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年多,林諾的生活一直都十分的緊張,白天要上班,雖然乾的不是重要職位,卻也是矜矜業業勤勤勉勉的努力工作;晚上的時候,得應付那個男人隔三差五時不時上門來的“騷擾”。
難得有這樣空閒的時間,可以好好的在家裡休息了。
孟靖軒現在應該很忙碌吧?據說,老總裁來了,除了要檢查公司的各項業務支出,還會經常開會,商討新一季度的工作方案。
林諾也在孟氏呆過三年,自然是清楚的,孟靖軒的父親是一個很嚴格的人。
孟氏的總部表面上是在美國,其實這些年,已經逐漸將公司的重心移歸國內了。老總裁不放心年輕氣盛的兒子,每年都要回來考察一番的。
孟靖軒的工作量自然會加重許多,工作狂通宵在公司加班也是常有的事。
私下裡,也是很忙碌的,八卦週刊上都有報導,孟氏總裁的婚期已經敲定,近日裡,孟靖軒帶着未婚妻出入各大世家名流,就是想讓她儘快融入本市的上流社會生活。
甚至還有一本週刊抓拍到孟總裁陪着未婚妻出入一家珠寶行的照片,大家紛紛猜測,是不是,佳期近了,王子要買鑽戒送給公主了?就是不知道,王子公主的世紀婚禮將要在什麼時候舉行。
王子公主,這個詞用得好,孟靖軒雖然是孟家的次子,卻是公認的家族繼承人,他的大哥孟韓風流倜儻對於生意場上的事情卻並不熱衷,而且是一隻淡泊名利的閒雲野鶴。
孟家的一切,以後都會是孟靖軒的,這樣的男人自然是一隻騎着白馬的王子了;
吳丹妮呢,歸國華僑企業家的千金,獨生愛女,從小就是一個公主,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林諾的手,不自覺地撫摸着週刊封面上的大幅照片,王子公主,真正是一對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啊。
算了,還想這麼做什麼,孟靖軒的意思不是已經很清楚了?他已經不需要你了,將自己從公司開除,這幾天也沒有到這裡來,如果自己還厚着臉皮的想要祈求挽回些什麼,還真是死不要face呢。
這樣的事情林諾已經做過一次,一次就讓她心力交瘁,如果再來一次,會不會要,粉身碎骨?
起身去倒了一杯溫開水過來喝,林諾剛準備在電腦桌前坐下,一直在桌上保持沉默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拿起來一看,是孟靖軒的手機號碼,可能是心裡有鬼吧,她趕緊將之前正在查看的電腦網頁關了,纔敢去接電話。
被她關掉的網頁頁面上,清清楚楚的顯示出幾個大字:“Thalassemia,地中海貧血症。”
這就是這三天在家休息,難得一個人清閒的林諾正在忙活的事情,她一直在查資料。
浩浩的病情已經不能再拖下去了,醫生說,現在只是靠着簡單的輸血已經很難維持他的生命了。
手機鈴聲還在不斷的催促着,林諾趕緊接通電話。
電話通了之後,那邊的人卻不開口說話,林諾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丟出去一句自己習慣了的開場白:“你好,我是林諾。”
“我知道。”淡淡的吐出這三個字,孟靖軒卻沒有再說話了。
林諾很驚訝,不知道這個男人,還打電話給她幹什麼?
不是說他忙得不可開交嗎?就算難得有空閒的休息時刻,未婚妻也就在眼前,還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給別的女人打電話?
這幾天雖然呆在家裡不出口,林諾也不是完全跟外界隔絕,比如,她會上網會看報紙,中間,楚衍也約了她一起吃飯。
也就知道了,那天晚宴她離開之後發生的事情。
真人不露相啊,吳丹妮居然也是一個潑辣的女人,現在她做了孟靖軒的貼身秘書,據說,還從酒店搬出來,住進了孟家的別墅。
他們現在幾乎可以說是,二十四小時形影不離了,吳丹妮如何給他機會,打這個電話?
連續開了三天的董事局會議,孟靖軒可以說是身心俱疲,父親大人剛剛纔回去休息了,他就趕緊抽空打了這個電話。
那天,原本是想着等晚上再去跟她解釋一下,以林諾的性格,自己突然將她辭退,她心裡肯定會有許多想法。
可是又都不會問出口,埋在心裡發酵,只會讓事情越來越糟。
下班之後,父親非要他和他一起,住回孟家在這裡買的別墅。還說一個單身女人住在酒店裡不安全,把吳丹妮也接了過去。
自然是,住在客房。
除了公事忙碌之外,難得回國的爸爸抽空着拜親訪友,許多老朋友,在他去了美國之後就日漸聯繫少了。
父親去拜訪的同時,帶着他和吳丹妮一起。
昨天晚上陪着父親,自然還有吳丹妮,一起去買了一對鐲子一個掛墜還有腳鏈,準備送給夏家伯父的寶貝金孫,夏亦初和顧盼的孩子擺滿月酒,給他們發請帖了。
恰好,他們一起踏入珠寶店的時候,被人偷拍了一張照片。
而且那個記者不知道怎麼回事,居然只拍到了他和吳丹妮。
“孟靖軒,你也太不夠哥們了吧,結婚這麼大的事也要瞞着我?”
開董事會議的時候一直是關機的,纔回辦公室開了手機,高帆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聽到高帆的話,孟靖軒自己都很吃驚,誰說,他要結婚了?
正好也看到在自己辦公桌上攤開的週刊封面上的巨幅照片,孟靖軒這才知道,居然還有這樣一回事。
這幾天他和吳丹妮一起出入比較頻繁,讓人產生了誤會。
外界的人士不知道內情,光憑着最近孟家的動作,已經是流言蜚語滿天飛了。
那林諾呢,她會怎麼想?
趕緊結束了與高帆的通話,掛斷電話之後,孟靖軒馬上就給林諾打電話了。
只是,聽到林諾這平靜無波的招呼聲,他突然就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沉默半晌,才說了一句:“你沒什麼要問我的嗎?”
反正他也看不見,林諾朝天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這纔回答電話那頭的人:“你打電話來,就是爲了問我這個?”
好奇怪耶,大哥,明明是你給我打電話,卻來問我有沒有什麼要問你的。
“林諾,你有沒有什麼是要問我的?”孟靖軒又一次的重複道。
同時,也在心裡暗下了決心,只要她問,他一定會詳細的說給她聽。
只是可惜,電話裡卻只聽到林諾說:“沒有。”
聲音平平的,沒什麼力道,聽進孟靖軒的耳裡,卻猶如重型炸彈,一下子,就激起了千層浪。
事情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了,這本八卦週刊上甚至在猜測,他準備什麼時候和吳丹妮結婚。
而林諾的反應,居然是這樣的平靜,孟靖軒有一點不甘心,是不是,她沒有看到?
又憶及,那個小女人節假日一般都在宅在家裡不出門的,不問世事,也許不知道這些流言蜚語。試探性的,孟靖軒就這樣的脫口而出了:“林諾,我和丹妮,我們——”
“哦,對了,恭喜你們了,祝你們白頭偕老恩愛到永遠。”在孟靖軒開口說出更多話之前,林諾已經阻斷了他。
他一直問她,有沒有什麼話要對他說的,是不是就是問這個,想要她的保證?
他和未婚妻要開始新的幸福生活了,不希望她再出現在他的生活中給他添亂是嗎?
放心吧,我一向是一個很有自知之明也很自覺的人,我不是於珊珊,不會癡心妄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林諾這樣想着,嘴角譏諷的笑容越來越大。
她已經都退到了這個地步,難道,他們還不想放過她嗎?
是,你的正牌未婚妻回來了,我這個只是臨時供你發泄的女人自然得滾蛋了。收拾了東西,馬上就離開孟氏,難道這還不夠?
對了,這棟房子還是他的,自己當然不能再住在這裡了。林諾環顧四周,也許自己該搬家了,只是住了三年,習慣了,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可以搬到哪裡去。
習慣了當鴕鳥,遇到事情就把自己埋進沙堆裡,這是在受過傷害之後再遇到外界危險時的自然條件反射。
林諾的烏龜功已經修煉的很好了,龜殼死硬死硬的,可以抵抗外界的任何危險。
她沉默着,電話那頭的孟靖軒更加不想說話,他怕,自己一開口說話,控制不住的是卻滔天的怒火。
事情要當面說清楚才行,在電話裡只會越鬧越僵。
只是林諾啊,爲什麼到了現在,你還會這樣想,對我的信任度就這麼低?或者說,是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可以眼睜睜的看着我娶別人?
孟靖軒越想心裡越覺得窩火,枉費自己一知道這件事情,不顧好友的嬉鬧嘲笑,馬上就掛斷電話給她打電話去了。
甚至動了要對一個女人詳細解釋的念頭。
可是她呢,壓根就不稀罕自己的解釋。
隔着一層電話線,兩端的人各有自己的小心思;所以說,愛情最怕的就是猜忌和懷疑,有什麼東西都悶在肚子裡自我消化,只怕會讓難得發芽的愛情種子慢慢的死去。
沉默慢慢的擴大,到了最後,甚至能感覺到對方沉重的呼吸聲了。
孟靖軒再也忍不住了,匆匆拋下一句:“我這幾天很忙,過幾天再去找你。”
然後,就掛斷電話了。
只餘下林諾一人,對着手機發呆,還找我,找我幹什麼?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林諾就只是一直呆呆的坐着,手機還一直就那樣拽着,手心裡都開始發熱了。
可是她卻什麼都不想幹,只是任由自己的思緒漫天飛舞。
所以等到電話鈴聲再度響起的時候,林諾馬上就給接通了,條件反射的動作很快:“不,我想起來了,是有一句話想要問你。”
好吧,她可以就這麼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的離開,只是心裡會有怨念的,不將這句話問出口,以後肯定會輾轉反側心裡一直很難受的。
可是,回答她的,卻不是預想中的那個人的聲音:“你有話要問我?”
江遠洋沒想到,在他好不容易弄到林諾的手機號碼,給她打電話之後,她一開口居然這麼對他說。
怔忪了一下,趕緊又說道:“好啊,林諾,你想問我什麼?”
不是他,不是孟靖軒?
他沒有再打電話過來?
