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奕郯在皇城街道上,與丞相府大小姐發生爭執,其殘忍殺害侍衛八十餘人,重傷近百人,近乎彪悍的傷亡數字,讓凌若夕的大名再次譽滿皇城,只不過這一次,再也沒有人敢稱她爲廢物,而是議論着,她被捕後將會得到怎樣的處決。
北寧國國君大怒,當即下旨要將凌若夕斬首示衆,丞相當天進宮,負荊請罪,讓丞相一脈免受這次災禍的牽連,二姨娘和凌雨涵等女眷,在後院裡咒罵着凌若夕的愚蠢以及不自量力,幸災樂禍着她現在的下場,巴不得她立刻被斬首,永絕後患。
凌雨涵穿着一席流蘇長裙,帶着一名丫鬟造訪三王爺府邸,上門替自己的姐姐請罪,鳳奕郯一改往日的溫言細語,聲稱必將殺了凌若夕出心頭這口惡氣。
凌雨涵的行爲,得到了不少人的稱讚,在王孫公子眼裡,她分明是爲了姐姐勞累奔波,重情重義的女子,名望也隨着水漲船高。
皇城背面,深山下方的地窖,乃是天牢的所在地,山腳有身負玄力的重病把守,層層警戒,方圓千米,很難見到百姓的行蹤,據說,這裡時不時會傳出慘絕人寰的叫聲,夜晚時分,聽入耳中與厲鬼的嘶吼沒有兩樣。
凌若夕低垂着頭,不停地喘着粗氣,身上的華貴長衫早已被皮鞭鞭撻得破破爛爛,除了一張臉,她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個地方是完好無損的。
“切,這女人骨頭還真硬,不管用什麼辦法leng是沒聽她叫過一聲。”一名獄頭提着燈籠在牢籠外巡邏,途徑她所住的牢籠時,忍不住衝地上啐了一口,也不知這話是諷刺還是佩服。
三千青絲已被鮮血佔滿,一縷縷凝固成團,待到獄頭離開後,唯一的光亮也隨着消失,這座牢籠連一個通風口也沒有,根本無法分清外面究竟是白天還是黑夜,不斷有斷斷續續的抽噎聲、求饒聲、哭訴聲從四周傳來,這裡關押着的,大多是違法亂紀的百姓,或者是一些官員、宮人。
凌若夕擡起手臂,看着被折斷的四肢,眉頭忍不住皺成一團,她身體的玄力被徹底封鎖住,即便有法子將骨頭接好,但她也沒有把握能夠拖着這具身體平安地逃出去,但若是任由傷勢繼續惡化,恐怕不需要多久,再想接上,就真的難如登天了。
一咬牙,她吃力地將左手手掌搭在右手手臂上,用力一掰。
‘咔嚓’
錯位的骨頭利落地接上,一陣劇痛從手腕傳來,凌若夕卻連眉頭也不曾皺過一下,迅速將四肢接上,她靠着冰冷的灰牆,坐在稻草堆上,閉上眼,想要凝聚體內的玄力,衝破被封堵住的筋脈,每一次的衝撞,筋脈就會傳來撕扯般的劇痛!一縷縷極其微小的玄力在筋脈中游走着,那滋味,活像是千刀萬剮,饒是凌若夕早已習慣了疼痛,但還是忍不住掉下了冷汗。
“呼……”她長長呼出一口氣,全身的力氣彷彿都在這一刻被掏空,短暫的歇息後,凌若夕開始觀察獄頭的換班情況,隨時準備着逃走。
她從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只要還有可能活下去,哪怕是再小的機會她也要把握住,若是沒有機會,那就用這雙手去創造。
只是不知道,這時候小白怎麼樣了。
想到兒子,凌若夕滿是泥濘的面頰卻浮現了一絲溫柔,凌小白,那是她兩輩子最爲柔軟的存在。
夜涼如水,整個皇城陷入了沉睡之中,一道小小的身影從暗巷裡偷偷溜出,被泥巴糊弄得幾乎看不清容貌的奶娃娃抱着一隻寵物,靠牆穿梭着,時不時有巡邏的士兵從街頭巷尾經過。
“小黑,你說憑着小爺和你能把孃親救出來嗎?”凌小白躲過又一波的巡視,有些氣餒地蹲在地上,戳着黑狼的身體,糯糯地問道。
在他的心目中,凌若夕向來是無所不能的,被抓住這種事,他連想也不曾想過,卻偏偏發生了。
短暫的驚慌後,他迅速冷靜下來,喬裝打扮把自己扮作街上的乞丐,這才躲藏過了士兵們的搜捕。
“吱吱吱。”黑狼朝着他叫了幾聲,想要安慰他,別這麼快就放棄,就算小主人救不了那女魔頭,不是還有少主嗎?尖利的爪子輕輕拍了拍凌小白的胸口,細微的觸感,卻讓凌小白整個人充滿了勇氣。
“小黑,你也覺得小爺能行的,對不對?”亮晶晶的眸子溢滿了欣喜與激動,他捧着黑狼對上它那雙幾乎快要看不見的小眼睛,一字一字低聲問道。
黑狼真的很想知道,那麼英明的少主,怎麼會有這麼笨的兒子?但看着這樣的凌小白,它實在不忍心打擊他,只能點頭。
“好,我們這就去營救孃親。”凌小白握緊拳頭,一隻腳剛從巷子裡踏出去,眼前一道黑影快速閃過,他整個人已被抱在對方懷中,凌空飛起。
“哇!你是誰啊,快把小爺放下去,不然小爺就咬死你。”凌小白哇哇叫着,腦袋埋在對方的胸口,根本看不清來人的長相,只有耳畔不斷刮過的冷風,提醒着他,正在高速行駛的事實。
