專門喜歡去八卦挖苦別人。
咱也犯不着將精氣神分給這種人是不?她有毛病不好好過日子,你沒必要跟着別人的心思轉啊。藍羽欣一向是很有主見的人,纔不理會這些流言蜚語。
只要沒有傷害到洛洛,無論別人說什麼,對她都是無用的。這就是一個母親的心,一個母親的堅強和偉大。
將褲子提好,放水沖廁所,然後在兩個女人驚訝的目光中,藍羽欣坦坦然的走到了洗手檯邊。
“那是我的前夫,離婚的時候他並不知道我有了孩子,都分開好幾年了,沒想到會在這裡碰見。我們已經達成了協議,所以他離開了,以後不會再幹擾我們母子的生活。”
藍羽欣表現的這麼強勢,態度大方得體,反倒是那兩個女人不好意思起來,鬧得一臉通紅。
自此以後,就算是相熟的朋友也不再過問她的私事了,藍羽欣的日子慢慢的愜意起來。
工作生活,一個人帶孩子還要忙碌着賺錢的事,很快的,藍羽欣就將齊天聘拋諸腦後了。她以爲,這只是自己生活中的一個小插曲。
那天她聽張天偉說起過,是因爲要到這邊參加一個什麼項目,纔會到H鎮來的。因爲總裁病了,所以他們兩個人才會留下來,其他的公司的同事已經先開離了。
之前她就聽說過,鎮上要有外面的大公司過來投資,只是她沒想到會這麼巧,剛好是齊家的。
這些都是藍羽欣不想關心的事情,她只知道,那個男人離開了,她的生活又恢復到了以前的清淨。
雖然他要了她的手機號碼,幾天下來,一直都沒有打過,也就放下心來了。
估計是,回家之後,重新面對自己新的,老婆孩子,她這個舊人早就被忘到一邊去了。
雖然見到洛洛的時候,那個男人看起來是略有些激動,畢竟嘛,也算是他的孩子,第一次見,那種反應可以理解。
可是藍羽欣相信,以她“姐姐”的能力和手段,肯定可以把男人栓在褲腰帶上,栓得死死的。
她的臉頰,一直到現在,還覺得隱隱作痛。當然了,不是生理反應上的痛,藍芷欣又沒有練過內功,怎麼可能打人一下就讓人家痛幾年。
痛的是她的心,被姐姐打,被家裡人責怪,這一切,都是那個所謂的丈夫搞得鬼;而最終,他們倆還被背叛了她攪合在一起。
那交疊的身影,纔是藍羽欣死心的真正原因啊。
至此,藍羽欣還不知道,她和齊天聘在法律上說,還並沒有離婚;更加不知道的是,那對狗男女根本就沒有在一起,藍芷欣早就另嫁他人了。
於是乎,她就把齊天聘已經找到了她並且知道她還有孩子的事情,當成一段小插曲,拋到腦後去了。
雖然在晚上要睡覺的時候,洛洛偶爾會問起:“媽媽,那兩個叔叔是幹什麼的,他們還會來看我嗎?”
這時心裡還是會泛起漣漪,只是藍羽欣已經學會了控制情緒,表現的雲淡風輕:“那兩個叔叔只是路過,在家裡玩一下,以後都不會再出現了。”
爾後哄着孩子,讓他早點睡覺,自己也勞累了一天,很疲倦了。
這幾天她不僅做了一個業務經理的本職工作,還幫小楊做一些銷售的工作,畢竟,不用真的因爲她的成績不佳而讓整個小姐墊底啊。
勞碌的工作,真是比時間還要好的治療創傷的良藥,男女皆管用。
齊天聘真的就此放棄了嗎?當然不會啦,五年來,他一直在努力尋找着,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他和她還沒談清楚。而且,他們都有了孩子,他怎麼可能輕易放棄,讓她再一次的逃離?