失望,籠罩着林諾的整個身心,好不容易纔鼓起勇氣問出超過她承受能力的話語,結果卻問錯了對象;只怕,她再也沒有勇氣去問第二次了。
特別是,居然會再次聽到這個男人的聲音,林諾根本就不再與這個男人打交道了。
只是到這裡來做講座的教授,還真神通廣大,居然搞到了她的電話號碼。不再寒暄客套,林諾直接冷冰冰的說着:“你還打電話給我幹什麼?我們之間該說的話,三年之前都已經說清楚了。”
“不,我還有好多話要對你說。”
“三年之前你不說,現在,我也不想聽了。”那無數個掙扎的夜晚,籠罩在心裡的巨大的失望,不知道怎麼活下去的煎熬,隨着這個男人的電話,痛苦的回憶再度襲上腦海。
林諾根本就是,很想將電話直接掐斷了。
知道林諾的性格,搶在她掛電話之前,江遠洋趕緊說道:“浩浩現在怎麼樣了?小諾,我們見個面好不?有關浩浩的事情,我想當面和你說清楚。”
猶疑了一會兒,林諾終於還是決定,去和江遠洋見上一面了。
就算是當和過去告別吧,把話當面說清楚好一些,她不想再在午夜夢迴的時候因爲那些惆悵的情節讓自己在醒來之後,整夜整夜再也無法繼續入眠了。
無論如何,江遠洋是欠她一個解釋和道歉的;而且,她也有一些事情要問他。
爲了避免麻煩,林諾特意約了在桃園路的一家咖啡廳見面,跟她所住的地方是南轅北轍的兩個方向,起碼相隔了一個小時的車程。
掛斷電話之後,林諾去沖涼換衣服,又精心打扮了一番,才慢悠悠的出門了。
做了幾日的宅女,她每天都是穿着卡通睡衣塑料拖鞋,十分歐巴桑的形象。自然的,不想以這種面貌出現的那個男人的面前。
不能讓他覺得,離開之後,她生活得很差。
難得的化了淡妝呢,從衣櫃中挑選出自己最爲滿意的衣服,這還是上次孟靖軒覺得她的衣着太過於樸素簡單了,林諾覺得對不起金主的視覺感才特意去買的。
一襲粉紫色的短披肩小外套,襯托出她絕佳的身材,再搭配一條嫩黃色天鵝絨齊膝裙,一雙黑色的高筒靴,漆黑的頭髮有着自然的起伏弧度搭在肩上。
清澈明亮的瞳孔,彎彎的柳眉,長長的睫毛微微地顫動着,白皙無瑕的皮膚透出淡淡紅粉,薄薄的雙脣如玫瑰花瓣嬌嫩欲滴。
爲了這身打扮,還頗爲耽擱了一些時間,到達約定的地點時,她已經晚了十多分鐘。
一進門,就看見江遠洋坐在臨牀的那個位置,他穿着一身簡單的襯衣西褲,姿態悠閒的坐在那裡。
即便只是這樣,也吸引了許多女人打量的目光。
高大英俊的男人,再加上一臉溫文爾雅的氣質,不得不承認,江遠洋的外形是十分出衆的。
即使是林諾現在,乍一看到他的時候,林諾也難得眼花了一下。
更何況年少無知的自己,就是被那個男人的外表迷昏了頭,賠進去那麼多年的青春歲月。
這樣一個美女站在門口,一下子,也吸引了咖啡廳裡衆人的目光,特別是男同胞們,眼裡有火花在閃爍着。
江遠洋也看見林諾了,眼前爲之一亮,心裡涌上了幾分雀躍:女爲悅己者容,林諾一向不喜歡化妝的,今天特意打扮一番,就是爲了和自己見面嗎?
不由地,臉上就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江遠洋伸手招呼林諾過來,待她坐下,說道:“我點了你最喜歡的咖啡,加兩勺糖對不對?”
“我一向不喜歡喝咖啡的,不喜歡那個苦味,所以纔會加兩勺糖。”林諾坐好,將手袋擱置在身前的膝蓋之上,這才重新拿過菜單,招來侍者又點了一杯奶茶。
江遠洋臉上的笑容裂開了一點,“你不喜歡?”
林諾沒有吭聲,她今天之所以答應赴約,可不是來跟他寒暄客套說廢話的。
見她那個樣子,江遠洋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訕訕的笑着。
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大口,果然,十分的苦澀。
根本就不想再跟這麼男人多待一秒鐘,見他不說話,林諾剛纔開門見山直奔主題:“你說有關浩浩的事要跟我說,是什麼事?”
說完之後,她就低頭看着自己的手袋,一副不想搭理的樣子。
見狀,江遠洋也就不再廢話,直接問林諾:“醫院是不是驗錯了,浩浩根本就不是AB型血?”
眉毛都沒擡一下,林諾很肯定的告訴他:“不,沒錯,浩浩就是AB型血的孩子。”
“你是O型血的,O型血的女人根本就生不出AB型血的孩子,不是醫院搞錯了,難道是當年抱錯了,浩浩呢,根本就不是我們的孩子?”江遠洋依據自己所知道的醫學常識,慢慢分析着。
林諾這才擡眼看他,那目光,卻帶着一份惱恨和輕視,“不,醫院沒有搞錯,浩浩是AB型血的孩子。”
江遠洋挑眉,“那就是你的血型搞錯了?不管我是什麼血型,你根本就不可能生出AB型血的孩子啊。”
“江教授,您這麼的博學多才,當然知道了,O型血的女人不可能生出AB型血的孩子。當年呢,你爲什麼不這麼問我?你倒沒有懷疑醫院搞錯了,第一個質問的,卻是我的貞操問題,舉得是我對不起你,纔會生下浩浩的。”幾乎是泄憤般的,林諾說出這麼一串話語。
說完之後,心裡貌似暢快了許多,她低頭看着咖啡杯中的褐色液體,用勺子輕輕的攪動,然後,看那水面翻動一圈圈細小的波紋。
“我——”江遠洋閉了閉眼睛,“林諾,我承認,這件事是我的錯,可是你要明白我的心情。當時我一心忙於工作,努力賺錢不就是爲了讓你在家裡過好日子?我知道,我母親這個人是驕傲了一些、脾氣衝了一些,她做了那麼多年的老師,一向喜歡管教不聽話的學生。我不也早就跟你說過,凡事請你多擔當多忍耐一點,順着她的脾氣不就沒事了?你偏不聽,居然敢跟她頂嘴,我媽一氣之下在我面前說了你的不是。我的心情本就不好,在醫院裡又遇到那種突發狀況,一時之間當然想不到那麼多。我承認衝你發脾氣質疑你的人格是我的不對,小諾,人都會有一點犯錯的時候,你不能揪着我的錯誤一輩子不放啊。”
江遠洋一番懇切的話語說下來,臉上更是增添了許多憂鬱的氣質,讓人看了心生憐惜。
林諾卻想狠狠地對着他的臉吐一口唾沫,叱一聲,瞧瞧他那話說的,好像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忍耐?難道她沒有忍過?
可是他那位母親根本就不是普通的過分,任何一個正常人都很難忍得住的。
她只不過帶着兒子出去買東西的時候,碰到以前的一位男同事,兩個人說了一會兒的話,被江遠洋的母親看見了。回家之後將她破口大罵,說她不守婦道、紅杏出牆,不愧是浸淫文學世界幾十年的語文老師,罵人不帶一個髒字。
江太太實在太厲害了,罵了整整一個小時還沒有停歇的趨勢,自己當時只不過插嘴說了一句:“媽,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
那位號稱書香世家的江太太就判定她頂嘴,不尊重長輩,罪名又多加了一項。
一直罵到江遠洋下了晚自習回家還不停歇,後來,那娘倆又不知道嘀咕了什麼,回房之後,江遠洋不顧一天的疲倦早點休息,又繼續對着林諾疲勞轟炸,無非也還就是說,叫她安分一點,呆在家裡不要出去;不要頂撞他母親,他辛苦工作一天,回來之後希望可以有一個溫馨的家庭氣氛等等。
林諾清楚的記得,江遠洋跟他的母親一樣的厲害,將站在講壇上講課的功能發揮到她身上,洋洋灑灑一大篇,教訓了許久,她也是人,也是有脾氣的。
一忍再忍,可是忍無可忍,終於還是跟他對吵了起來。
浩浩那個時候已經快一歲了,非常調皮,請了保姆看着,那個不知道江太太從哪裡請回來的保姆就經常嫌他不聽話,看孩子時很不上心。
那天晚上,她上洗手間的時候,居然把孩子一個人留在了陽臺上。
當時浩浩看到爸爸媽媽吵架了,從嬰兒車裡跌跌撞撞的站了起來,房裡的兩個大人也一心忙於吵架,沒有發現,浩浩居然就從陽臺上跌了下去,摔得頭破血流。
林諾第一時間衝下樓去,抱着寶貝孩子就送去了醫院。
在急診室經過簡單的治療之後,醫生說浩浩急需要輸血,當時血庫裡的AB型血不夠,正好江遠洋的血型就是AB型的,她求他救救兒子。
他卻只顧着跟她計較:浩浩到底是她跟哪個野男人生的孩子。
還好意思說一點小錯誤,“是一時衝動嗎?離職,搬家,且還是舉家遷移,都是幾天功夫就發生的事情。恐怕你們是早有預謀的吧?你媽巴不得你甩了我,那件事只是一個藉口、一根導火索罷了。”
這下子,江遠洋沒有再啃聲了,因爲他知道,林諾說中了某一部分的事實。
母親早就對林諾不滿,當初要不是因爲他堅持、要不是因爲小諾爲江家添了寶貝男孫,哪裡還能容得那樣沒學識沒家世的兒媳婦啊。
知道了他們在醫院發生的事情,母親大人勃然大怒,馬上要求他和林諾離婚。
正好當時,北京一所高校的教授向他拋出了橄欖枝,江遠洋早就有意繼續深造以求更好的發展。只是,林諾比較戀家,不喜歡到處奔波,就只是拘束在這個小地方。
現在,有了這個機會,就答應北上了,幾次,他想要跟林諾當面說清楚的。
可是在醫院裡,看到林諾對浩浩憐愛呵護的樣子,心中頗不是滋味。
以前是他一心一意的相信她,所以從來就沒有懷疑,現在連醫生都證實了,林諾也無話可說了吧?
