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竹心一夜未睡,一大早便起來收拾東西,等她弄好出來,才發現莫辛似乎也是一夜未睡,一個人守在她的營帳外便是一夜!
“醒了?”看到她走出來,莫辛扯了一下嘴角,柔聲問道。
顏竹心點了一下頭,掃了一眼他的黑眼圈,想說些什麼,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看着她糾結的模樣,莫辛又是忍不住一聲輕笑,條件反射就想擡手揉她的頭,手才一動,他立刻就發現此刻是在外頭,又連忙將手收了回去,只看着她柔聲道:“將士們都準備好了,隨時都可以出發。”
顏竹心眼睛微微撐大,劃過一絲驚訝,便聽到莫辛解釋道:“知道你應該睡不久,我一早便跟將士們說了啓程的事情,所以大夥兒都提前準備好了!”
顏竹心心中一動,低低應了一聲,沒再說什麼。
說話間,旁邊帳篷傳來動靜,元霽延一身墨袍走了出來,看到站在對面的兩個人顯然愣了一下,回神表情恢復了往日的冰寒,只是憔悴的俊臉讓人知道他昨夜睡得並不好,甚至可能根本沒有睡。
莫辛正想如何讓顏竹心不去理會這個人,旁邊的她已經擡腳朝對面的人走去,他眉頭一皺,連忙就跟了上去。
顏竹心腳步在離元霽延還有五步之遙的地方停下,眸光冰涼說道:“你可以離開了,我的人不會動你一分一毫。”
元霽延眸光平淡瞥了她一眼,沒說話,轉身又回了營帳。
旁邊的莫辛有些看不過去,就像跟進去理論,卻被顏竹心輕輕拉住。
“大哥,我們走吧!”說着,她擡頭看了一眼已經落下的簾子,轉身朝另一邊走去。
當日一早,幽冥皇的大軍在優嵐的帶領下,離開皇城,往姬辛國而去。
同一時間,滕月王回朝,帶領手下將士再次控制了滕月王朝。
三日後,軒轅國、鳳謹國、雨墨國的幽冥皇大軍主動停戰,紮營按兵不動。
自此,混亂的戰局終於得到了片刻的休停。
皇宮之中,元霽延已經換上了一身的龍袍,此刻正坐在當初大婚之日準備的新房裡,因爲出了太后那件事,新房的大紅喜綢已經卸下,只餘一些簡單的器具。
寢殿裡窗戶緊閉,只有殿門打開着。
坐在龍鳳呈祥喜牀上的元霽延手中握着一塊血寒玉,正是當日握在太后手中的玉塊。
他修長的五指細細地摩挲着血寒玉的表面,一雙墨眸染上了幾分溫柔,似乎陷入了某段回憶中。
當日御花園裡,他以江山爲聘,血寒玉爲定情信物,求娶她的情景歷歷在目,她那時的一顰一笑彷彿在心中活過來了一般,生動得讓人不忍心去觸碰。
“心兒……這聘禮,夠了嗎?”他問她。
她說:“夠了,笨蛋。”
“對朕來說,最重要的是你在身邊,別的,朕並不是太在意。”神勇侯府上,他對她的寵溺,至今仍記得那一刻她眼中的流光。
鬼節生日上,那一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卻是漸行漸遠……
“哈哈哈哈……你不信我……”
“好一個‘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是瞎了眼纔會信你……”
“
她早就死了,在骯髒的死牢裡,在頹敗的樹林你……因爲你,因爲你們……”
“啊啊啊……不!不……心兒!”紛至沓來的回憶洶涌而來,如同張着血盆大口的猛獸,瞬間將他吞噬。
元霽延痛苦而失控地大叫了一聲,握着手中的血寒玉壓在心口,不斷地呢喃着“心兒……”一雙墨眸噙上斑駁的星光。
心兒……心兒……是朕對不住你……心兒……
走到門口聽到這一聲慘叫的影幻和守在門口的池良和池銘兩人急忙就往殿裡衝去,急匆匆的腳步卻在看到牀上失控痛楚的元霽延時,猛地停了下來。
三個人就這麼定定地看着嘶聲叫喚的皇上,回神過來的時候,卻不知道該走還是該留……
影幻皺眉看着渾然沒有察覺到他們的皇上,幽幽嘆了一口氣,轉頭示意池良和池銘兩個人先行出去。
兩人回憶點了一下頭,瞥了一眼喜牀上的皇上才轉身走了出去。
兩人離開後,影幻默默地站到一旁,靜靜聽着元霽延一聲又一聲的呢喃聲,直到那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輕,最後消失不見……
而外面的天色,已然漆黑下來。
影幻轉頭看向喜牀的方向,看到元霽延已經睡着,嘆了一口氣,才上前將旁邊的被子蓋在他的身上,暗暗決定將大軍的情況放一放,待他精神好一些的時候,再說與他聽好了。
誰知被子剛剛蓋到他的身上,元霽延卻是突然睜開了眼睛,疲倦的墨眸撞上影幻愣住的眼睛時頓了一下。
“皇上!”影幻回神立刻往後退了一步,恭敬地站在一旁。
元霽延沒有應聲,濃密的劍眉蹙了一下,便坐了起來,餘光瞥了一眼手中的血寒玉一眼,才小心翼翼地收入懷中。
“大軍現在什麼情況?”他剛剛坐直身子,立刻就出聲問道。
如今朝廷已經恢復正常,以前被鳳明月和凌戰罷免的官員也已經復職,而那些鳳明月和凌戰安插進來的人,也已經全部清理了,只是丞相的病一時半會還好不了。
影幻擔憂地瞥了他一眼,見他已經恢復常態,只是疲倦之態更勝了,弛豫了一下,纔出聲道:“我們的大軍大部分都被鳳明月派往各處偏遠的地方,如今都在往皇城這邊聚集。”
“陶海盛是不是還守在姬辛國那邊?”元霽延沉聲又問。
“嗯,陶將軍按照皇上的吩咐,沒有和幽冥皇的大軍發生衝突,如今正在離姬辛國有三天路程的源城休整。”影幻恭敬應道。
元霽延若有所思點了一下頭,再次擡頭時,已經換了一副神色,看着影幻認真道:“讓皇城的大軍做好準備,兩日後,隨朕出發前往姬辛國的弱水之邊!”
