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0
蘇流一覺睡了整整一天。一直到第二天傍晚都沒有醒來，就連在夢中眉頭都緊緊地皺着，因爲曾經經歷過，所以我比任何人都知道這種感覺。
我坐在牀沿邊，輕撫他的臉頰。
若織推了門進來，隔着屏風輕聲道：“小姐，剛剛楚飛鴿傳書來說司瑾軒已經安全回到俟溢國了。那邊也差不多都打點好了。”
我“嗯”了一聲，說：“讓池壁進來。”
“是。”若織推門出去了，我走到桌子邊，磨着墨，若有所思。沒過一會兒，門“吱呀”一聲打開了，池壁走到我的身邊，欠身請了個安。
我沒有應她，也沒有讓她起來，自顧自地執起毛筆在潔白的紙上揮筆寫下一句話，隨後將紙摺疊好裝進信封裡。
我看向池壁，彷彿漫不經心般問道：“池壁來伺候我之前在哪兒當差？”
池壁愣了一下，才說道：“在御前。”
我嘴角微勾，“池壁從小就進宮，在御前也伺候了不少日子，聽底下的人都稱呼你姑姑，應該有五品的官位了吧？”
“奴婢正五品溫人。”池壁也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沒敢擡頭看我。
我“哦”一聲，盯着她看了許久，說：“起來吧。跟着我到底是委屈你了，池壁是御前的人，又長得漂亮，沒準多跟着皇上一段時間當主子都是有可能的。”
池壁剛剛站直身子，就立刻跪下了，磕着頭，哭着說：“奴婢不敢！奴婢卑賤！只是要報答皇上的恩情不敢逾越！”
我扶起她，笑道：“我不過是隨口說一句，別害怕。”
池壁順着我站了起來，卻依舊不敢擡頭看着我，哭得連妝都花了，卻連伸手抹淚都不敢，垂頭乖乖地站在一邊。
我從腰間卸下自己的玉牌，再將那封信交給她，淡然地說：“拿着玉牌把這封信交給皇上，務必讓他親自開啓。然後——”
“你就留在宮裡替我照顧皇上吧。”
憶尹殿。
池壁哆哆嗦嗦地跪在男人的面前，穿着黃色龍袍的年輕皇帝將手中的信封打卡，墨香一下子就飄進了鼻子裡，他打開信紙，娟秀的字跡躍入眼簾。只是在看完那行字，他的臉色就變得十分難看——
若蘇死，必相隨。
東方顥自然明白我這是在警告他不準動蘇流。纔剛剛嫁進蘇府一個月，就已經愛上他了嗎？！就連殺父之仇都忘了嗎？！要愛得多深才能生死相隨啊！
東方顥的嘴角扯出一抹嘲諷，將信揉成了團狠狠地摔在地上！
“皇上，王妃她……”還沒說完，就看見東方顥投來冷冷的眼光，不由地抖了一下，立即改了稱呼，“公主她好像發現了……她讓我留在宮裡……”
東方顥擡腳踹了過去，池壁被踢得吐出了一口血。他冷冷地看着躺在地上的池壁，冷哼道：“這都能被發現！簡直是廢物！”
池壁知道東方顥動了怒，趕緊爬過去，抓住他的衣角，哭道：“皇上饒命！奴婢真的不知道是怎麼被發現的！每次給皇上通消息的時候根本沒人發現！”
東方顥哼了一聲，“你可別忘了她這十年來都是幹什麼的！”
池壁默
然。暗月閣可是江湖第一大閣，江湖上有什麼風吹草動暗月閣一定會是第一個接到消息的。雖然池壁是東方顥安排來的，但是自從她到箏雨居的第一天我就讓影把她的底細摸的一清二楚。以前我只是一個人，消息大破天也沒什麼，但是現在不一樣。
我以爲東方顥值得我信任，至少不會防着我，可當池壁的底細明明白白地擺在我的面前時，我卻不得不相信了。
“公主還沒和戰王洞房嗎？”東方顥突然問道。
池壁搖了搖頭，說：“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二人同牀共枕一個多月了，就是沒圓房，王爺每天只是在睡前親親公主而已。”
東方顥的臉色有點難以捉摸。
“咚咚——”康祿升敲了敲門，隨後恭恭敬敬地說道，“皇上，皇后娘娘帶着二皇子來了，說是來請安。”
東方顥挑了挑眉，視線落在池壁的身上，嘴角扯出一抹笑容，隨後朗聲對外面的人說道：“就說朕在和衆大臣議事，晚上過去看她。”
康祿升應了一聲便退下了。
東方顥溫柔地將池壁扶起來，問道：“池壁進宮多少年了？”
池壁擡眸看了看東方顥，眼神接觸到他嘴角邊詭異的笑容，心下“咯噔”了一下，但很快鎮定了下來，說：“奴婢五歲進宮，已經有十三年了。”
“如果朕沒有記錯，池壁已經在朕身邊伺候了十年吧？”東方顥的指腹輕輕地撫摸着她的脣，“這些年也委屈你了。”
