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憐知道,自己今日恐怕是不能離開長明軒了。
從她前來報信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的命已經留不住了。刑真如會殺了她,潘慧也絕對不會容情於她。她的命運從一開始便已經註定,是生是死都由不得她做決定。唯有這一次,她可以選擇要不要留住自己最後一點良~知。
潘慧選擇了相信蓋憐,只因爲蓋憐的生無可戀太過真實,真實到讓她不得不相信。她問道:“現在情況到底如何?”
既然蓋憐是刑真如的人,潘慧有理由認爲蓋憐絕對參與了此次進攻,而且很有可能就是蓋憐在督戰。
蓋憐頓了頓,倒也沒有糾結,直接便將情況全部說了出來。反正她來長明軒報信求救已是背叛了刑真如,再隱瞞戰局也沒有任何意義,還不如索性背叛個徹底,至少死得更有價值一些。
封清臉色在蓋憐話語聲中越來越難看。他怎麼也沒想到去年自己在拜月教看到的那四個侍女便是刑真如的人。當時他只是覺得那四個人有幾分怪異,還以爲是觀瀾被人架空了權利,被人監視了起來,卻怎麼也沒想到火魔宮在那個時候便已經將人派入了拜月教內,並且就潛伏在教主身邊!
如今那四人偷襲掠奪觀瀾真元不成,已被觀瀾殺之,但觀瀾也身受重傷,不得不封閉防禦陣法,將已經潛入拜月教的火魔宮弟子全部關在島上,卻也不知到底能堅持到何時!
潘慧深蹙的眉心忽而鬆開,對夏之初說道:“三師叔,拜月教與我長明軒交好多年,而今有難,我們不能不管。如今我們不清楚刑真如下一步動向,不知道他何時會再來侵犯我長明軒,我與大師兄必須鎮守在此處,二師叔傷勢未愈,還煩請三師叔前去救援。”
夏之初點了點頭,轉身便走。封清緊隨其後。
父子倆一離開,院子裡便只剩下潘慧、杜子昂和方猇亭三人看着蓋憐。潘慧輕輕嘆了一口氣,道:“大師兄,你們先出去吧……我和她聊聊。”
潘慧到現在還是不相信自己當初會看走了眼,卻不得不相信。她清楚蓋憐的修爲,倒也不擔心蓋憐能從她手中逃走。她現在只是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爲何當初那麼膽小怯弱的小女孩竟然會跟着刑真如,甚至成爲了刑真如的細作!
杜子昂擡眼看向潘慧,瞬間讀懂了她的意思,隨即點點頭,轉身離開了院子。方猇亭左看看右看看,見大師兄都放心離開了,便也跟了出去,還貼心地將院門關上。
潘慧淡淡看了蓋憐一眼,回身往屋內走去。孩子還在房裡待着,也不知道趟得是否安穩,有沒有摔下牀去,潘慧着急去看看。
也不知爲何,自從看到這個孩子第一眼,潘慧便覺得很喜歡,即便是知道這孩子命不久矣,她還是想要好好照顧他,就像自己親生的一樣。
蓋憐跟在潘慧身後走了進去,待看到潘慧懷裡的那個小嬰兒時,她怔了片刻,方纔說道:“這個……便是無塵公主的孩子麼?”
她在來之前便已經聽說了趙姤逃離皇宮這件事,她料想現在刑真如全部心思都在追回孩子上面,應該無暇去管拜月教那邊的格局,因此才大着膽子跑來求救。畢竟雖說她是刑真如的人,但觀瀾對她真心不錯,一直將她視如己出,甚至連九陰玄脈的秘密都沒有瞞着她。
刑真如對她有救命之恩,觀瀾對她有知遇再造之恩,蓋憐無法選擇,也只能想辦法保住觀瀾的性命。至於拜月教的存亡,那已經不是她能夠決定的了,一切都在刑真如!
潘慧意外地看了蓋憐一眼,隨即想到蓋憐是刑真如的人,便也釋然,只是一邊逗着孩子一邊輕聲道:“當年我買下你的時候,你就已經是刑真如的人了吧……”
不是疑問,只是嘆息。
潘慧一直想不通,蓋憐從被她買下到被觀瀾求了去,這期間也不過幾日觀景,與刑真如更是隻有半日相處,並且基本都在她身邊,除了晚上的困陣作祟。
後來蓋憐一直跟隨在觀瀾身邊,以拜月教與火魔宮之間的水火之勢,按說蓋憐也沒有可能再接觸到刑真如,而且這孩子……
潘慧自覺自己看人不會錯,蓋憐這孩子是感恩長情之人,斷無可能輕易背叛師門,除非蓋憐一開始便是刑真如的人,在進入拜月教之前,在遇見觀瀾之前,在被她買下贖身之前……
蓋憐見潘慧神情平靜,並沒有責怪的意思,心也隨之安定了幾分,低聲道:“我很小的時候便被父母賣了人,那家的老爺……喜歡玩弄下人,尤其是童~男童女。,我經常被折磨得死去活來。有一次,我被打得遍體鱗傷,只有出的氣,沒有進氣,老爺以爲我活不成了,便叫人把我裝在一個麻布袋裡丟到了亂葬崗,任我自生自滅。那時,我也以爲自己要死了,幸好,有一個白衣男子偶然路過救下了我。我醒來後欲拜師,他說我的機緣不在他這裡,讓我若有心便自身前往宋國邊境的連雲鎮尋他,介時他自會出現。”
“連雲鎮?”潘慧低聲自語,倒是記起有這麼一個地方,龍蛇混雜,她當年路過時便很是不喜歡那裡。
蓋憐續道:“也幸而老天垂憐,我剛到連雲鎮便遇見了他,他也就依約收下了我。只是他說我經脈屬陰,不適合他的功法,便只讓我和他學了一些掌法和身法,幾年後將我送到蓋聶身邊,幫他監視蓋聶。”
潘慧微微詫異,脫口而出:“監視?蓋聶現在在哪裡?”
蓋憐搖搖頭,道:“我也不清楚。我隨姑娘離開之後,公子便將蓋聶送到了連雲鎮大小姐的住處,我前些日子聽說連雲鎮被大小姐屠戮殆盡,沒有一個活口。”
“你既是監視蓋聶,蓋聶又如何有你的賣~身契?”潘慧想到了自己當時買下的那張契約,上面清楚明白的有蓋聶的簽名,還有兩個人的手印。
蓋憐嘆道:“那是蓋聶臨時僞造的。公子讓我監視他,他本就不痛快,姑娘突然開口要買下我,他自然是樂意的,更何況一開始公子便和我們打了招呼,說一定要滿足姑娘的一切要求。姑娘既然開了口,蓋聶自是十分樂意,便順理成章地將我從他身邊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