“弱水之邊?那裡是幽冥皇的境地,爲何要去那裡?”影幻忍不住問道。
元霽延卻沒有回答他,而是沉聲道:“此事你不用多問,現在去給朕備馬,朕要去丞相府。”
影幻還想說些什麼,看到他冰冷的面容,最終還是閉了嘴,點了一下頭,便轉身退了下去。
半個時辰後,元霽延換了一身便服,乘坐馬車出宮前往丞相府。
自皇城恢復之後,丞相安平易陽的病也漸漸有所好轉,已
經可以下地走動,但還是不宜太過勞累,所以早朝的事,也暫時放了下來。
當元霽延出現在丞相府的時候,他還是震驚到了。
距離上一次皇上來丞相府,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老臣參見皇上,有失遠迎,請皇上恕罪!”安平易陽在侍女的攙扶下自牀上起身。
元霽延凝眉掃了他一眼,擡手沉聲道:“丞相免禮了,朕來此找你,是有一些事情要交代你。”
安平易陽一聽,有些疑惑地擡頭看了元霽延一眼,發現他面容比之從前憔悴了不少,臉上劃過一絲疑慮,擡手揮退侍女。
跟在元霽延身後的影幻也主動退了下去。
待所有人都退下,整個房間只剩下他和皇上兩個人時,安平易陽纔出聲道:“不知皇上這麼晚來此,是有何急事?”
元霽延自袖中抽出一封聖旨遞給牀上的安平易陽,面色平靜道:“這是朕寫的遺詔!”
手拿聖旨正欲展開的安平易陽一聽,手上一顫,差點就將手中的聖旨掉到了地上,他震驚地擡頭看向元霽延,錯愕道:“皇……皇上,你說什麼?”
“朕兩日後會率大軍前往姬辛國,與幽冥皇決一死戰……此戰,朕不能保證能否活着回來,若是朕出了什麼事情,你就宣讀朕的遺詔,歸順幽冥皇,不必反抗。”元霽延平靜說道。
“皇……皇上,這……這怎麼可以!既然此戰危險……爲何不派別人去?你可是一國之君啊……怎能如此兒戲啊!”安平易陽顫抖地握着聖旨,顫聲說道。
“朕與幽冥皇這一戰不得不打了,朕心意已決,丞相也不必再勸了……只是要勞煩丞相安排後面的事情,切勿再讓百姓流離失所,民不聊生了!”
“皇上……”看着元霽延一臉決絕,安平易陽一張老臉都皺起來了,本就因爲生病而略顯蒼白的臉也越發蒼白起來。
“丞相放心……這一戰朕也不一定會輸,遺詔不過是爲了以防萬一罷了!朕會努力活着回來……”爲了心兒,他不能輸,他要見到她……誰也不能阻止!
安平易陽滄桑的眼眸盯了他許久,纔是幽幽嘆了一口氣,沉聲道:“此事既然皇上已經下了決定,老臣再勸也沒有用,也只能祈求這道遺詔用不上!皇上吩咐的事情,待老臣的病好了之後,定會悉數辦好!”
說完,他深深呼了一口氣,才接着道:“皇上,你定要安然無恙地回來……”
元霽延眸光劃過一絲波瀾,點了點頭道:“嗯,朕會盡力的,丞相也定要快些養好身子!”
“哎……老臣的身子骨已經越發的不行了,過不了多久,也該退下來,讓年輕的一輩來擔當了……”
元霽延也只低低應了一聲,沒再說什麼。
一直到深夜,安平易陽喝了藥睡下之後,元霽延才離開了丞相府。
深夜的皇城異常的安靜,一路上只有馬車的“達達”聲迴響在路上,坐在馬車裡的元霽延撩起車簾,看向外面,馬車出了丞相府這一條路,元霽延卻突然出聲道:“影幻,去神勇侯府!”
趕車的影幻頓了一下,餘光瞥了一眼身後垂下來的簾子,低低應了一聲,才掉轉馬頭往昔日的神勇侯府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