這樣溫柔的東方顥可把池壁嚇得不輕，趕緊跪下，戰戰兢兢地說：“奴婢不委屈！爲皇上效力，奴婢在所不辭！皇上有事吩咐便是，奴婢赴湯蹈火定爲皇上做到！”
東方顥將她扶了起來，在她的耳邊輕聲說：“朕不要你赴湯蹈火，朕只要你成爲朕的女人，爲朕生個孩子。”
池壁的臉微紅，不由擡頭望向他，輕聲細語地說：“池壁一直是皇上的人。”
“是女人！”
東方顥說完就將池壁打橫抱起，快步往內室走去。池壁窩在他的懷裡害羞地連頭都不敢擡，可是東方顥的心裡卻另是一番想法。
戰王府。
我端着飯菜進來的時候蘇流已經醒了，他穿着單薄的寢衣站在窗戶邊，冷風從窗子外面呼呼地吹進來。
我拿了一件衣裳披在他的身上，輕聲道：“夜裡涼。”
他沒看我，語氣有些落寞，“素兒，到了今天我總算明白你當初的感受了。恨我十年，應該的。我的報應來了。”
我沉默了一下，道：“那並不是你的錯。你也不想，不是嗎？”
蘇流轉身抱着我，腦袋在我的頸間輕輕地磨蹭。我反手抱着他，我明白，這個時候的蘇流是褪去所有武裝的蘇流，這個時候的他，比孩子還要脆弱。
“你睡了一天了，餓嗎？”我問道。
他只搖搖頭，也不說話，抱着我的手更加用力，我輕笑着拍拍他的頭，說：“吃一點吧。一會兒我們一起去如意閣看看尹絮，她傷的很嚴重。”
他漸漸鬆開我，眉頭微皺，“我昨天太沖動了。”
我挑眉，“還挺有自知之明的。那麼大的火，別人都不敢靠近，也就你敢往裡面衝，真是不要命！
你要是有什麼事，尹絮她們非哭死不可！”
蘇流眨巴眨巴眼睛，說：“那娘子你會哭嗎？”
我感覺到我的臉開始發燙，趕緊把他牽到桌子邊摁在椅子上，口氣不善地說：“吃你的飯！快點！”
蘇流笑，卻也沒繼續調侃我，乖乖吃飯。
我坐在他身邊好一會兒，思緒轉了好幾圈，才猶豫地開口問道，“接下來，有沒有什麼打算？”
蘇流頓了頓，說：“明天我想進宮面聖，以守喪爲由辭了將軍的職。”
不知道爲什麼，我的嘴裡有些發苦，眼睛也澀澀的。我看着他，說：“你就不怕辭了這個將軍的職，下一個……就是你嗎？”
蘇流苦笑，道：“皇上對我不滿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自從十年前你失蹤後，他雖然重用我，可卻從來沒有真的相信過我，不過是忌憚我手中的百萬兵權罷了。如今我交出了兵權，這將軍也只是一個名頭，就像上場打戰的兵沒有了刀。”
我默然，“如果當初我沒躲起來，或許現在就不會這樣了……”
“若你當初沒離開，或許現在就不會嫁給我了。”蘇流放下筷子，伸手緊緊地牽住我放在桌子底下的手，說，“一旦我離職，頭上也就剩個郡王的名號而已，他再怎樣，也會顧及我手下的那些追隨者，不會輕易動我的。”
看着他，心裡突然釋然了。對，如果當初我沒有離開，或許我會真的嫁給東方顥，嫁給我的親哥哥，而不是眼前的這個人。
“娘子放心，夫君養的起你。”蘇流痞痞地對我一笑。
我翻了翻白眼，卻發覺他還穿着寢衣，趕緊站起身來將窗戶掩上，他從背後圈住我，在我耳邊輕語，“娘子，謝謝你。”
謝謝你嫁給我，謝謝你不跟我了，謝謝你願意在這個時候陪着我。
我微笑，說：“不謝。”
他在我耳邊輕笑。
“咚咚——”門外突然有人敲門，我掙了掙，蘇流卻依舊沒有放開我，他朗聲對外說道，“何事？”
若織把門推開，走了進來，欠身道：“王妃，宮裡的莊嬪主子誕下公主，按規矩您要進宮送禮的。”
“娘子，你什麼時候也給我生個啊？”蘇流埋怨道，“我都三十好幾了，膝下一個孩子都沒有，傳出去會被笑話的！”
我白了他一眼，“要生找你那些側妃去！”
蘇流扁了扁嘴，沒說話。若織不由地笑了出來，心裡想着，或許小姐嫁給王爺並不是壞事，起碼在現在看來不是。
“你隨便挑些禮物送進宮就好了，我就不進宮了。”
“是。”若織頓了頓，說，“從宮裡傳來消息，皇上剛剛得了一位新人，很是喜歡，封了貴人，莊嬪主子就是聽了這個消息才早產的。”
我略皺眉頭，不屑地說道，“這個莊嬪我太沒用了。”
若織猶豫了好一會兒，說：“新貴人是下午進宮的池壁姑娘，聽說宮裡的人說傍晚就……侍寢了……”
我的臉色變了又變，最終冷冷地笑了。
池壁啊池壁，還真是被我一語即中，幾個時辰不見你倒成了我的嫂子了，本事可真大！不過倒是想看看你有什麼通天的本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