仔細一看,浩浩那眉眼,真的,跟他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
所以每次到了病房門口,徘徊猶豫,卻還是推門進去,跟她說清楚。
林諾那幾天也一直都沒有回家,江遠洋找不到與她單獨相處的機會。
更加意外的是,一直呆在這個小地方教書的父母雙親,居然也說要北上。
原來母親跟那個教授是認識的,父母差不多到了退休的年齡,母親想趁着這個機會去北京,薰陶感染京城的人文氣質。
在他內心徘徊猶豫的時候,母親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辦好了手續買好了車票。甚至,連家裡的東西都打包寄到北京了。
他本來就不知道該如何對林諾啓齒,這下子,心裡還暗自有一些慶幸,不用當面跟她說那些難堪的話語了。
江遠洋爲自己辯解着:“我不是不辭而別的,我給你留了一封信,你沒看見嗎?”
“信?沒有,我只知道,我帶着浩浩出院,回到家裡卻是空無一人,鄰居說你們早就搬走了,學校裡其他老師說你已經辭職了。”心臟已經到了麻痹的程度,林諾只是面無表情的,陳述着一件似乎跟她不相干的事實。
江遠洋明白了,難怪,那個時候母親那麼積極,主要提出要幫他去醫院跟林諾說清楚。那封信,她根本就沒有送到林諾手上吧?
不過現在,說這些都沒有意義了,是自己沒有考慮周全,忽略了母親大人的小心思。他現在更加關心的,卻是另外一個問題:
“林諾,如果你和浩浩的血型都沒有搞錯,那浩浩就不是我們的孩子,對嗎?”
…………
經過細緻的考察覈算,父親大人對自己的工作表現十分滿意,在董事會上正式宣佈退休,以後孟氏的一切,不論是國內還是國外事物,都交由自己一個人打理。
緊跟着,孟父打算回四川老家一趟,人到了一定年紀之後,思鄉的情緒就會越發的嚴重了。
“這次我打算跟你大哥回鄉祭祖,靖軒,生意上的事情就完全交給你了。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我希望,孟家的基業不會在你的手上,毀於一旦。”
幾乎沒有任何遲疑,孟靖軒馬上保證道:“父親,不會的,事實不是已經證明了?我只會越做越好的。”
之後,父子倆就陷入了無話可說的境地,孟父在辦公室裡東摸摸西看看,眼裡似乎還帶着,幾分留言和不捨。
以前還只是處於半退休狀態,偶爾心血來潮的時候,還會到公司裡來溜溜。如今,真的要退下來了,從此關於公司裡的事情,再也不過問。
對於自己一手創立的基本,孟父心裡,各種滋味在一起蒸騰着。
孟靖軒很顯然也是明白父親的心思的,想都沒想的,他就脫口而出:“父親,孟氏還是您的,只要你想,隨時可以回來看看的。”
孟父搖頭,“不,人要服老,該幹什麼不該幹什麼我還是明白的。公司已經完全交給你的,如果我再隔三差五的指手畫腳,只會影響你的判斷力。你三大爺前不久給我推薦了一塊錢,我想回去買套房子,那裡青山綠水的,也許更適合我養老。”
已經走到門邊了,孟父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回頭問道:“對了,靖軒,對於你自己的人生,你應該把握的很好吧?”
覺得很詫異,不明白父親爲什麼會有此一說,不過孟靖軒還是很肯定的點頭。
“男人應該以事業爲重,娶妻生子,只是完成人生的一個階段而已。記住我的教訓,愛情這東西,根本就是騙人的鬼玩意。找一個合適的女人,一輩子相敬如賓的過日子,這就夠了。丹妮就是最適合你的人選,早點跟她結婚,完成人生大事,我也就放心了。”語重心長的說完這段話之後,孟父才大步的走出總裁辦公室。
剩下孟靖軒一個人,站在桌子旁邊發呆着,父親這話什麼意思,敲山震虎?難道,他已經發現了什麼?
隨即,孟靖軒又想到,就算父親知道了又如何?
自己並沒有走錯一步,他的人生路是早就規劃好了的,林諾的出現是一個意外,稍微讓他的情感傾斜了一點。
卻不會,影響他的人生大事的。
他還不到三十年,男人最黃金的年齡,開創一片輝煌的事業打造自己的廣闊藍圖,這,纔是最重要的事情啊。
他會娶丹妮的,只是之前,想擁有一段屬於自己的快樂人生,如此簡單的心願而已。
想起那個小女人,不由地,孟靖軒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都過去好幾天了,自己該去看看她了。
難得的,六點剛過,孟靖軒就提了公文包走出辦公室。
“孟總,要下班了?”
望着迎面而來的麗人兒,孟靖軒怔忪了一下。
原本,那個位置應該屬於那個綿綿軟軟的小女人的。
應父親的要求,他讓吳丹妮接任總裁秘書一職,知道吳丹妮的精明厲害,害怕林諾會受到傷害,纔會作出辭退她的決定。
只是這些日子以來,公司裡的事情太多太忙,他又不想惹得父親不高興,才隱忍着沒有去找她。
碰巧,又出現了那個該死的誤會,也不知道那隻小鴕鳥現在把自己藏到哪個旮旯角落窩裡去了。
林諾,這個世界沒有你想的那麼多風雨險阻,你不要遇到一點小問題,就先把自己縮到烏龜殼裡面去,好不好?
只是輕微的點了一下頭,孟靖軒根本就沒有多理會吳丹妮,大踏步的電梯方向走去。
無形之中,吳丹妮被刺傷了一下,這些天,她做了他的貼身秘書,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表面上是拉近了許多。
可是爲什麼,她會覺得,他們的心,出現了更大的裂縫?
不過這種沮喪遲疑只出現了不到三秒鐘,很快的,吳丹妮就抖擻精神也收拾了自己的東西追了上去,“靖軒,等一下。”
既然現在已經是下班時間了,他們之間就不再是冷漠的總裁與秘書的身份,吳丹妮開始充分行使自己未婚妻的職權。
眼看着電梯門快要關上了,手一抖,孟靖軒還是按了開門的按鈕。
面無表情的看着,踩着七寸高跟鞋的美麗未婚妻步伐妖嬈的衝了進來。
“靖軒,你要去哪裡?方便送我一程嗎?”吳丹妮微笑着問孟靖軒,同時將頭顱偏移了四十五度。
她知道,從這個側面看過來,自己的輪廓簡直就是完美無缺的。
孟總裁依舊是面無表情的望着電梯門,一聲不吭。
“是回家嗎?正好,一起回去吧,伯父說了,今晚會讓廚子做最地道的川菜給我們吃的。”沒有被他的冷臉凍傷,吳丹妮再接再厲,繼續努力着。
你不是喜歡那種喜歡裝可憐扮無辜的小白兔嗎?那好啊,做小女人,我也會。
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烈女怕纏郎,難道男人就能抵得住美麗的溫柔鄉?連孟家的伯父都是支持他們的,最終的結果,他們也會結婚。
就不相信,憑藉着自己的努力,不能創造出一段美好姻緣。
從進孟氏做總裁秘書的第一天起,吳丹妮就已經發誓了,一定要放下身段好好的挽回未婚夫的心。
總裁專屬電梯裡面只有他們兩個人,卻不是直接通往負一層地下停車場的,孟靖軒在一樓的按鈕上按了一下。
“你自己打車回去吧,我還有事。”
很難得的,孟靖軒能對她說出這麼長的句子,可是這話聽起來,卻是那麼的讓人不滿意。
這些天,還有孟伯父一起,他們三個人總是同進同出的。甚至她都已經搬到孟家的別墅住了,吳丹妮也知道,孟靖軒將那個林諾開除了。
孟伯父來的那天,他就說過,讓自己不用擔心,他會替自己做主的。
這些,肯定就是孟伯父的功勞了。
只是從今天以後,孟伯父要去四川了,接下來的一切,就要靠她自己去努力了。
“什麼事呢,需不需要我的幫助?”不死心的,吳丹妮又追問了一句。
孟靖軒丟了一個冷眼過去,“丹妮,我的私事,希望你不要多管。”
受不了這種冷氣場,也是不想惹他不高興,吳丹妮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慢慢的走出電梯了。
剛一走出來,回頭看,電梯門已經合上了,繼續往下降落着。
幸好,一路綠燈,孟靖軒只花了不到二十分鐘車子就停在了林諾家樓下的停車場。
等他打開車門,走進電梯的時候,嘴角還噙着一絲難得的笑容。儘管剛纔被人纏住了有些不高興,不過想到隨即要見到的那個小女人,心裡還是有一絲愉悅的。
這幾天林諾不知道在家裡都幹了些什麼,突然看到自己的出現,應該會是很開心的吧?
這樣想着,腳步甚至輕快了幾分,好像又回到了青春年少的瘋狂歲月,那個時候,自己也曾有過愛人,有過甜蜜心動的日子。
輕咳了兩聲,孟靖軒重又板着一張臉,不想讓林諾看見自己太高興的樣子。他可是還清楚的記得,最後一次通電話的時候,自己對她的不上心還是十分生氣的。
依舊是掩飾不了心裡的高興勁頭,孟靖軒含笑的直接拿備用鑰匙開得門,進去之後,才知道,自己是高興的太早了。
屋內,空無一人。
上次看見林諾突然不見了,又不知道她去了哪裡,心裡那種空蕩蕩、十分失落的感覺又再度出現了。
胸口悶悶的,想要深呼吸一口都覺得困難,孟靖軒緊緊地拽緊雙拳,爲什麼,只要是牽扯到林諾的事情,總是會脫離他掌控的軌道呢?
…………
“浩浩,你就是浩浩?”江遠洋望着眼前這個特殊的男孩,簡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頭顱很大,額部高高的隆起,顴骨很高,鼻樑卻是深深地塌陷着的。
特別是,他的兩眼之間的寬度很大,乍看,好像眼神沒有焦距,無法定神注意某處的感覺。
這,就是他們的兒子嗎?不,林諾一定是搞錯了,江遠洋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大步,根本就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望着這個一臉奇怪表情的陌生叔叔,浩浩怯怯的點頭,他一直都是呆在醫院或者自己的小房子裡,很少接觸到陌生人。
有人到家裡來看他,本來是很高興的,可是爲什麼這個叔叔的眉頭皺得這樣厲害?浩浩小小的心靈受到了一點傷害。
不過當他看見陌生的奇怪叔叔旁邊站着的那個熟悉的人影時,馬上就綻放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一下子就撲了過去,“媽媽!”
江遠洋一再的追問浩浩是不是他們的孩子,是不是醫院搞錯了?
又說,當年的事情是他的錯,不過這幾年他一直是對自己念念不忘,沒有再交女朋友。母親也看開了許多,知道不該干涉兒子的愛情觀,只要林諾回去認錯她會原諒她的。
接着,江遠洋抓着林諾放在桌上的小手,深情款款的說着:“小諾,我還是想着你的,你也一樣吧?我查過了,這幾年你一直在孟氏工作,也沒有交男朋友,是不是一直在等我回頭呢?”