只是看藍羽欣目前的樣子,對自己還有些排斥,而且似乎有誤會吧。而他有急事必須馬上回A市,但他也不是沒能力的人,於是在和張天偉上火車之前,打了幾個電話,一切都安排好了。
藍羽欣雖然知道那個男人很有能力,但是還沒真正見識過他有能力的一面呢,主要是,對着藍羽欣,他的那些手段,還都沒有使出來。
這一次,齊天聘是豁出去了,連老太爺幾十年沒拿出來用的老交情都用上了。在一些朋友的關照之下,他可以確保,那個女人是插翅難飛了。
她根本就無法,也不可能離開H鎮,只能等着他去接她了。
汽車站和火車站都被人打了招呼,如果看到一個年輕女子帶着孩子要坐車,絕對一定要攔下來的。
齊天聘知道,藍羽欣不可能放棄洛洛一個人離開。
安排好一切,他才放心的回去的。
原本只是準備回去述職,加上一些瑣碎的工作,齊天聘是打算,最多兩天,他就會重回H鎮,親自去逮回那個不聽話的小女人。
他這幾年工作拼命努力,連過年過節的時候都沒有休過假,這次打算一次性將假休足。整個公司都是他的,齊家人可都是全力支持,誰又敢反對?
就像老太爺說的,有家纔有國,男人的事業固然重要,家庭也很重要。A市的人都知道,齊天聘的老婆跑了好幾年,這次他請假的理由是,要去追妻,找到藍羽欣的下落了。
老太爺大手一揮,馬上批准了他的假期,並且齊世強非常爽快的拍着他的肩膀說:“去吧,兒子去把你老婆找回來。必要的時候可以使用一些手段,雖說男兒膝下有黃金,你跪着求她回來我也不反對的。”
齊天聘一陣頭皮發麻,沒想到他父親,也跟爺爺,越老,反而就跟老頑童似的。什麼話都說得出口,還下跪呢,不過他心裡馬上想起來藍羽欣跪着求他的那一幕。
看來,自己對她的傷害真的很大,所以她纔會死心離開?
想到這裡,齊天聘不由地眉頭緊皺,這條追妻之路不好走啊。
假期有了,家裡人都保證大力支持呢,齊天聘剛準備信心滿滿的踏上追妻之路,結果,意外發生了。
“爸,你怎麼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家裡出事了?”臨到機場的時候,突然接到了齊世強的電話,齊天聘有點意外。
可能因爲家庭環境的也可能因爲自己嚴謹的個性吧,雖然父母對自己疼愛有加,可是他們之間的關係並不算得上多麼和諧親密。
似乎也只有在跟藍羽欣結婚的那幾個月好一點,他會每週帶着妻子回家吃飯,這幾年因爲忙碌也因爲不想回家面對父母的逼問,他連電話都很少打回去。
也只有爺爺,會每週打一次電話讓他彙報工作生活情況。
可以說,父子之間的交流其實很少的,一切都安排好了,父親又給他打電話,是爲了什麼?
“天聘,快,快到市立醫院來,你爺爺,你爺爺他……”
齊世強的話還沒說完,齊天聘已經掛斷了電話,馬上轉身往機場外衝去。
雖然剛纔並沒有聽清楚,可是父親的口氣很不好,很有一種悲惋的哀涼。
齊天聘的心被一種沉重的氣氛籠罩,這才驚覺,一向覺得煩人的爺爺,這次竟然也有一個月沒給自己打電話了。這一次他要找藍羽欣,公司裡請假,都是父親出面安排的。
在齊天聘的催促之下,原本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張天偉只花了半個鐘頭就趕到了市立醫院。伴隨着他們一起到醫院的,還有呼嘯而來的警車,原來,他們一路連闖了五個紅燈。
“你給我把這個情況處理好。”丟下這句話,齊天聘就急匆匆地的往病牀的方向衝去。
不就是幾個小交警嗎?張天偉跟了他這麼多年,齊天聘相信他能處理好情況的。
本來這次,齊天聘是真的,準備把張天偉調到分公司去鍛鍊一下,要是真的可以獨當一面了,再給他真正的找一個空缺下任。
畢竟,跟了他這麼多年,小夥子多多少少還是有一些能力的。