黑狼自覺的在他懷裡尋找了一個舒坦的位置靠下,小爪子死命的捂住耳朵,真不知道這凌小白明明是個男孩,怎麼慘叫聲,卻比女人還要可怕,連它堂堂雲族神獸也快要受不了了。
在皇城外一座獨立的院落內落下,來人輕輕鬆開手,凌小白立即後退了一大截,滿臉戒備地擡起頭來,藉着月光,總算是看清了擄走自己的人到底是誰。
“啊,是你!欠錢不還的壞蛋。”粉嘟嘟的手指指着雲井辰那張妖孽般精美邪氣的臉蛋,他失聲尖叫道。
黑狼朝天翻了個白眼,絕不承認這小傢伙是它承認的下一代雲族繼承人,真是丟臉死了。
“驚訝夠了嗎?”雲井辰挑眉問道,涼薄的脣角劃開一抹分外妖嬈的笑,定眼看着自己的兒子。
凌小白急忙伸出爪子,一爪捂住自己的嘴巴,用力點頭,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幾下,看上去可愛極了。
“你孃親的事,本尊已經知道,小傢伙,想要本尊救她出來嗎?”雲井辰邪笑着輕聲問道,嗓音裡帶着一股蠱惑的意味,像是引誘獵人的獵物,正在靜靜等待着獵物一步步走入陷阱中。
凌小白放下手,從上到下將他打量了一遍,挑眉反問道:“小爺憑什麼相信你?”
孃親說過,這人不是好人,他怎麼可以接受他的幫助呢?
雲井辰莞爾一笑,“除了本尊,你還能找到誰去營救你的孃親,恩?”
這小傢伙戒備心不小,看來她把他教育得很好,除了一些小孩通常不會有的癖好外,這個兒子還是讓他很是喜歡的。
“就算沒有你,小爺自己也能救出孃親。”凌小白緊握着拳頭,斬釘截鐵地說道,他雖然小,但他知道,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這是孃親告訴過他的話,他一直記在心裡的,“孃親說過,無事獻殷情,非奸即盜,你究竟有什麼目的?”
“比如做你的爹爹?”雲井辰笑眯了雙眼,看似玩世不恭的語調裡,卻暗藏着一絲認真與期待。
凌小白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口中哼哼兩聲:“原來你也對孃親心懷不軌,哼,男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雲井辰很想提醒他,似乎他也是男人中的一個,雖然還沒有發育完全。
“你是不是也和那個什麼王爺一樣,想要欺負孃親?”凌小白卷起袖口,一副他只要敢點頭,就要和他拼命的架勢,逗得雲井辰頓時失笑,他蹲在地上,湊近凌小白的跟前,手指戳了戳他粉嘟嘟的腮幫,觸感和他想象中的一樣,十分柔軟,讓人愛不釋手。
“啊啊啊啊,戀童癖啊!變態啊,救命——”凌小白急得在原地哇哇直叫,他曾經聽孃親說過,這世上有一類人專門綁架小孩子,並且對小孩子有特殊的癖好,難道他今天就遇到了傳說中的bt?
雲井辰被他吵得耳膜發麻,反手將凌小白的嘴捂住,抱在自己懷中,嗅着他身上淡淡的奶香味,心情分外平靜,他微微眯起眼,一字一字輕聲說道:“我會把你的孃親救出來的,相信我,恩?”
不是本尊,而是我,這是一個父親對自己的兒子許下的承諾,虔誠且莊重。
凌小白微微昂起頭,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貝齒緊緊咬住脣瓣,猶豫再三後,才勉強點了點頭:“那拉鉤?”
“呵,果然是小孩子。”話雖如此,但他依舊伸出尾指與凌小白勾在了一起。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黑狼用力捂住自己的眼睛,難道傻病會傳染嗎?不然,爲什麼它最英明的少主現在也開始陪着孩子犯傻了?
“乖乖在這裡等本尊,本尊去去就回。”雲井辰使勁揉了揉凌小白的頭髮,又扯了扯他頭頂上的那戳呆毛,爾後,翻身躍起,一瞬間,整個人就已消失在了大宅內,不見了蹤影,此處是雲族在北寧國皇城的產業之一,凌小白呆在這兒,絕對安全。
目送雲井辰的身影離開後,凌小白才奇怪地喃喃道:“他怎麼會突然出現呢?”
黑狼鬱悶地趴在凌小白的肩頭,廢話,若不是它用了雲族神獸與契約主人之間的靈魂傳音,把這事告訴給少主,少主怎麼可能這麼快趕到?只是礙於物種的問題,即使黑狼吱吱吱吱叫了半天,凌小白也沒弄明白,它到底在說什麼。
“金山叔叔去救孃親,那小爺也得做點什麼!替孃親出出惡氣。”凌小白揮了揮拳頭,眼珠子咕嚕嚕一轉,“小黑,咱們去找那什麼王爺算賬,你說好不好?”
黑狼很想拒絕,要是被少主知道,它會被刮掉一層皮的,但看看凌小白躍躍欲試的模樣,總是有再多的怨言此時此刻它也說不出口了,只能點頭,反正有它在,誰也別想傷害到這奶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