實在受不了了,天底下怎麼有這樣噁心自大的男人?林諾再一次的,懷疑起自己年輕時的審美眼光。
非常用力的抽出自己的手,本來想要一走了之算了,突然想起一些事情,林諾對着江遠洋燦爛一笑:“三年了,你心裡依然是隻有我?”
迷醉在林諾的甜美笑顏裡,江遠洋忙不迭的點頭。
“你也說,當年是你錯了,現如今想要請求我的原諒,希望我們能和好如初重頭再來是嗎?”
繼續點頭,江遠洋彷彿看到了前方光明的遠景,“是啊,小諾,我們復婚吧。你放心,我現在的收入足夠你養活你和孩子了,你可以不用出去工作看人臉色,呆在家裡隨便做什麼,只要你喜歡。我們可以再買一套房子,不和我爸媽住在一起,衝突就會少了許多。”
這三年在北京,學業上,又提升了一步,而且不到三十歲就榮升學校裡最年輕的副教授。憑着自己豐富的學識和科學考察的經驗,被人尊稱爲國學大師。
說起工作,江遠洋是十分自豪的,事實證明他做得很成功。
以前母親還會對他的成績指指點點的,總覺得他不上進,是林諾拖累了自己的兒子。
現在自己已經功成名就了,想要娶什麼樣的老婆她完全不會過問了。
同學、同事、名門千金、大家閨秀,也認識了許多或美麗大方或才華橫溢或資本雄厚的女子,見識了許多之後,才發現這樣的女子統統有一個通病:驕傲。
很少再見到像林諾這樣美麗富有風情卻又溫柔可人勤勞能幹的傳統女性了,也有不少好事者,給他說媒相親,認識了幾個女人,先受不了的卻是自己的母親。
那樣的趾高氣揚,只怕過門之後,不會將自己的公婆放在眼裡。
這個時候,母親惋惜的也是,不該不要林諾那樣的好媳婦的,溫柔順從,禮貌乖巧,特別是,她說一,她不敢說二。
事業有成年紀也一大把了,父母自然盼望的就是子女早日成家立業,江遠洋這個時候愈發的想念妻子孩子了。
每次看到有小孩子,總會不自覺地掛念着,如果浩浩還在他身邊,現在是不是也會這麼可憐,會甜甜的叫着他爸爸?
到這裡講課只是工作需要,機緣巧合之下,卻又見到了林諾。
並且知道了,她還是單身一人,江遠洋心裡,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浩浩到底是不是他的孩子不重要,重要的是林諾並沒有背叛自己,從此以後,拋卻雜念,一家三口開開心心的過日子,這也很好啊。
這個江大師還真有本事,在本市人生地不熟的,只是做客了幾天,居然可以打聽到這麼多事。
還知道了,自己剛剛丟了工作,是被公司開除的。
望着對面的那個男人,冷笑的同時,林諾迅速的在心裡盤算着。
又是月底了,自己本來就該回去看看了,再說了,孟靖軒很大方的給自己發了幾萬塊正好拿回去救急。
既然這個男人急於挽回他們過去的一切,暫時,對於她的話,應該會依從一些的,要不要趁機把他也拐帶回去看看?
順便,讓醫生檢查一下江遠洋的身體,做一下基因配對,也許對於浩浩的病情是有幫助的。
“當初,只是讓你幫忙輸血救浩浩,你都不肯。現在口口聲聲的說着這些話,如何讓我相信?”林諾低垂下眼臉,帶着幾分落寞幾分憂愁,低聲說着。
看見林諾這秋水伊人小女人的樣子,江遠洋的心一下子,柔軟了許多,“不,不會的,小諾,你要相信我,這一次,我不會再做讓你傷心的事情了。浩浩後來不是被輸血搶救過來了嗎?他現在怎麼樣了?”
等的就是這句話,林諾擡頭,一雙水眸汪汪的瞅着那個男人,“不好,這幾年他都很不好。”
江遠洋臉色一跨,隨即又是一副瞭然的神情。
想也是,林諾一個女人帶着孩子,日子自然不會好過到哪裡去。她單身在這邊工作,卻把孩子丟在老家的鎮子上,怕是沒錢將孩子養在身邊吧?
自己如果提出,跟她一起去看望浩浩,說不定還會把他們母子接到北京去,這個小女人一定會欣喜若狂的。
反正,如果不非常在意那個血型問題,姑且把浩浩當成自己的孩子,日子也不會太難過的。
江遠洋在心裡盤算着,也就對林諾講出了自己的打算。
林諾當然同意了,不過卻不能讓江遠洋太過於得意,故意一臉爲難的問着:“如果要回去看浩浩,起碼也要住上兩天,一來一回至少需要三天的時間。我知道你這次的行程只有七天的時間,來得及嗎?”
沒想到她這麼關心自己,連這個問題都考慮到了,江遠洋更是欣喜若狂,只差要抱着林諾歡呼了。
不過知道她是一個傳統的小女人,不像在大庭廣衆之下讓她難堪,只是很肯定的點頭:“放心,爲了你,我可以多請幾天假的。”
就這麼的,林諾帶着江遠洋一起回老家,去看望浩浩了。
等於是將他拐騙回來的,從沒做過這種事的林諾心裡其實有一絲絲的愧疚,可她也是被迫的。
到現在,浩浩的病情已經不能耽誤了,可是卻沒有找到合適的骨髓,除了想試試江遠洋可不可以救浩浩,林諾也想旁敲側擊打聽一件事:
當年和她一起在醫院裡生孩子的還有幾名產婦,她們,會不會是抱錯了孩子?
…………
媽媽要忙着工作賺錢養家,自己看病也需要很多很多的錢錢,所以她只能出門打工。
每個月的月底,才能回來一次。
雖然浩浩才四歲,卻已經是一個很懂事的孩子了,大人們教他的這些話都深深的記在腦海裡,用心去體會媽媽無言的愛。
平日裡他就跟着阿姨乖乖在一起,只是在每個月月底的這三天,媽媽會回來看他,這三天就是浩浩一個月最期待的時間。
如今一看到媽媽,馬上就忘了一切,飛撲進她的懷裡。
林諾趕緊上前一步,將浩浩緊緊地抱着,這個小傢伙一旦高興起來,就忘了自己的身體虛弱,不能做過激的動作。
要是磕碰到哪裡,到時候又會很麻煩的。
就在林諾抱着浩浩小心呵護,檢查他的身體有沒有受傷的時候,江遠洋站在一邊,看着她們母子的互動,再望望四周的環境。
心裡,感觸良多。
林諾沒有親人。
不,本來她應該還有一個媽媽的,可是這個媽媽,有卻等於沒有。
他的爸媽原本都是鎮子上的工人,九十年代初,企業都進行大換血改革,他的父母雙雙下崗。
家裡的日子不好過,媽媽忍受不了清貧的日子,跟別的男人跑了。
自此以後,爸爸越發的墮落,每天都會喝得爛醉如泥。
喝醉了之後,就會發酒瘋,下了死勁的打自己的孩子。
如果不是靠着好心的居委會大媽還有其他鄰居相助,每個月還有一點政府補貼,還有學校領導的減免學雜費,別說讀書了,連生活下去,恐怕都是很困難的。
最最悲慘的情況卻出現在林諾十六歲那一年,那個時候,她已經發育成花一樣的大姑娘了,經常地,她會發現,爸爸看自己的眼神,帶着一絲異樣。
雖然她很小心的提防着,噩運卻還是降臨了。
有一天晚上爸爸再度醉酒之後,居然把她當成了媽媽。揪着小林諾的頭髮就往牆上撞,嘴裡還不住的罵着:
“賤人,你敢跑,有種你跑了就不要再回來了。”
還一邊對她拳打腳踢的,就在這個拉扯的過程中,林諾身上的衣服都散落在地,一個十六歲的花季少女,她那美妙的身體是極富誘惑力的。
甚至,激發了酒醉父親的獸性。
他停止了對林諾的打罵,將她按倒在地上,欲行苟且之事。
要不是被正好從大學裡回來辦事的江遠洋碰見了,救了林諾。
只怕,後果會相當的可怕。
江遠洋和林諾本是鄰居,只是後來,他的父母都調到省裡去工作,他們全家也都跟着遷移了。
時隔幾年,再次見面,居然會是在這種情況之下。
救下林諾之後,江遠洋直接帶着她離開,後來就再也沒有回過那個江南小鎮。
林諾乖巧懂事,見到江遠洋的父母就一口一個叔叔阿姨叫得甜,再加上她又很勤快。舉凡洗衣服做飯打掃衛生,那些家務事她一個人全包了,還不影響功課。
原本,江遠洋的母親也是喜歡林諾的,當成女兒一樣養着。
只是後來,兩個人確定了戀愛關係,江母就開始不高興了,覺得那樣的林諾配不上自己優秀的兒子。
大學畢業之後留校任教,又攻讀了在職研究生,二十四歲的江遠洋當時已經是學校裡的明星人物了;而林諾呢,勉勉強強靠着江家的支助讀完專科,在學校圖書館裡做着打雜的工作。
兩個人根本就是相差了十萬八千里,雲泥之別。
在江遠洋的堅持之下兩個人依舊是結婚了,沒有得到親人的祝福。
彼時,林諾的父親早就因爲酗酒過度,兩年之前已經酒精中毒死在家裡無人問津了。林諾趕回去奔喪,親手操辦着整個喪事,恪盡一個做女兒的職責。
只是整個過程中,她卻沒有落下一滴淚水。
她只當自己的母親也死了,是沒有親人的。
江遠洋的父母也沒有同意,他們是先上車後補票,林諾懷了孩子以後才嫁進江家的。
爲此,江母擺了整整七個月的臉色給林諾看,直到長孫的出生事情才所有好轉。
這卻只是江遠洋所以爲的,兩個女人之間的戰爭遠沒有結束,所以纔會發生後來的一連串事故。
此刻重新站在林諾家的小房子裡,江遠洋心中各種滋味交雜着,一時之間,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了些什麼。
明明,自己是很愛林諾的,爲了她,甚至不顧父母的反對堅持要結婚。他一向是一個孝子,聽從母親大人的安排,第一次違揹她的意願卻是在終身大事上。
也曾下定了決心,要好好的疼愛那個身世可憐個性乖巧的小姑娘,一輩子不離不棄,讓她幸福快樂到永遠的。
爲什麼,才短短几年的功夫,自己的誓言卻會全部忘記?當年,居然狠得下心,要拋棄她。
浩浩嚷嚷着肚子餓,一旁站着的應該是保姆的中年婦人將他從林諾身上抱了下來,林諾挽起衣袖,準備親自下廚給兒子做頓好吃的。
天色微暗,一抹昏黃色的光圈從窗外投射進來,映照在林諾的身上。她光潔照人的臉龐,居然散發出一種,讓人不敢逼視的聖潔光圈。
不過此刻江遠洋腦海裡,想起的卻是另外一個齷齪的念頭,
林諾的皮膚細嫩白皙,柔若凝脂,她的身體,與他的身體緊緊貼合在一起時,可以達到最驚人的契合度。
這幾年他不是沒有嘗試過,在其他女人身上,卻再也找不到那種酣暢淋漓的感覺了。
附身從冰箱裡揀出食材,江遠洋的眼睛卻不小心瞄到她簡單T恤下的玲瓏曲線,呼吸都急促起來了。
如果可以再擁有她一次,想也知道那是多麼銷魂美妙的感覺。
現在的他已經不是當面那個凡事都要請示母親的青澀小子了,褪去了稚嫩和單薄,林諾卻更顯得風情萬種。
他已經有足夠的能力了,可以掌控自己想要的女人。
還有,只要不是林諾揹着他偷人,管浩浩是誰的孩子,每年他都會捐款給孤兒院的,多養一個不知道哪裡蹦出來的孩子又會怎麼樣呢?