張天偉面對着交警,齊天聘獨自一人往病房衝去。因爲一直都保持着鍛鍊的好習慣,他跑得很快,一下子就飛奔到了爺爺的病房。
入目所及的一切,簡直,就不敢相信。
老爺子躺在病牀上一動不動的,戴着氧氣罩,旁邊的監護儀裡顯示着微弱的心跳,看起來,生命氣息很微弱。
爸爸緊緊地握着爺爺的手,呆呆愣愣的坐在一邊,臉上寫滿了憔悴;媽媽坐在牀尾,臉上也是悲痛欲絕的神情,兩個人的眼睛,都是紅的。
牀頭上放着一套衣服,疊放的整整齊齊,齊天聘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最近幾年,部隊換髮了新式軍裝之後,爺爺特意讓他幫忙做的一套。
爺爺說,他這一輩子,都獻給了軍隊,臨老了,也要穿着一身軍裝去見他的那些老戰友。
告訴老夥伴們,國家是一日比一日強盛,瞧,現在的軍裝可比過去那些土顏色強多了。
現在,那身軍裝,那軍裝卻是告訴他們——齊天聘的心,咯噔一聲,竟然會覺得,牀上的松枝綠是那樣的刺眼。
感覺到喉嚨哽咽起來,慢慢的,慢慢的,靠近了病牀邊。
“爺爺,我是……我是小聘,小聘來看你了。你快醒來啊,快醒來看看,小聘,小聘回來了。”
根本就沒聽見一般,老太爺依然安穩的睡在病牀上,那神乎其神的樣子,甚至感覺不到一點生命的跡象。
“爸,爺爺,爺爺他怎麼樣了?”抓着齊世強的胳膊,齊天聘急切的問着,聲音裡微微帶着一絲不敢置信的顫抖。
雖然在這個家裡,對他要求最爲嚴格總是打罵管教他的人是爺爺,可齊天聘心裡清楚,愛之深責之切,那是因爲爺爺對他最爲器重,投入的希望心血最多,所以纔會要求最高。
七十多歲的老人家了,可是身子骨還是不錯的,精神矍鑠,每天早上起來還會圍着齊家的大別墅慢跑呢。那次事故之後,明明,明明他的身體完全康復了。
他一直都以爲,爺爺會長命百歲的,可以等到曾孫子出生、成長,然後,一家四代人在一起,和樂融融。
幾個月之前,爺爺不是還好好的,怎麼突然,突然就……齊天聘不敢往下想了,他寧願相信,爺爺只是老毛病身體不舒服,休息一下就好了。
“你這個混賬東西,你,你還知道你有個爺爺啊。”啪的一下,齊世強擡頭,給了齊天聘一個耳光,非常的用力。
自兒子成年以後,他還是第一次打他,而且是真的很用力,齊世強覺得自己的手掌火辣辣的痛,當然了,也看見了齊天聘嘴角滲出的血絲。
可他還覺得不過癮,指着齊天聘的鼻尖就罵了起來:“你個臭小子,就不知道回來看看爺爺,我們都老了,管不了你了是不是?嫌我們煩,不想看見我們?放心,我們都年紀大了,總有那麼一天,你都會看不見我們的。”
齊天聘張嘴想反駁,嘴巴張張合合幾次,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是真的,他嫌他們煩,纔會有意無意的,好幾個月不曾回去看看了。
省得,每次回去,母親就會嘮叨,勸他再娶一個,爺爺呢,總說,藍羽欣是如何如何的好如何如何的乖巧,卻要把她給氣走了,自己家的小聘就不聽話等等。
一直都找不到藍羽欣,他自己本來就心煩意亂的,哪裡還想聽他們廢話。
偏偏每次回家,爺爺還都會跟他提起藍羽欣,這不是在傷口上抹鹽嗎?
所以纔會故意的,裝作工作忙,這幾個月都不想回去了。沒想到,也就幾個月功夫,再見面的時候,竟然是這樣的光景了。
“媽——媽,到底怎麼回事?”帶着泣音,齊天聘是好不容易纔將這句話問出口的。
他真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老天爺會對他們這麼的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