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總覺得蓋聶今日的態度很是不對。平日裡雖說也是一副很好說話的模樣,但完全沒有低聲下氣的感覺,可今日卻仿若俯首做小的模樣,讓她很是不習慣。
這傢伙到底是什麼問題?怎麼突然就想被人掐住了後頸的貓一樣,如此溫順!
潘慧不由瞟了刑真如一眼,直覺和這個男人有關,但是卻見刑真如正眼觀鼻鼻觀心地喝着茶,好似根本未曾注意過他們方纔的交易一般。
許是感受到了潘慧的目光,刑真如放下杯子看着她溫柔一笑,惹得潘慧輕哼一聲,直接扭頭不去理他。
一時間,屋內又安靜得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還有刑真如倒茶的聲音。
潘慧自顧自地做到梳妝鏡前,拿着木梳將長髮分股擰盤,交疊於頭頂,綰出一個朝雲近香髻,再將髮簪斜斜發在髻上,左右看了看,這才滿意地放下梳子。
這時就聽得背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她尚未來得及起身便從銅鏡之中見到那個白色身影出現在自己身後,那人手一擡就將昨日的那支瑪瑙雙飛蝶玉簪插在了她頭上,與原先的那隻緋色蝴蝶玉簪上下對應,很是漂亮。
潘慧心頭一跳,直覺就要伸手去拔,卻被刑真如握住了右手。
刑真如將頭湊到潘慧耳旁,笑道:“別拔。你帶着很好看。”
潘慧看着銅鏡之中靠得極近的兩張臉,忽而將刑真如臉上的笑容錯看成了大師兄,心頭不由一陣恍惚。再定睛看時她眉心狠狠一跳,立馬站起身來。
猝不及防之下,她的肩膀撞上了刑真如的下巴,兩人一起痛得倒吸一口涼氣。刑真如也被撞得倒退了幾步方纔穩住身形,嘴角因爲下巴被撞此時整個就一齜牙咧嘴的模樣,很是難看。
潘慧看着刑真如如此狼狽模樣,不由莞爾一笑,心情瞬間大好,就連肩膀上磕疼的地方也不覺得那麼痛了。
刑真如見到她如花的笑顏,眼眸之中瞬間似有化不開的溫柔,只待潘慧笑夠了,這才柔聲道:“不生氣了?”
潘慧擡眼,眼中帶着些許不解。
她不記得刑真如今日有哪裡惹得她不開心了。若說是方纔他要殺那個店小二,最後也被她阻攔下來了,所以也沒有生氣的必要。
刑真如輕咳一聲,道:“昨日是我魯莽了,冒犯之處……”
話音未落,便被潘慧冷聲打斷:“出去!”
刑真如愕然,有些不明白方纔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變臉了。
潘慧只是冷着眸子瞪着他,心中恨不得直接將這個男人從樓上丟下,卻也知道自己其實根本傷不到他,昨日能讓他破相也不過是仗着突然變招而已。
她原本昨天便已教訓過他了,所以打算直接翻篇不提,就當沒發生過這件事情,卻不想這個男人如此不知好歹地來提醒她昨日之事,這不是故意來給她添堵麼!
刑真如卻是沒想到潘慧早已將昨日的事情拋之腦後了,他原本還想着自己放下身段好好來道個歉,免得潘慧一直生他的氣。
只是他算對了常理卻沒有算準潘慧的心。
在潘慧心中,他們倆人之間連朋友都算不上,她自然沒有必要和刑真如置氣。她從來便也不是一個記仇的人,因爲有仇直接當場就報了,比如上一次教訓了官鈺辰,昨日打傷了刑真如。對她來說,只要報了仇,那麼恩怨就算是翻篇了,可以不去計較了,所以她根本便沒有再去在意昨天的事情。
而若是朋友,潘慧自認爲自己也不會與朋友置氣,而是會直接將事情說開來。
於是,其實對於昨天的事情,一直在耿耿於懷的只有刑真如一人而已。
不過現在刑真如突然提起了昨日之事,卻又惹得潘慧心中不痛快了。
潘慧雙眼一瞪,再喝一聲:“你給我出去!”她現在看到刑真如的那張臉就覺得體內真氣蠢蠢欲動,再讓這個男人繼續在她面前晃悠的話,她可不能保證自己會不會出手。不過她並不想把這間客棧給拆了,好歹是菩提子的產業,她怎麼能將朋友的產業給毀了呢?
房門在這個時候被人推了開來,蓋憐一臉無措地站在門外,正好趕上了潘慧的這一聲怒吼,瞬間忐忑得進退不得,不知道潘慧究竟是在對她還是對着房間裡的那位白衣公子說話。
刑真如看向蓋憐,笑道:“進來吧!她不是在說你。”
所謂愛屋及烏,刑真如此刻算是體會到了。若是換了往常,這種小丫頭片子他根本連看都不會多看一眼,如今因着潘慧的關係,反倒能和顏悅色地說話,也是別有一番滋味。
潘慧瞬間懊惱地扭過頭去看着小丫頭,平心靜氣道:“別多想。不管你的事。”
蓋憐立馬福了福身子,走進房間,對潘慧道:“姑娘,奴的東西都已收拾妥當了,奴今晚便在姑娘屋子裡伺候!”
潘慧驚得一愣,眼睛不由睜大來,又眨了兩下,這才急道:“不必了。你這兩日還是住你原來的地方,我已經同掌櫃的說好了,等我走的時候你再隨我一起走便好了。我買你下來可不是讓你來伺候我的,我又不需要人伺候,你便在我身邊當個童子好了,若日後有機緣再說。”
她會動了收下蓋憐的念頭,左不過是看這丫頭根骨不錯,是個練武修仙的好材料,便不想讓蓋憐埋沒在這麼一個小小的客棧之中。不過明顯這丫頭的機緣不是她,因爲她並沒有想要收她爲徒的衝動。而且據她所知,菩提子那人自己對修煉都不敢興趣,便更沒有可能收徒了,所以她纔想帶着蓋憐四處走走,也許能遇上屬於這個小丫頭的機緣也不一定。
蓋憐聞言先是怔住,而後便紅了眼眶,雙眼頃刻間蓄滿了淚,哽咽道:“奴多謝姑娘再造之恩,來世定當做牛做馬報答姑娘。”說着便是作勢欲跪。
潘慧一把拉住她,虎着一張臉道:“又忘記我說過的話了!”
蓋憐連忙搖頭道:“奴不敢忘,只是姑娘對奴恩同再造,還請姑娘受奴三拜,否則奴心難安。”
潘慧皺起眉頭還想阻止,卻聽到一旁傳來刑真如的聲音:“你讓她跪吧!否則她不敢跟在你身邊。”
刑真如走到潘慧身旁,右手輕輕覆在潘慧手背上,讓她鬆開了拉着蓋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