只是江遠洋的這些想法,在晚飯之後,林諾對他說了一些話,這些想法,就如同鼓漲的氣球被人紮了一針。
一下子,都煙消雲散了。
林諾的手藝還是非常棒的,雖然只是普通的家常菜,可是色香味俱全,吃起來十分的爽口。
這四菜一湯,比大酒店裡的山珍海味吃着還讓人覺得舒心爽口,江遠洋是吃的心滿意足,心裡還想着,如果帶着林諾回去,這次母親一定不會反對的。
家裡的保姆要麼是手腳不乾淨要麼是不夠勤快,到了後來,輾轉通過同鄉關係,母親找了一個遠房親戚家的阿姨來做保姆。
大山裡出來的,人倒是老實巴交,也很勤快,家務活搶着幹。
卻有一點,標準的鄉下人,適應不了城市的生活。母親嫌她衛生做得不好,衣服洗得不乾淨,炒的菜不好吃。
這兩年,倒是愈發的唸叨起林諾的好了。
有林諾在,家務事哪用得着母親操心?
人是不是都這樣,犯賤?江遠洋也這樣問着自己,擁有的時候不知道珍惜,直到失去了,纔會想念和惋惜。
放下筷子,他望着餐桌對面的那對母子,卻忍不住的想要皺眉。
浩浩的相貌跟一般孩子本就不同,如果這樣子,更讓人看了彆扭。
吃飯的時候,林諾端着碗筷不停地哄着浩浩,讓他多吃一點。
江遠洋覺得林諾過於溺愛孩子了,都已經四歲大了,還需要餵飯?
稍微提了一下,林諾卻說:“浩浩身體不好,我是希望他多吃一點,能夠長得胖一些。”
可惜,是白費心機了。
饒是林諾用盡了各種方法讓浩浩多吃一點,一天三頓飯加宵夜,零食點心也是不斷的。甚至還有各種營養補品,相較於同齡的孩子而言,浩浩卻依然偏瘦,身高體重都不達標。
吃過飯之後,那位保姆阿姨去洗碗,據說也是林諾的一位遠房阿姨。
當年,她們母子倆孤苦無依,林諾只有帶着孩子回老家,正好遇到這位阿姨,主動要幫林諾照顧孩子。
這幾年,林諾一心在外面打拼賺錢,家裡如果不是有這位阿姨幫着照應,她又怎麼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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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會因爲分身乏術,無法兼顧啊。
賺錢養家,照顧孩子,一個女人同時做這兩件事,是真的很辛苦的。
不由地,心裡對江遠洋的怨念又增加了幾分。
她帶着浩浩去洗澡,這個老式房間,根本就沒有獨立的浴室,只是在衛生間的一角擱了一個澡盆,本身就這個衛生間就不大,放上這個澡盆之後,人都站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江遠洋沒有跟着進去,只是倚在門邊問着:“怎麼不乾脆在房間裡洗?”
林諾一邊幫浩浩脫衣服,頭也不回的對身後的男人說:“浩浩喜歡玩水,會把房間裡搞得到處都是水,不好弄乾。”
確實,這個房間還真是老土,最最老式的紅磚水泥房,牆上只是塗了一層石灰,地面刷了一層水泥,卻沒有地板磚。
如果地面弄溼了,只能等着自然風乾。
進來之前,江遠洋還以爲是危樓呢,十多年前,這是林諾父母單位分配的,後來企業倒閉,這棟舊房子沒人要,一些家庭困難的老員工還在裡面住着。
他沒有想到,林諾和孩子居然,也還住在裡面。
“這種房子早就應該拆了,你們怎麼還住在這裡?”
“除了這裡,我又能讓浩浩住在哪來?哎,就是這裡也住不長了,據說,有開發商看中了這塊地,準備買下來做商品房呢。”
這樣?江遠洋心中一喜,“沒事,跟我回北京吧,我們家有的是空房子。”
林諾手上的動作僵了一下,卻好似並沒有聽見這句話,繼續給浩浩脫衣服。
孩子被她剝了個精光,浩浩很瘦,身上的骨頭都隱約可見。
伸手探了一下,盆裡的水溫正好合適,催促着,讓浩浩快點進去。
無意中望了一眼,江遠洋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浩浩的手臂。
浩浩一直是穿着長袖衣服的,剛纔江遠洋並沒有在意,直到現在,他光着身子,這纔看到,浩浩的手臂上,居然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滿是針孔。
“這,這些怎麼回事?”指着浩浩的手臂,江遠洋說話都有點結巴了。
林諾當然明白江遠洋有很多疑問,她只是說:“打針打的,浩浩每個星期都要去輸一次血。我現在沒氣力,等一下再跟你解釋吧。”
難得的媽媽回來了,浩浩十分高興,洗着澡也不安分,非要蹲在盆子裡,一面說話一面撲騰着打水花。
“媽媽,吳阿姨上個星期天帶我去公園玩了。”
浩浩嘴裡的這個吳阿姨,是醫院裡的護士,因爲同情他們母子的遭遇,一直都對浩浩很好。
這三年來,浩浩每週至少要去一趟醫院,一來二去跟小吳就十分熟悉了,她知道浩浩媽媽不在身邊,平日裡照顧的奶奶又很忙,有空的時候會帶着浩浩出去玩。
當年,她還只是一個實習護士呢,如今,也是獨當一面的護士長了。
林諾不禁感慨,這時間過得可真快。三年的艱辛日子,很多時候,以爲自己就要熬不下去了。
沒想到,地球還在轉動太陽依舊是從東邊升起,而他們母子,也依然都活得好好的。
“那你玩的高興嗎?”
“高興。”說到興奮處,浩浩騰地一下從澡盆裡站了起來,水花四濺,“媽媽,你明天也帶我去玩好嗎?”
林諾無奈的伸手摸了一把臉上的水漬,將浩浩重新按坐下去,“好了,小祖宗,先洗澡,洗完澡再說,好嗎?”
她只顧着眼前的這個小男人,只想着先把他收拾乾淨再說。
每次都是這樣,難得她回來一趟,自然想跟兒子多親近一下,每次都親自幫他洗澡。
只是這小子卻很不給面子,總是弄得她一身的水,幸好現在天氣不冷,身上溼了也沒關係。
卻沒注意到,身後的那個男人的眼光又,火熱了幾分。
打溼衣服之後,林諾身上的曲線更加明顯了,也看得,他的下腹部開始疼痛起來。
幸好這個時候,劉奶奶已經洗好碗,在外面喊了起來:“浩浩,洗好澡了嗎?”
伴隨着聲音,一個肥胖的身軀已經擠進了小小的衛生間裡,將江遠洋往旁邊擠出去了幾分。
江遠洋不安的挪動着雙腿,藉以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在劉奶奶的幫助之下,浩浩很快就洗好澡了,剛好浩浩最喜歡的電視欄目開始了,劉奶奶帶着他在客廳裡看電視。
林諾進臥牀收拾東西,雖然這套房子很簡陋她們屋裡也沒什麼家用電器,林諾卻買了電腦,甚至還配備了網線。
說來也奇怪,這位被浩浩稱作劉奶奶的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其實林諾到現在也沒搞清楚,只知道,在她們最孤立無援需要幫助的時候,這位阿姨神奇般的出現了,主動提出幫她照顧孩子。
甚至不要工資。
看劉阿姨的談吐學識,也不像是需要幫傭才能生活得下去的人。她識字,懂電腦,所以林諾買了那些,方便查資料,也方便她經常性的跟她說一下浩浩的情況。
進屋之後,林諾首先就是從包裡拿出一大疊資料,都是關於地中海貧血病的孩子,發病、預防、治療以及各種其它情況。
她都打印成冊,分門別類的整理好了。
甚至也沒有避諱着江遠洋,讓他看見了她在幹什麼。
“是浩浩,得了這病?”這句話,江遠洋問得十分困難,連呼吸,都停滯了幾分鐘。
“是的。”簡單利落的兩個字,從林諾的嘴裡蹦出來,十分乾脆,面無表情。
她已經不是當年的小女人,生活已經將她磨練成大力女金剛了。
最初知道這個噩耗的時候,巨大的恐懼籠罩着林諾,當時,她甚至一度絕望到,想要抱着孩子一起去死。
“對不起,林諾,你的孩子得了地中海貧血,屬於β地中海貧血,是重型。如果找不到合適的骨髓移植配對,就一直需要輸血,還要除鐵,就算是這樣,也支撐不了幾年的。”
就算找到了合適的骨髓進行移植,各種費用加起來,光是前期,就需要三十萬以上,叫她去哪裡變出來?
