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4
暗月閣
我站在蘇柔的房間門口不由地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蘇柔的兩個孩子出生都被我親眼見證了，並且他們早產還都有我的原因在裡面，這簡直就是孽緣。
穩婆已經進去許久了，裡面斷斷續續地傳來蘇柔痛苦地呻吟。暗月閣中的女子個個都被當成男人在用，對於這方面的事情還真沒有幾個人有辦法幫到蘇柔，只能進進出出幫穩婆端端熱水而已。
我揉了揉眉心，對和我一起站在屋外的影說：“你在這兒守着，生了來告訴我一聲便是了，我去看看樑他們商量地如何了。”
影點點頭。
我邁着沉重的步伐走進了暗月閣的密室裡，樑、楚和琴鈺的臉色並不好看，氣氛也有些尷尬，我猜想他們應該是有了分歧。
“修。”楚和樑看見我來了，緩和了臉色，朝我點了點頭。
“商量地怎麼樣了？”我依舊走到主位上，坐下，說道，“最多再等五天，我們就必須出發，從這裡快馬加鞭到雲之國怎麼着也得十天的時間。”
“修，這些先不急，現在有一個很重要的事情要你來決定。”樑緊緊地皺着眉頭，“當初我們把蘇柔抓來，一是爲了威脅冰墨初放了你，二是爲了今天做準備。如今她生了孩子，我們完全可以將孩子帶去，關鍵的時候就是我們保命的法寶！”
我有些累了，用手撐着下巴，點頭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樑似乎很生氣，情緒並不穩定。稍冷靜的楚說道：“可是琴鈺將軍並不希望我們這麼做，他認爲用一個剛出生的小孩子來威脅冰墨初實在不是什麼光榮的手段。”
我嘴角微勾，說：“的確不光榮。”
楚和樑的臉都不約而同地拉了下來，臉色鐵青，十分難看。倒是琴鈺的臉色稍有些好轉，贊同地點了點頭。
我頓了頓，說，“可是樑卻說到了關鍵，這個孩子若帶去了便是我們保命的法寶，若是個男孩，便是冰墨初的嫡長子，就算冰墨初不會爲了一個女人妥協，可是嫡長子對於雲之國的意義非同小可。就算他要放棄，他手底下的那些大臣也絕對不會同意。”
“你也太小看冰墨初了。”琴鈺搖頭，道，“他可是一個皇帝，後宮三千，只要征服了東臨國，他想有多少孩子就有多少孩子，在這種時候，皇帝便是國的支撐，他手底下的大臣纔不容許他爲了一個孩子去冒險！”
“可那是嫡長子！中宮的第一個孩子。”我淡淡地說道，“雲之國的每一任皇帝都是先皇的嫡長子，這是千年來不變的規矩。”
“皇后可以再立，嫡長子可以再生。”琴鈺冷靜地說，“據我所知，冰墨初自己也是雲之國先皇的第二任皇后所生的。”
“何況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這種時候豈能和往常相比擬？”琴鈺說道，“冰墨初不是一般人，雲之國所有的皇帝都歧視商人，唯有他鼓勵發展，給予商人所有的幫助，這才讓雲之國一下子成了富國！就算揹負了俟溢國的每年五百兩的債務依舊面不改色地發動對東臨國的戰爭！”
我臉色沉了
下來，不語。
“帶一個孩子去太不實際了！”琴鈺看着我，低聲說，“帶了一個孩子就相當於帶了一個麻煩。如今四方未平，我們需要抓緊時間，去雲之國路途遙遠，舟車勞頓，就算是成年人都不一定吃得消，何況一個剛出生的孩子？”
“暗月閣不養廢物。”我淡淡地說，“既然當初把蘇柔抓來了，就要用到蘇柔。何況是在這種時候。”
琴鈺臉色鐵青，不說話了。
“暗月閣裡最不缺的就是壞人。這裡的每個人的手上都超過了十條以上的人命。他們都是靠殺人才能活下來。”我面無表情地對他說：“我也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可是這個孩子的父親是我的仇人，父債子還。”
“可是蘇柔也是老三的親妹妹。”琴鈺擡頭，說，“老三他這一生除了你以外，最疼惜的便是這兩個妹妹，你捨得老三在天上還在爲他的妹妹擔心嗎？在那段日子裡，老三有無數的機會親手殺了冰墨初，可是——可是他說不能讓柔兒成爲寡婦。”
不讓蘇柔成爲寡婦，所以就讓自己深陷危險之中，讓我成爲寡婦嗎？
心突然緊了一下，我輕輕地摁住自己的心口，說：“我並沒有要傷害蘇柔的意思。可是暗月閣裡的每一個都是我培養出來的心血，都曾經和我並肩作戰，在沒有嫁進戰王府之前，這裡就是我的家，他們都是我的家人，我必須爲他們着想。”
琴鈺沉默，密室裡安靜了下來，氣氛有些尷尬。
過了許久，樑突然開口說道：“修，琴鈺將軍，你們先別爭了，我想到了一個法子，不知可不可行。”
