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宮裡永遠沒有秘密,禮部尚書與凌若夕之間的談話,沒過多久,就如一陣狂風傳遍宮廷的各個角落,上到文武百官,下到宮女太監,無人不知,即將出嫁的,被攝政王口口聲聲說是姐妹的女子,竟是清風明月樓裡的姑娘。
無數人傻了眼,任憑他們怎樣猜測,也沒能猜到,對方會是這樣的身份。
一個是萬人之上的輔政攝政王,一個是煙花之地的青樓女子,兩者之間怎麼可能有聯繫?
衛斯理在聽到這個消息後,當機立斷傳令封鎖傳言,不願讓這件事傳出皇宮,更不願因爲此事,而讓凌若夕的聲譽受到影響。
在最短的時間內控制了局勢後,他換上朝服,再度進宮,這回,說什麼他也必須要見到攝政王,阻止這場滑稽可笑的婚事。
與他有着同樣想法的大臣數不勝數,在宮門口,他與於老偶遇,共同奔赴御書房,求見凌若夕。
當侍衛在門外稟報,衛斯理和於老求見時,凌若夕心底已明瞭他們的來意,將寫着婚禮預算以及各項清單的摺子扣上,她答應接見這兩位求見多次的重臣。
“微臣參見攝政王,攝政王千歲千歲千千歲。”剛進屋,衛斯理和於老便俯身行禮。
“如果你們是爲了婚禮的事,話也就不必說出來了,”凌若夕直接戳穿了他們的來意,先發制人:“不論你們說什麼,這場婚禮都不可能擱置,也不會停止。”
她答應過小丫,會給她一場盛世婚禮,讓她在世間無數人的注視下,成爲暗水的妻子。
衛斯理臉色微變,卻固執的開口:“攝政王,請您三思,一個青樓女子若是以公主的規格出嫁,其結果,勢必會惹來滿城風雨,到時候,皇室的威名,攝政王您的名譽,都會受到很大的影響。”
他以前曾聽說過清風明月樓與凌若夕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但他卻不知道,她居然會爲了一個青樓女子做到這種程度。
他可以容忍雲井辰待在宮中,可以容忍凌若夕的心裡並無南詔,可以容忍她有無數的秘密。
可這件事,超出了他的底線,他不論如何也不能坐視不管。
“本宮說過,流言、名譽,這些身外物,本宮通通不在乎。”凌若夕斬釘截鐵的說道,眉宇淡漠,似未曾把他所說的這一切放在眼中。
“攝政王,請您不要再這麼任性!”衛斯理被她的話氣到沒了理智,心中壓抑了許久的怒火,此刻終於爆發出來。
於老驀地扭頭,神情驚愕的盯着他,衛相究竟知不知道他自己在說些什麼?
“攝政王,丞相大人只是一時心急,還請你不要把他的話當真。”於老急忙開口替衛斯理辯解,可他本人卻毫不領情。
“我很清醒,也很冷靜。”衛斯理昂着頭,一臉無畏的直視着凌若夕,他顧不得這些話會有什麼可怕的後果,顧不得他將面臨怎樣恐怖的境地,他只知道,他已經忍無可忍。
凌若夕危險的眯起了雙眼,目光森冷如冰,直勾勾盯着他,“呵,有什麼話,你放心大膽的說。”
“皇后娘娘,”衛斯理改變了對她的稱謂,“是,我承認,當初南詔內憂外患,爲了穩定軍心,我與你做了交易,才強留你待在京城,又慫恿百官上摺子,逼你做了攝政王,所以我沒資格要求你把南詔國當作首位,可是,你現下已經是南詔國至高無上的存在,難道你不該爲南詔國的將來詳加考慮嗎?”
擲地有聲的話語繞樑不絕,這些話衛斯理憋在心裡太久,久到在不說出來,他此生也難心安,他吸了口氣後,繼續說道:“你要留下雲族少主,我們同意了,你的私事,不願意我們插手,我們也當作沒有看見,可是,你現在所做的一切,卻是讓南詔蒙羞!不論如何,這件事我們都不會同意,南詔不是你手中的棋子,更不是你爲所欲爲的地方!請皇后娘娘凡事以大局爲重!莫要做出會讓你悔恨終生的事。”
殺氣在凌若夕的身側浮現,她涼涼的勾起脣角,“若本宮一意孤行呢?”
御書房內的氣氛凝重得讓人有些喘不上氣,衛斯理不安的握緊了拳頭,“如果皇后娘娘一意孤行,那麼,本相也不會坐視不管!請娘娘引咎退位,讓出攝政王的寶座,從今往後,你將不再是南詔國的頂樑柱!不再擁有任何權利。”
這是威脅,也是逼迫!
