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容痛苦地閉上眼睛,半晌,擡手,胡亂地抹一把臉,抹去一夜的奔波疲憊。
“主子。”影六走過來。
“還沒找到嗎?”百里容還得管被人劫走的小兒子。
“屬下無能,請主子責罰。”
“滾!”百里容冷聲道,疲憊喝了一句:“繼續查!”在影六退下的時候,又喚住人:“等一等,”眼神灼灼地看着影六,“你把附近人手全都抽調出來!”
“是,主子。”臨走的時候,影六擡眼看向棺內,心中懊悔無比。如果不是他擅自做出傳遞消息,夫人也許就不會……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百里容思索着,到底是誰有那麼大的本事從夢園中劫走人。他雖然是帶了一批下屬前往北冥寒的住處,但這夢園中,還有許多高手。
更何況,事發之後他已即刻全城封鎖,挨家挨戶的搜查。這人的本事這麼大?能瞞過衆多耳目,逃過搜查?
“影六,你把影十找來,我有話問他。”
沒一會兒,影十來到百里容的身前。
“夢園的侍衛們都是中了迷藥,暈死過去。但這些侍衛,一般的迷藥根本不會中招。影十……我叫你來,是因爲你之前與太子妃身邊的三兄弟很熟。”
影十憨厚,有什麼就說什麼,當即道:“主子是懷疑春家三兄弟?他們在太子妃離開夢園的那天就離開了。”話語一轉:“不過,這迷藥是下在井水裡頭,夢園這麼多口井,屬下檢查過了,只有常用的幾口井被下了藥。”言下之意是,作案之人必定是夢園之人,或者在夢園待過,對夢園很是清楚。
“那三人,你可查到他們的去處?”
“回主子,他們是江湖中人,來去自由,沒有歸宿,屬下愧對主子,但屬下查到了程錦書近幾月一直在打探夫人的下落。”影十回答道。
“程錦書?他沒那個本事。他是聰明人,知道只有跟着我纔有用。”百里容冷聲道。“影十,你負責大周的情報,拿出你的本事來,不然……”接下去話沒有說,但意思很明白。
影十一陣凜然,道一聲必定不負主子所託就退了下去。
等到影十退下去之後,火乙走上前:“主子,屬下已經命工匠在夢園的地下冰室修建了冰棺,冰棺由玄冰打造,千年不化,主子爺可要去瞧一瞧?”
百里容搖了搖頭,“聖旨可擬好了?”
火乙眉心跳了跳,猶豫一番,終於還是勸說道:“殿下,您不與陛下說一聲,就代天子下詔書……雖說您沒有逼宮的意思,但陛下若是對您起了疑心……”
百里容擺了擺手,“一切,我自會擔着!”
“可這詔書一旦下了,殿下您可就成了大周的笑柄!娶一死…已經過世的女子爲太子妃,陛下,諸位皇子可就有藉口對您口誅筆伐!”
“住嘴!她是這世上最好的女子,你若是再出言不遜,休怪孤不念舊情!”
火乙臉色陡然清白,不是因爲被百里容呵斥,而是不敢置信百里容嘴裡說出的這番話!
他是大周的太子,權柄滔天,是將來的天子,太子妃定下,將來嫡庶已分,定會給繼皇后心懷恨意,繼皇后若無子,也就罷了,若是有了親生的兒子……哪個做孃的會甘心自己的親生兒子屈身人下?更何況,繼皇后也是正統!
“殿下,您這樣做,所有人不就都知道您不在京城,您的安危……”火乙不依不饒,勢必要說服太子殿下。
“哼!讓他們來!孤還怕了他們不成?”百里容冷笑。
他很少說孤,這個象徵身份和權力的字眼,只有在某些特定的時刻百里容纔會掛在嘴邊。
“您不怕,那小公子呢?百密必有一疏啊殿下!”火乙是鐵了心的勸說。
百里容眯了眯眼,眼中閃過一陣漠然,“不必說了,孤自有分寸!”
“殿下……”
“滾!”百里容大喝。
火乙一咬牙,道一聲“是”,不甘不願地離開了。
……
這一天,整個大週一片譁然。
原來太子殿下有個五歲大的嫡長子,皇上多了一個五歲的大皇孫。
最叫衆人震驚的是,太子娶太子妃了!
一紙詔書,封商縣石磨村南飛煙爲大周太子妃。與此同時,嫁娶成婚卻是在太子妃的葬禮之上。
這一天,太子妃的孃家只有一個兄長參加了這場喜慶葬禮……或者說是悲哀的婚禮。
這一天,沒有文武百官參加,只有江南的官員聞訊而來。
他們與神秘的夢園裡的下人管事,還有太子妃生前的魯掌櫃等手下,一同參加了這場葬禮。
他們看到,太子妃的屍身上,穿着大紅嫁衣,鳳冠霞帔,全是太子妃的品級,每樣東西,絲毫都不含糊。
太子妃被從棺樽中“請”出來,由她唯一的孃家人,她的兄長北冥寒揹着,到了夢園外坐花轎,繞着夢園一圈,然後停在夢園門口,由太子殿下踢花轎,抱着太子妃已經僵硬的屍身,拜堂成親。
大紅蓋頭掀開,是他們熟悉無比的南夫人。
太子殿下彷彿當着太子妃還活着一般,小心翼翼地拿起杆子挑了紅蓋頭,小心翼翼替太子妃拿下沉重的金步搖,小心翼翼地拿起剪子,剪下太子妃的一縷黑髮,又剪下自己的一縷黑髮,結髮於檀木盒子中。做完這些,又親手替太子妃梳順了一頭黑髮,綰了一個婦人頭。
更加衆人瞪大眼睛的,卻是太子殿下如同太子妃依舊在世一樣,親了親太子妃的脣瓣。
衆人瞧着,只覺得心中慼慼。
這一天,太子殿下的嫡長子努力地笑着,小小的孩子,嘴角依着努力的掛着笑容,眼裡淚花卻在打轉,固執的不肯落下來。
太子妃的棺樽足足停了七天。
七天的時間,已經夠附近州縣的官員前來拜祭了。
而與此同時,京城正在醞釀一場大風暴, 朝中文武百官聯名上書要改廢太子,當今聖上卻一直沒有表態,朝中形勢愈發嚴峻。
衆人紛紛上表,二皇子聰穎,將來必定大有可爲。
接着,一發不可收拾,六皇子仁義,將來必成仁君。
也有朝廷官員上奏當今聖上,表示不管立誰爲太子,太子之位,必須改立。
京城局勢愈演愈烈,大有一種當今太子殿下必定被廢的情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