在沒有找到之前,每週都要去醫院,去一次,就需要幾千塊錢。還要給孩子補充營養,照顧他的生活起居,每個月的生活費都需要兩萬以上。
生活不是電視劇,卻發生了像電視劇一樣狗血的劇情,她不是什麼名門鉅富之女,也沒有嫁入豪門有一個有錢老公。
甚至,那個男人才剛剛,失蹤了的。
哪個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即使,在驗血和做了各種檢查之後,醫生得出了結論:浩浩並不是她的親骨肉。
可是她卻當做親骨肉一樣照顧疼愛了一年。
很是奇怪,林諾去浩浩出生的醫院查過了,給她接生的醫生並不知道怎麼回事,而當年的那個護士卻在林諾母子出院之後,就辭職離開了。
從此,再也沒人見過。
花費了許多心思,林諾都找不到自己的孩子。只是知道,就在她進醫院生孩子的那幾天,醫院裡也還有另外一個產婦。
她生下一名死嬰,傷心萬分,生完孩子第二天,就出院離開了。沒人知道那名產婦的情況,好像是外地人。
跟她一起生孩子的女人生了死嬰,而自己的孩子抱錯了,這其中會有什麼牽扯呢?林諾也不是沒想過,可是,她沒有時間去追查太多。
自己的孩子不知道去向,而這個時候,浩浩正面臨着生命危險。
她已經將浩浩當成親骨肉照顧了一年,投入了很多感情,也不知道自己的親生孩子在哪裡。
就只能將全部的愛給這個孩子了。
林諾自己沒有享受過父母親情,卻非常懂得,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道理。並且堅信着,如果能夠善待浩浩,她自己的孩子,在別的地方,也會被人照顧得很好的。
爲了給浩浩治病,沒有辦法纔出去工作,纔會,賣了自己。
沒有人知道,走出那一步之前,林諾一個人躲在屋子裡哭了多久。
甚至,跟了孟靖軒的第一夜,她費了好大的勁才止住自己噁心想吐的感覺,事後在浴室裡呆了好久,用刷子將自己全身刷的脫了一層皮。
她覺得自己好髒。
幸好,孟靖軒對她不錯,而且有了錢之後,浩浩的生命得以繼續維持着。
這三年來,她一面矜矜業業的做好自己份內的事,小心的伺候着那個男人,每個月都要寄錢回去給浩浩看病。
也曾託人,去查找當年那個護士的下落,甚至還有那名產婦,結果卻是,一無所獲。
“我希望你能夠幫幫我。”面無表情的說完這句話之後,林諾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江遠洋。
人心都是肉長的,她不相信,這個男人會有這麼狠毒的心腸。
浩浩畢竟是一個可愛又可憐的孩子,他真的就不肯幫一下忙嗎?
不過想起那個時候他做過的事情,心裡又不敢抱持多大希望了,這個男人的絕情,她又不是沒有領教過。
爲什麼,她爲什麼會曾經用自己最年輕的大好年華,去愛這樣一個冷酷自私的男人?
“你要我幫什麼?”說着話,江遠洋的腳步已經開始往後退了。
心裡盤算着,這個時候晚班車都沒有了,還是隨便的找一家旅館住下再說,明天搭乘最早的一班車回去吧。
林諾是很好,可是她太固執了,那個病很可怕很嚴重的,又不是自己的孩子,犯得着這樣上心嗎?
不比從前,林諾已經可以很好的猜測出江遠洋下一步的舉動了,搶先一步,她走上前,死命的拽住他的胳膊,“你去醫院檢查一下,看看骨髓基因是否可以和浩浩配對。放心,抽骨髓不疼的,對身體的危害也不大。去了醫院之後,我們就一起回北京好不好?”
浩浩的身體早就不是簡單的輸血可以治療的了,中華骨髓總庫在北京,其實林諾一直很想帶浩浩去北京看病。
只是可惜,她還沒有這個能力。
看到了江遠洋臉上的退縮,林諾不由地祈求道:“遠洋,我求求你了,跟我去一趟醫院吧,對你不會有任何的損失啊。如果浩浩能夠得救,我保證,跟你回北京,找到我們自己的孩子,或者,我們以後還會有更多的孩子的。我會做一個好妻子好母親,在家裡相夫教子,也絕對不會頂撞你的母親。我保證,會好好的伺候你們一家人的。”
爲了愛,她可以讓自己低到塵埃裡;對於孩子的愛。
看到林諾這個樣子,江遠洋也動容了,這麼長久以來,能夠再次聽到林諾親切的喊他的名字,這種感覺很好,比之能夠再次擁有她,也只是稍微差了一點點。
兩相比較之下,江遠洋終於同意了,並且,林諾再三保證着,不會讓他掏一分錢的。
只可惜,結果卻依舊是令人失望的。
“如果,能夠找到浩浩的親生父母,讓他們家裡的人來做基因配對,結果也許會好一點的。”
醫生的建議是很好,可是林諾這幾年費了很多心力,查找自己的孩子以及浩浩親生父母的下落。
都是毫無結果。
除非是出現貴人,要不然,生活恐怕不會給她七彩陽光的。
在醫院裡抽完骨髓之後,甚至沒有等待檢驗結果出來,江遠洋搶先一步對林諾說:“我這次只有七天的假期,學校那邊已經在催我了,小諾,我要先回去了。”
一心牽掛着醫院裡的情況,林諾沒有力氣跟他多說話,揮揮手算是再見了。
醫生都已經跟她很相熟了,沒有按照正常程序等待三天,下午的時候醫生提前就將結果告訴她了。
小鎮上親戚朋友林諾都拜託過了,甚至包括那些鄰居的大叔大媽,所有的認識的不認識的人,能請得動的,都請他們去醫院檢查過。
現在只剩下兩個希望,浩浩的親生父母,或者,去北京,那裡有中華骨髓總庫,醫療條件更好。
說不定,可以找到適合的骨髓,給浩浩移植。
可是,醫療條件更好,也就意味着,需要更多的錢財,除了孟靖軒,她又認識幾個有錢人?
每週一次的輸血還在繼續,孩子已經由最初的抗拒,到現在的麻木了。
浩浩實在是一個早熟懂事的好孩子,這些年來,去醫院做那麼多繁瑣的檢查,打針打的手臂上到處都是針孔。
要是一般的小孩,早就鬧騰的飛了天。
可是他呢,卻都能很堅強的忍耐着,甚至在輸血的時候,林諾看到他消瘦的手臂被注射進那麼多鮮紅的液體。
眼淚,忍不住的往外落着。
浩浩卻,伸出他空閒的另外一隻小手,摸着林諾的臉蛋說:“乖,媽媽,不疼的,乖哦,不哭啊。”
這是每次劉奶奶哄他時的說話語氣,浩浩倒是學了一個十成足。
這樣一個孩子,哪裡像是隻有四歲,就算不是親生的,又怎麼能,不傾盡全力去愛呢?
輸血除鐵往往需要在醫院耗上一整天的功夫,幸好,林諾回來了,她在醫院裡陪着孩子,劉阿姨就回家做飯,比在外面買快餐要營養可口許多。
等到能夠回家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了,在家門口卻看到了那個一早就說要回北京的江教授。
“小諾,我想了一下,我們還是一起回去吧。”在林諾開口說話之前,江遠洋已經搶着說了。
林諾沒有吭聲,只是先送浩浩回房睡覺,今天折騰了一天,孩子早就累了,在回程的車上就睡着了。
眼力很好的劉阿姨主動說要去做飯,將空間留給了這兩個年輕人。
“林諾,我也查過一些資料,還問了浩浩的主治醫生。這樣的病,如果在五歲的時候還找不到合適的治療方法,孩子必死無疑。”
這是林諾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可是如今,卻被那個男人,硬生生的就這麼說出口了。恐慌在心裡蔓延着,壓抑不住內心的憤怒,林諾尖叫了起來:“胡說,你不要胡說八道。”
差點就把孩子給吵醒了,林諾趕緊低頭,拍着浩浩的肩背呵護着。
江遠洋卻不肯放過她,繼續說着:“反正這又不是我們的孩子,林諾,你聽我說,等……”
林諾低垂着眼瞼,一手輕輕地撫摸着孩子消瘦的小臉,內心裡思緒翻騰着,實際上,她根本就沒聽清那個男人在講什麼。
只當他是在放屁!
都忍不住想罵粗話了,這個男人他媽的也自私的太過了一點,反正浩浩不是他的孩子,反正他的病也很重了,索性,不治療了,等他病死了,他們“夫妻”倆就可以高高興興心安理得的回北京去過他們的二人世界,是嗎?
這就是所謂教授國學大師的想法?如果這就是代表了文化素質,那,還真是可悲啊。
江遠洋絮絮叨叨的還說了一堆,林諾其實都沒聽清,只是知道,他昨天晚上就是在這附近的小旅館住的,環境很差,希望林諾早點考慮好,跟他回北京。
起身送客的時候,江遠洋說:“那好吧,既然你堅持,三天之後我在車站等你,我們先回S市再說。”
林諾一片茫然,剛纔他們說了什麼,江遠洋會跟她約定,三天以後一起回S市?而不是北京?
當年,在她最最困難的時候,劉阿姨出現了,幫她一起照顧着浩浩。
僅僅是在醫院裡做各項基本檢查,就花光了林諾所有的積蓄,最後還是跟醫院千求萬拜的,醫院方面才答應可以晚一個星期交住院費。
他們三個人一起回到老家,只是爲了節省一些生活費用,幸得,這裡居然有一位地貧方面的權威專家,退休之後回老家休養。卻又閒不住,到鎮上的醫院掛職,同情他們母子的遭遇,願意破格出手,幫她醫治浩浩。
雖然人家非常好心,有一項卻是缺少不了的,就算,醫院已經減免了許多,初期的檢查醫療手術費也得十萬元以上。
林諾在火車站隨便買了一張車票,就去了S市,然後進了孟氏工作。機緣巧合之下,將自己賣給了孟靖軒,賺得了那二十萬。
不得不說,她是十分感謝孟靖軒的,他是她生命中的貴人,是他,拯救了她們母子的性命,給了他們希望。
只是現在,現在她該怎麼辦呢?這次帶回來的幾萬塊,在醫院裡撐不了多久的,更何況醫生說,浩浩的病情會越來越嚴重,光是輸血除鐵已經滿足不了他的身體需求了。
慢慢的,併發症會越來越多,情況越來越糟蹋。光是這個月,劉阿姨說,浩浩已經有過一次因爲感冒發燒引起肺炎的情況了。
浩浩,對不起,媽媽又一次的要,離你而去了。
本來林諾已經下定決心了,反正也不用工作,也不用去伺候那個人了,這次回老家多住一些日子,好好的陪陪浩浩。
目前這種情況,卻不允許她這麼做了,如果她安逸的在這裡呆着陪浩浩,那誰去想辦法,籌得那一筆筆鉅額的款項?