“說。”我撐着額頭。
“琴鈺將軍說的沒錯，帶着孩子去太麻煩了，何況我們也不能保證在到達雲之國之前，能不能保證這個孩子的安全。若孩子早夭了，那帶去了也沒有用。”樑看着我的雙眸，說，“但是孩子只是一個餌，爲什麼不讓大魚自己上鉤？”
我的眼睛眯了起來，“你的意思是？”
我踏進蘇柔住的屋子裡，裡面濃重的血腥味久久都沒有散去，蘇柔躺在湖藍彈珠紗帳之中，她的臉色像新雪一樣蒼白至透明，奄奄一息。
“大夫說，蘇姑娘受了驚難產，還好之前底子不錯，不然母子都保不住。”影輕聲在我耳邊說道，“生了個男孩，乳母抱出去了。”
“乳母可靠嗎？”我皺着眉頭問。
影點頭，說：“修，蘇姑娘一醒來第一件事情不是要見孩子，倒是執意要見你，不然不肯休息，我怕她有差池，這才把你喊來了。”
我點頭，影退了出去，順手將門掩上。我緩步走到蘇柔的牀邊，她的眼睛緊緊地閉着，似乎已經睡着了，我便搬了一張椅子坐在了她的牀邊，默默不語。
過了一會兒，蘇柔虛弱地睜開眼睛，看見我來了，還沒開口說話，偌大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混着她的汗水浸溼了她的枕頭。
我在心裡嘆了一口氣，說：“你剛生完孩子，別哭壞了身子。”
“二哥……”蘇柔的嘴脣蒼白，散亂的髮髻上還插着雲之國皇宮裡御用的明珠金釵
，襯得一雙眼睛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二哥……真的去了嗎？”
有一種哀傷突然涌上心頭，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就落了下來，我別過頭，說：“他是我的夫君，我會拿自己的夫君的生死來欺騙你嗎？他掉下了懸崖，屍骨無存。”
蘇柔咬着下脣，嗚咽聲從她緊閉的牙關中漏出來，飄進我的耳朵裡。
蘇柔絕望的哭泣似草繩一般一圈圈纏上我的脖頸，叫我窒息。我緊緊地咬住自己的下脣，看着緊閉的窗戶，努力地去忽視自己已經微溼的眼眶。
“你別哭了。”我終於受不了，站起來。
蘇柔艱難地擡起手，抓住我的手腕，落淚道：“尹素……是我對不住你……你殺了我吧……殺了我爲二哥報仇……”
一股怒氣突然涌上了心頭，我用力地甩開她的手，對她咆哮道：“我殺了你？！我怎麼敢殺了你！蘇流他一生最疼愛的就是你們兩姐妹！他明明有很多機會可以殺了冰墨初然後平安地回到我的身邊！就是爲了不讓你當寡婦他放過了冰墨初！可是冰墨初呢？”
淚水忽然就撲簌簌地落了下來，我的眼底充滿了怨恨，看着她大吼：“冰墨初卻親手派人殺了他！逼的他跳下了懸崖上屍骨無存！這就是你的好夫君！你的好二哥！”
蘇柔沒有說話，只是在哭。
我平復了下情緒，伸手抹去臉上的淚水，冷冷地對她說：“你別哭，現在還不是哭的時候，等冰墨初死的那天，雲之國滅亡的那天再哭也不遲。”
“如果兩國停戰呢？”蘇柔看着我，問道。
我的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說道：“停戰？你在做夢嗎？這種時候就算是冰墨初死了，他手底下的大臣會立刻擁新帝上位繼續打下去。”
“你放我走，我去勸他。”蘇柔的聲音低下來。
我“嗤”地一聲笑了出來，說：“蘇柔，以前我從來沒有覺得你這麼笨，或者說嫁到是你覺得我太笨了會讓你騙。”
我的眼底劃過一絲狠厲，說道：“想走？除非冰墨初死了。”
“這樣打下去什麼時候纔是盡頭？！”蘇柔用力地吼道，“不管是對雲之國還是對東臨國，都不是好事！難道一定要兩國中有一國覆滅纔可以停下來嗎？”
“是的，不死不休。”我的嘴角依舊保持着那抹嘲諷，“至於爲什麼，去問你的夫君去，是他發起這場戰事的。我倒要看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把東臨國吞下去！”
蘇柔的手無力地垂在牀邊，眼底猶如死灰。
“你就好好地呆在這裡養着吧，別到處亂走，也別動別的心思。”我轉身，說道，“你畢竟是蘇流的妹妹，我不會傷害你的。若雲之國滅亡了，我就會派人護送你到俟溢國去，讓你們母子開始新的生活。還有予蓮，明天我就送他回宮。”
“不——”蘇柔絕望地看着我，“不要……”
“這是你當初做出的選擇。”我冷冷地說道，“予蓮和冰墨初，你選擇了冰墨初，就代表着你捨棄了你的孩子，那現在就不要後悔。”
說完，我在她低沉的哭聲中走出了屋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