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巷中,各家各戶早已亮起了燈,一家幾口人在燈火中和樂融融地吃着晚餐,青石板路面被街道兩旁屋檐下懸掛着的大紅燈籠照耀成一片暗淡的橙紅色。
夜幕中,敖晴揹着潘慧在這樣的青石板路上跑得飛快。
杜若剛從後堂掀了布簾出來便見着一紅一白兩個身影撲進了藥廬,先是一愣,待看清來人身份後又是一怔,道:“怎麼了?哪兒不舒服麼?”
藥廬前廳內亮着幾盞油燈,將整個大堂照的透亮,杜若也將潘慧的臉色看得清楚,連忙幫着敖晴一起將人放在了榻上。
潘慧此時只覺得腰痠腹痛,即便是真氣匯聚丹田也依舊止不住那一陣一陣的絞痛侵襲,雙手只能捂住肚子拼命按着,希望能用外力的按壓去緩解內部的疼痛。
敖晴一把拉住杜若手臂,急切道:“你快看看她這是怎麼了?會不會是還有毒藥殘留啊?今天中午吃飯的時候還好好的,我下午出門一趟回來她就變成這樣了。”
杜若一邊給潘慧把脈一邊聽着敖晴的叨嘮,片刻後表情變得有些微妙。
她扭頭看向門外跟進來的楚星隕,道:“沒事,來癸水了。”
癸水……
楚星隕一時也沒了語言,只能尷尬地抽了抽嘴角,與杜若二人相顧無言。
癸水這東西,對於楚星隕來說其實並不陌生。她好歹今年也已經十八歲了,早在三年前便已經歷過初潮。只是這次恰巧潘慧前段時間剛中過劇毒,所以她一時還真沒往癸水這方面想,也同老闆娘一樣以爲是殘留在體內的毒素髮作了,才鬧出了這麼一個大烏龍。
杜若起身去後堂將自己暖手的湯婆子取來放在潘慧下腹部,並按壓其右手合谷穴幫助暫時緩解疼痛。
敖晴瞧着兩人的神色,有些不明所以:“癸水……會疼成這樣麼?”怎麼看着都像害了重病似的,太可怕了。
“呃……”杜若一時找不出確切解釋的詞語來,便含糊道:“等你到了年齡就知道了。她應該是前些日子中毒,身子虧了血氣,纔會痛成這樣。我去給她開一副藥緩緩吧!這麼痛着也不是個事兒。”
說着杜若便到藥櫃前找起藥來,不一會兒便尋出了川芎、當歸、芍藥、熟地、木香、玄胡索和苦楝,用戥子稱好分量,再用油紙包成了四袋,麻繩綁好,遞到了楚星隕手中,道:“每日文火煎服一貼,三碗水熬成一碗,食前服用。”
許是湯婆子的熱度起了作用,潘慧終於覺得不似先前那般痛得厲害了,便緩了一口氣,道:“我先前從未遇到過這種事情,這……這可是得了什麼病?”
“這可不是病。這只是每個女子都要經歷的事情,而且……”杜若故意拖了一個老長的音,看着潘慧的雙眉因爲擔憂而揪起,這才續道:“每個月都要經歷一次,每次約摸四五日,正常女子大約要持續個幾十年,至於你們這些修仙之人,壽元本就比一般人要長上許多,所以會不會更久,我就不得而知了。”
潘慧一聽,放恢復了些許血色的俏臉瞬間又一片煞白。
這每個月都要痛上個四五日,而且還是連着幾十年,潘慧想想都覺得自己接下來的日子要過得甚是悽苦。
老闆娘和林鈴帶着池樆腳程不快,這時才方到達藥廬,一聽到杜若的話,老闆娘便驚呼一聲:“誒!是來癸水了麼?倒是我大意了,我還只道是餘毒未清呢。”
林鈴也道:“嚇我一跳。沒事兒,待會兒回家我去給你熬點紅糖薑湯,暖暖就好了。”
池樆這時候拽了拽兩位姐姐的手,睜着一雙清亮的大眼問道:“癸水是什麼呀?”
杜若看到小丫頭瞬間雙眼一亮,只覺得團團粉粉的甚是可愛,不覺彎下腰來身後颳了一下池樆的小鼻子,道:“癸水啊就是女兒家的成人禮,一旦癸水來了便表示你已經長大成人可以嫁人了。”
池樆突然眉心一皺,搖着頭道:“可是看潘姐姐的樣子好難過,池樆不要那麼難過。”
聽到池樆的話,潘慧不覺眼前一亮,心道只要癸水不來不就不會痛了麼?便不由問道:“有沒有辦法能讓癸水永遠不來?”
杜若聞言一愣,扭頭看了一眼躺在病榻上目光炯炯的潘慧,又見其餘幾人都在齊刷刷地看着自己,似乎都在等待答案,便苦笑一聲,正色道:“辦法有是有,可是,一旦斷了癸水便無法生育,你可想清楚了。”
一時間衆人皆陷入沉默,只有池樆依舊眨巴着大眼好奇地瞧瞧這位瞅瞅那位,卻也很乖巧的沒有出聲。
良久,倒是潘慧先開口打破了寂靜:“我感覺好些了,既然不是病,那我們先回去吧!”說着,她便爬起身來,將尚有餘溫的湯婆子遞迴給杜若,道:“多謝杜大夫照料。”
敖晴連忙過去扶住潘慧,生怕她又像先前那樣站都站立不穩。
楚星隕道:“別忘了給診金。”反正出門在外從來都是敖晴付錢,楚星隕身上可是半個銅子也沒有。
“哦,對,差點忘了。診金診金。”
敖晴連忙將手往袖袋中掏去,被杜若出聲阻止了:“不必了,上回你給的診金還有得多,足夠你們一人再病上一回的。夜裡寒氣重,還是快點回去吧!這幾日小心別受了涼,不然可有得你痛的。”
最後一句自然是說給潘慧聽的,潘慧連忙點了點頭,道了句“多謝”,這才和衆人一起離開了杜若藥廬。
一路上因着潘慧不舒服的緣故,大家的腳程都不快,臨近南街時,楚星隕突然將藥遞給老闆娘,拉着敖晴離開說去買點東西,讓大家先回去不必等她們了。
於是剩餘四人便慢悠悠地回到家中,讓潘慧先回房去躺着,池樆在一旁陪着,老闆娘便去燒水準備灌湯婆子,林鈴則是去煮薑湯。
不多時,一碗飄着刺鼻辛辣味的紅糖薑湯便送到了潘慧牀前。
看着林鈴堅定地不容拒絕的目光,潘慧只要強忍着那股辛辣味將整碗熱騰騰的薑湯全部灌了下去,又縮進被窩之中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