自己都是剛剛纔決定要再回S市的,江遠洋又是怎麼知道的?對於那個奇怪的三天後的約定,林諾只覺得莫名其妙,卻也不想搭理。
三天後,她要回去S市,東西還沒搬出來,那是孟靖軒的房子。對於他們的關係,孟靖軒已經交代得很清楚了。
而自己,卻依舊賴在裡面住着,甚至,還有些不願離開。不管是因爲現實的需要,還是,心的需求。
人,是不是都很貪婪,貪得無厭,得到一些東西之後,就會奢望着,能夠得到更多?
現在可以雲淡風輕的去回想,可是當時,當時的情況真的很糟蹋。
夫家一夜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自己帶着孩子,茫然失措,還要接受着,旁人的議論紛紛。
然後,浩浩再一次發病,進醫院檢查之後,確診居然是地中海貧血。
當時,差不多要以爲天塌下來了,在那樣的時刻,彷徨無依,彷彿全世界,沒有一個角落能讓自己棲身,自己,就被這個整個世界給拋棄了。
冰冷的現實,還有周圍人那刺骨的目光,都讓林諾無所遁形衣不蔽體,唯一能夠抓住的,只有那一點點溫暖了。
很努力,謹小慎微的扮演好賢良淑德的角色,只做他暗中需要的那一個人。將自己小心翼翼的藏好,不被大衆的目光探測到。
其實,說是她滿足他的需求,又何必不是,他給她提供了安全感,和,可以依靠的肩膀?孟靖軒不多話,也不是一個體貼的情人,卻往往會在無意間,透露出一些細緻的好給她,讓林諾淒涼的心境可以慢慢的恢復。
無法想象,當年如果不是他,換做其他任何一個男人,自己只怕都很難支撐到今時今日吧?
林諾一直都很小心的,努力的維持着本分的假象,讓自己認爲,這只是一場公平交易。她不會投入一絲一毫的感情,等待有一天,彼此都不再需要的時候,可以揮一揮衣袖,安靜的離開。
那一天,他開口將她辭退,給她錢,讓她走;特別是,她看到週刊上兩個人挽手相攜的甜蜜笑臉時,竟然會覺得,心痛?
是她太貪心了吧?孟靖軒其實已經給了自己很多,很多很多,她竟然還想求得更多,妄圖,享受這樣安逸平靜的日子,繼續下去。
從那天晚上接到吳丹妮的電話開始,她已經不對勁了,人家是未婚夫妻,要做什麼都是很正常的事情,自己憑什麼妒忌憑什麼心痛難堪?
林諾將自己再往被窩裡縮了一點,緊緊地摟着浩浩的小身體,寶貝,就算全世界都拋棄了你,媽媽也不會不要你的。
表面上看,是媽媽爲了你犧牲,其實,你纔是最偉大的,是你給了媽媽,一個人也要堅強的走下去的勇氣和力量;你讓媽媽,重新有了動力和支撐點。
…………
千叮嚀萬囑咐,有什麼問題馬上就給她打電話,又將感謝的話對着劉阿姨講了無數遍,林諾這才踏上了返回S市的大巴。
雖然,江遠洋就坐在她旁邊,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卻很僵硬。
一路上江遠洋也試圖開口說話,林諾卻只是閉目養神,一副十分疲倦不想被打擾的樣子。
江遠洋皺着眉頭,百思不得其解,前幾天兩個人不是還談得好好的嗎?
怎麼轉眼之間,林諾就是這個德行了?跟她說話都不理。
她這個樣子可不行,母親不會喜歡的,有空要好好說說她,改掉這個不禮貌的壞習慣。
下車之後,江遠洋打算先送林諾回住處,順便觀察一下,她這三年的生活情況。
林諾卻是自己提着行李箱,“江教授,謝謝,我要回去了,一路上你也累了,趕緊回賓館歇息一下吧。”
“小諾,我——”江遠洋剛準備開口,卻被一個冰冷的聲調打斷了話語:
“小諾,你叫她小諾?”
伴隨着這聲冰冷語調,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高大偉岸的男子的身影,只是他的臉色,實在與這豔陽天不相配啊。
呆了一下,江遠洋才笑着伸出了右手打招呼:“孟總,好巧,居然在這裡碰見你了。”
孟靖軒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甚至沒有多看江遠洋一眼,他只是,認真的盯着林諾的眼睛:“他叫你小諾?你們什麼關係?你消失的這幾天都是和他在一起的嗎?”
從一開始聽見孟靖軒的聲音時,林諾就愣住了,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現在又被他這樣緊迫逼人的詢問着,腦子裡一片漿糊。
他們之間不是已經結束了,沒有關係了嗎?
爲什麼,看到她和別的男人站在一起,特別是聽到江遠洋稱她小諾的時候,孟靖軒會擺出這樣一副,妒夫的面孔?
林諾依舊沒有說話,孟靖軒卻已經反應過來了,他見識過各種大場合,自然不會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失了身份。
勉強和江遠洋握了一下手,“我到這裡來送朋友,好巧啊,居然會遇到江教授和,林秘書。”
對於他的話語和說話的語氣,江遠洋實在有着太多的疑問,可是看林諾那個樣子,很顯然並不想與自己多說話。
過去的那些事情,也不見得多光彩,江遠洋心中其實也不希望外人知道的,於是,和他們揮手告別之後,自己打的先離開了。
已經坐進出租車裡了,忍不住,他還透過車窗往後望着,越看越覺得不對勁,那個孟靖軒和林諾之間,怎麼看起來不像是普通的總裁,和秘書的關係啊?
“在這裡等一下,我去取車。”臉色依舊沒有恢復,孟靖軒丟下這麼一句話之後就離開了。
習慣使然,林諾愣在原地,呆呆地望着孟靖軒的背影,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一直到孟靖軒開車,將林諾帶回了住處,進門之後,她還有一種恍然如夢的感覺。
以往,每次離開三天再回來的時候,屋裡必然會蒙了一層灰。
而這次呢,整個屋子一塵不染亮麗如新,玄關處擺放着兩雙拖鞋,孟靖軒的西裝和風衣外套都在門口的衣帽架上掛着。
進屋之後,換了鞋子,孟靖軒直接往屋裡走去。
林諾怯怯的跟在後面,小媳婦似的,探尋的眼光不住的打量着。
似乎後背長了眼睛,孟靖軒好心的解答了林諾的疑惑:“這幾天我都是住在這裡的。”
你一個人?這句話差點就要脫口而出了,林諾拍了拍胸口,幸好,沒有問出來啊。
也還是習慣使然,先幫他將鞋子拿到陽臺上晾着,又拿出家居服給他換上,泡了一杯茶忙碌好這一切之後,才乖乖的在沙發上,孟靖軒的對面,坐下。
標準的受審姿態,雖然對於他的反應很是不解,林諾卻依舊覺得自己該做好學生,對於他的問題是有問必答。
斜斜的靠在沙發背上,全身心的放鬆,在腦海裡思慮了三秒鐘,孟靖軒才決定先問出自己最在意的:“你和江遠洋是什麼關係?”
“他是我的前夫。”沒有任何隱瞞,林諾非常直接的將她和江遠洋的關係說了出來。
孟靖軒詫異,挑眉:“你的前夫?”
想過千萬種,卻從來沒有料到過,會是這樣的答案。孟靖軒呼吸一滯,一時之間,有點難以接受的感覺。
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他在客廳裡踱着方步,不知道該如何排遣,這心中的鬱悶。
前夫?林諾居然是結過婚的,那個江遠洋居然是她的前夫?
該死的,他是知道,自己不是林諾的第一個男人,也沒有所謂的大男人主義的處女情結。那一天晚上,心裡的確有些微的不舒服。
卻只是一點點,跟林諾在一起的美妙感覺,戰勝了一切。
誰人沒有過去呢?林諾也不是他的第一個女人啊,況且,他還有一個名義上的未婚妻,他們之間的關係談不上感情也就無法計較太多。
逐漸的,自己卻開始關注,林諾私下裡的一切了。也曾懷疑過,她有過刻骨銘心的感情創傷,私下一人獨處的時候,林諾眉宇間的憂傷是怎麼也遮掩不住的。
只是,前夫,林諾結過婚?
從來沒有想過這種可能性,孟靖軒的心裡,頗不是滋味起來。除了轉來轉去,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不知道,心裡的這萬千思緒,到底算是什麼。
在林諾看得頭都暈了的時候,孟靖軒終於停了下來,他慢慢的走到林諾面前的地板上坐了下來,與她的眼睛平視着。
“你結過婚,有一個前夫,爲什麼,我從來都不知道?”
“你從來都沒有問過。”林諾言簡意賅的說着,也是爲了掩飾自己的心虛。
一半卻是因爲,她不敢說。
像孟靖軒這樣的男人,如果知道她結過婚……後果,從來都不敢想象的。
“我和他算是青梅竹馬,從小就認識的吧,我父母感情不好,母親很早就拋下我們父女離家了,父親抑鬱不得志,經常在家裡喝悶酒。那一年,發生了一些事情,江遠洋救了我,之後我就一直住在江家。我們戀愛,直到結婚,付出了許多努力,可是我的婆婆,也就是江遠洋他媽,一直都不喜歡我,嫌棄我的學識出身,配不上她高貴大方的兒子。終於,在她的干涉之下,江家舉家遷徙,將我一個人拋下。那些自以爲出身高貴的知識分子,居然做出這樣的事情,一夜之間,他們家就全部消失了,如果不是這次江遠洋到這裡來講課,我還真不知道,他居然去了北京,做了教授。”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林諾索性將這些也都講了出來。
卻只是,講了一半的事實,關於浩浩,那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對着這個男人,說出口的。
江遠洋曾經和浩浩一起生活了一年,當作自己的兒子一樣疼愛,可是一旦懷疑浩浩的身世,就可以馬上離開,再不過問她們母子的死活。
現在,居然還說出了那種冷血的話語。
而孟靖軒,只是一個跟浩浩沒有一點關係的外人,他,能接受這樣的故事嗎?
說完之後,林諾就低頭,將腦袋埋在自己的雙臂之中,再也不敢看,對面那個男人的臉色。
孟靖軒嘆氣,卻也,無話可說。
是啊,是他沒有問,他只覺得這個女人很適合自己,就和她在一起了。難道,每碰到一個女人都要去問一番:“你結過婚沒有?”