凌若夕深沉的眸子此刻已是寒霜遍佈,衛斯理毫不懷疑或許下一秒,他就會身首異處,但即便是那樣,他也不能眼睜睜看着她拿南詔來胡鬧。
“區區一個南詔國攝政王,你以爲我會在乎?”凌若夕拂袖起身,雄渾的威壓以她爲軸心,向四周瀰漫開去。
衛斯理和於老都在這股威壓下難以動彈,彷彿被人點了穴道,只能渾身僵硬的站在原地,一如祖上魚肉,任人宰殺。
“不錯,若你不願做這個攝政王,本尊歡迎之至。”一道邪肆狂傲的聲音忽然從門外傳來。
凌若夕霍地擡頭,目光越過猶如石化的二人,看向大門口。
絢爛、明媚的陽光從蒼穹上傾瀉落下,一抹妖冶的紅色人影,踏碎這一地餘暉,緩緩走來。
三千華髮如海藻般在他峻拔的身軀後隨意樸散,衣訣翻飛,精雕玉琢般完美的容顏彷彿放着一層淡淡的光,如若神祗蒞臨。
他一步一步踏入房中,內斂光華的眸子與凌若夕複雜的視線隔空碰撞,豔豔紅脣朝上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娘子,爲夫來接你了。”
凌若夕猛地握緊拳頭,直到掌心傳來真實的疼痛感後,她纔敢確定,眼前的人是真的,並不是她的錯覺。
“你醒了?”她啞聲問道,看似平靜的嗓音,卻蘊藏着無數的激動與不安。
雲井辰微微頷首,白皙的頸部美若天鵝,“娘子有難,爲夫怎敢繼續沉睡?爲夫可是幻想了許久這種英雄救美的場合,如今,可算是被爲夫等到了。”
這人,好不容易醒來,嘴裡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嗎?
凌若夕又好氣又好笑,“這種小場面,何需你出現?”
“爲夫總不能看着你被人欺負吧?”雲井辰眸光寵溺,卻在看向衛斯理和於老時,失去了所有的溫度,“你們剛纔是在要挾本尊的娘子?”
他甚至不曾釋放出自己的威壓,僅僅是靜靜站在那裡,卻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
衛斯理難受的撫住胸口,大口大口喘息着。
“本尊尚不知道,在這片大陸上,本尊的娘子想要做什麼,竟還需要旁人的同意。”雲井辰譏笑一聲,旋身一轉,下一秒,他已然出現在了凌若夕的身旁,手臂霸道的圈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將人攬入自己的懷中,“娘子,有爲夫在這兒,你想做什麼只管去做,他們不讓你做這攝政王,大不了,本尊替你打下這片江山,送給你,你高興怎麼玩,就怎麼玩。”
他的話張狂至極,可衛斯理和於老卻一點也不覺得好笑,只因爲他們太清楚,這個男人有說這話的資本!
一個天玄巔峰的強者,足以匹敵千軍萬馬,只要他想,一個南詔何足掛齒?
凌若夕羞惱的瞪了他一眼:“我要南詔做什麼?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沒了南詔,難道我還找不到辦法爲小丫舉辦這場婚禮嗎?”
不,她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要擺脫身上肩負着的重擔,她做這個攝政王的理由,不過是與他賭氣,不過是爲了逼他現身,如今,看他的樣子似乎傷勢已經痊癒,她也爲南詔穩定住了局面,或許該是她功成身退的時候了。
眸光微微一轉,再度落在下方的二人身上:“我從來沒有留戀過所謂的權勢,既然你們對我這個攝政王諸多意見,我想,我們也該好聚好散了。”
“你……”衛斯理沒想到事情會演變到這樣的局面,可話是他親口說出去的,再讓他拋下臉面,祈求凌若夕留下,他做不到。
除卻身爲男人的尊嚴,更重要的是,即便留下她一日,難道能留下她一生嗎?一個心裡全無這個國家的掌權者,就算強留下,又有什麼意義?
於老不停的朝衛斯理使着眼色,希望他能想個辦法,把這局面給穩定住。
南詔國不能沒有凌若夕,一旦失去了她的庇護,北寧國的鐵青必將瀕臨城下。
“皇后娘娘這是去意已決?”衛斯理緊繃着一張臉,沉聲質問道。
“我留在這裡再無意義。”凌若夕的答案十分堅定:“當初我想要利用南詔國的勢力,替我尋人,而今人已找到,我也完成了對你的許諾,我們之間,互不虧欠。”
“好,”話已經說開,衛斯理再無任何理由能夠說服她留下來,更何況,他也沒有這份心,“既然是這樣,本相絕不強求,皇后娘娘還請自便。”
“走吧。”雲井辰難以掩飾自己愉快的心情,攬住她的腰肢,與她並肩走出御書房,和煦的陽光從頭頂上灑落下來,將他們二人的身影緊緊的包圍住,剪影在地上拖長,如兩隻交頸鴛鴦,密不可分。
眼睜睜看着他們倆郎情妾意的離去,於老急得不停跺腳:“衛相,你怎麼能這麼糊塗?現在讓攝政王走,他日,誰來替我們穩定朝綱?”
“她的心從不在這裡。”衛斯理低垂下眼瞼,神色略顯晦暗:“於老,想要保護南詔,靠的,終歸是我們自己,外人或許能幫一時,卻幫不了一世。”
“可眼下,一旦讓北寧國知道這個消息,他們能安分守己嗎?”於老急切的問道。
“若當真沒辦法守住這萬里河山,他日到了黃泉路,本相自會向皇上及先皇請罪。”衛斯理的態度出奇的堅決,他絕不會挽留凌若夕。
事已至此,於老說再多又有什麼用?他只能搖頭嘆息,希望一切只是自己太過擔憂,希望這片江山還能保持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