是自己的疏忽了。
聽完林諾的話語,他的心裡,依舊是很不舒服,這一次,卻是心疼。
他幾乎可以想象得出,這個小女人,一個人縮在角落裡,看着空無一人的家,是怎麼樣的心疼難堪。
他一直都知道,林諾是一個戀家的女人,她不逛街不出去玩,難得的休假,總是在家裡收收整整的。
她的童年經歷導致了她對於家庭的渴望,對於那個家,她肯定是用心維護付出了許多的。只是那個男人,居然會如此的對待自己的老婆,談什麼國學大師,狗屁不如。
孟靖軒也開始在心裡唾棄着,自己也是有未婚妻的,甚至就是林諾,也都知道吳丹妮的存在。
是以,對於林諾的過去,孟靖軒知道自己沒有權利介懷。甚至於,他是有些,心疼憐惜,林諾的遭遇。
遇人不淑,壞男人,孟靖軒在心裡罵着,全然忘記了,自己也是一個男人;他也不見得有多好的,跟吳丹妮的婚約一直都是存在的,而對於林諾,心裡也沒有想過要放棄。
難怪,她會那麼的沒有安全感,每次出門,都要將鑰匙檢查好幾遍,睡覺的時候,總是將自己縮在大牀的最最邊邊角落窩裡。
難怪,她在他面前總是小心翼翼的樣子,是害怕是擔憂是因爲她的自信全部被人摧毀殆盡了吧?
各種情緒在心裡翻騰着,到了最後,涌上心頭的,只剩下心疼難捨的滋味了。這樣一個小女人,嬌柔脆弱,那個男人,又怎麼忍心,要這樣傷害她呢?
眼看着那隻小鴕鳥就要將自己悶死了,孟靖軒搖頭失笑,卻沒有說話,掉頭就往臥室的方向走去。
表面上看,林諾一直低頭懺悔,其實她也在偷眼打量着,孟靖軒的反應。到了最後,傻眼,他就這麼的走了,什麼意思,是太過於生氣,抑或,有了其它的打算?
過了一會兒,孟靖軒才又重新從房間裡走出來,手裡拿着一個小本子模樣的東西。他喝了一口茶,又給林諾倒了一杯,還遞到她嘴邊,非常溫柔的說着:“乖,喝點水吧,別這麼緊張。”
絕對的有問題,難道是,先禮後兵?林諾低眉順目的喝着水,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思量着孟靖軒的用意。
上一次,他這麼溫柔的對她,晚宴上她喝醉了這麼失禮也沒有斥責,直接秋後算賬的結果是,將她從孟氏開除了。
這一次,他要幹什麼呢,應該是將她從這個房子裡面,掃地出門了吧?
接下來,自己應該幹什麼呢?就算無法籌得動手術的那一筆筆鉅款,起碼也得保證每個月的基本生活費,要去哪裡再找一份高薪的工作?
江太太瞧不起她,有一點倒說得很對,自己絕對沒有拿得出手值得炫耀的本事。三年的人事專員工作經歷,那是說得好聽,其實,跟打雜的也差不了多少,最後做了孟靖軒一個月的花瓶秘書。
作爲一個女人,當自強,也應該自己有自強自立的資本。
現在要重新去找工作,真是難啊,去哪裡找那種薪資高要求低的好工作呢?
“小諾,”孟靖軒笑,慢慢的咀嚼着,“小諾,君子一諾,可惜,你只是一個小女人,很多人這樣叫你嗎?”
林諾搖頭,簡單的兩個字,從他的嘴裡吐出來,卻有着這樣曖昧親暱的味道。
孟靖軒的理解是對的,也曾是知識分子意氣風發的父親,最初之所以要給她取名林諾,就是取了君子一諾的涵義。
只有江遠洋一個人這樣叫?孟靖軒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已是一片清明,眸子裡,不帶有一絲一毫的感情的色彩,“林諾,你在這個房子也住了三年,想不想換個地方住呢?”
突然的轉換話題讓林諾有點不適應,換個地方?她心裡咯嘣一下,這話什麼意思,他真的,要將她掃地出門了?
“這套房子太小了,我在華僑城那邊買了一棟小別墅,林諾,搬到那裡去住,怎麼樣?”說着,將一串鑰匙擺在了茶几上,隨着的,還有那個小本子。
孟靖軒的話全部說完,林諾才知道,自己誤解了他的意思;只是,搬到他新買的小別墅去住?
那個小本子卻是價值千金,房產證,二百多個平方的小別墅,價值一千來萬。孟靖軒這是什麼意思,這是她三年來服務的最終結果,金主覺得很滿意,即使要結婚了,也不願意放棄這段關係,還提升了她的價值?
“雖然,最初我是爲了錢才和你在一起的,就算是現在,我也確實很缺錢。可是孟總,對不起,我也有我的道德標準。”很難得的,林諾對孟靖軒說出了拒絕的話語,雖然有點艱澀,卻依舊是,義正言辭的拒絕了。
甚至,私下裡也對他用了那樣的稱呼。
“道德標準?”孟靖軒一臉的茫然,高智商的腦袋沒有明白林諾的意思。
“我不會做第三者,破壞別人的家挺幸福。孟總,我知道,自己沒有立場說這樣的話語。作爲女人,我卻還是要說,你既然都要跟人家結婚了,無論身心,就應該堅守着那份道德底線的。”
明明就是一隻溫順的小貓咪,就連此刻,態度強硬的說着拒絕的話語,卻也沒有什麼氣場。
只是望着這樣的林諾,奇蹟般的,孟靖軒灰暗的心情卻好了許多。
好不容易得空過來找她,卻是撲了個空,猛然間瞧見日曆纔想起來,又到月底了,這個女人的老習慣:回老家一趟?不知道爲什麼,看見空落落的臥室,心裡突然覺得難過。
反正老頭子也不在家,沒必要繼續演戲了,他直接從孟家的大屋搬了出來,對吳丹妮說了句好自爲之。
他不是傻子,如果不是有心人士的刻意爲之,那些八卦週刊有機會拍到他的照片?還是那麼湊巧的,只有他們兩個人入鏡,臉上的表情就宛若正在熱戀中的男女。
鬼使神差的,居然將行李搬到了這間小公寓,不自覺地就開車到汽車站附近轉悠。
然後就看到了那令他呼吸都覺得困難的一幕,那個男人,倚在他的女人身側,態度親暱的喊着小諾。
當時只覺得,心臟被人緊緊的揪住,心疼的感覺,一點一點的蔓延開來。
孟靖軒冷笑一聲:“你以爲我要結婚了,所以就跟着前夫跑回老家了?”
“不是的,我們只是湊巧有事就一起回去了,他現在跟我,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林諾擡頭快速的說着,根本就不想讓孟靖軒有這樣的誤會。
說完之後,自己卻覺得突兀,何必呢,不是已經決心要跟這個男人劃清界限了嗎?
“好了,這個話題到此爲止,我相信你。”孟靖軒擡手,直接阻止了林諾那些欲言又止不知道該如何講出口的話語:“我還沒打算跟吳丹妮結婚。”
聽到這句話,林諾的眼睛一亮,看着孟靖軒的時候,眼裡的火花在閃爍。
不過很快的,又晦澀的灰暗下去,因爲他接下來的話語:“暫時,我還不想跟她結婚,她想回國玩,想進孟氏,就順着她的心意吧,僅此而已。”
更難得的事情還在後面呢,孟靖軒居然開口對她解釋了自己的行爲:將她辭退只是因爲吳丹妮想要到孟氏工作,如果林諾也在孟氏,三個人呆在一起,難免會有不方便的時候。反正林諾還可以重新再找工作,不會影響他們之間的關係的。
“你對我還覺得滿意,所以我們之間的交易還可以繼續?”本來林諾是想一臉諷刺加冷笑的說出這句話的,現實卻不允許她這麼做。
因爲孟靖軒最後告訴她,除了換工作換住處之外,他還給她換了一張銀行卡。以後也不用刷什麼副卡了,每個月他會直接往她的戶頭上存入十萬塊。
整整十萬啊,多大的一筆數目,甚至孟靖軒將這張卡遞給她的時候還告訴她,開戶金額是二十萬。
正是當初,他買了她三年的價錢。
“那,要不要再籤一份合同呢?”
本來聽到林諾說交易的時候,孟靖軒心裡也很不是滋味,這句話更是讓他心火旺盛,“不用了。”
將那些東西一古腦的丟在茶几上,他就起身離開了。
只餘下林諾一人坐在客廳中間,滿臉微笑的望着這些東西:房產證、銀行卡,甚至那個男人還說了,會讓她學車。
真是闊氣大方啊,壓抑下心中的苦澀難堪,她對自己說:林諾,這不算什麼,又不是第一次了,這一次你將自己賣了一個更好的價錢,說不定這些錢就正好可以救浩浩一命,這是天大的好事一樁,何樂而不爲呢?
只是心裡,還是很惦記着那句話,他只是,暫時,還不會跟吳丹妮結婚罷了;這個暫時,還能維持多久呢?
林諾最後的話語算是徹底惹怒了孟靖軒,在她洗澡的時候,浴室門突然被人撞開,那個男人就這麼的闖了進來。
因爲知道房子的安全性,也察覺到了那股子熟悉的氣息,林諾沒有害怕、驚慌失措。只是還來不及起身用毛巾擦乾身上的水漬的時候,那個男人突然俯身壓力過來,一隻手繞過她的脖子用力糾纏。
這一次的他,不像以往那樣溫柔或者是漫不經心,而是帶着一絲絲的霸氣,一直到他覺得滿意了,才停止下來。
接下來的動作,一切,都讓林諾精神恍惚,他們之間到底算是什麼回事,就這麼的繼續下去?能夠嗎,他和她之間——
突然地,林諾感覺到痛,該死的,他居然咬了她一口,並且是用牙齒撕咬的,肯定留下紅印子了。
林諾怒,伸手想要推開他,孟靖軒卻猛地拉開她的手,重新起身上來,身後浴室昏黃的燈光令他的影子自上而下的籠罩住她,林諾只覺得眼前一暗,突然就被她翻過身去背對着他,電光火石之間,那個男人緊緊地貼了上來,兩個人之見不餘一絲縫隙。
就這麼的被壓在冰冷溼滑的瓷磚牆上,林諾一陣陣驚慌,心臟開始驚悸的狂跳起來:“靖軒,你要幹什麼?”
他們可從來沒有在臥室以外的地方,有過深刻的肢體接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