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森林裡一片寂靜。篝火還在燃燒着,樑坐在篝火邊上時不時用木頭撥了撥燃燒中的木材,火焰便騰高一點。
我從一棵樹上落了下來,走到他的邊上,問:“怎麼不上去小憩一下?雖然在樹上睡覺,但也算挺不錯的。這幾天沒日沒夜地趕路還真不相信你不累。”
“你不是也沒睡嗎?”樑朝我一笑,“是在想蘇流嗎?”
我愣了一下,低下頭,說:“是啊,在想這混蛋現在在天上過得怎麼樣?有沒有新歡了?還是已經喝了孟婆湯投胎了?”
樑低笑,道:“修,你真是魔怔了。”
“是呀,我就是魔怔了纔會一直想着他。”我將落下來的頭髮攬到耳後,嘲諷地說,“以前恨不能殺了他,現在他死了,我倒心心念着他,這不是魔怔了嗎?”
“修,以後打算怎麼辦?”樑茫然地看着天,問我。
“先把眼前的事情解決了吧。”我轉頭看向他,說,“若我們還能活着回來,就先把影和楚的婚事結了,到時候……我想把閣主的位置交給你或者楚。”
樑愣了一下,皺着眉頭說:“修,不要開玩笑。你永遠都是暗月閣的閣主,暗月閣是你建的,就是把位置讓給我兄弟們也不會服的。”
“會的。”我微笑,“我是個女人,理應在家相夫教子,何況我也不年輕了,再過幾年便三十歲了,不適合在外面打打殺殺了。”
“修!”樑瞪着我。
“好了,這些事情以後再說吧。”我擡頭看了看頭頂上的月亮,“現在,先滅了雲之國再說。雲之國一天不滅,我就沒辦法吃好睡好。”
“早點休息吧。”我對他說。
樑雙手疊在腦後,悠閒地躺在地上,說:“你去睡吧。大家都累地睡着了,我再睡要是有危險怎麼辦?這裡的弟兄可是暗月閣全部的家產了,如果沒了就真沒了。”
我坐在他的身邊,低聲問:“不會的,我一定會把大家安全地帶回來。”
“修。”樑閉上眼睛,輕聲說,“不是每一個人都是修羅。我們只是江湖上的一個小幫派,這回不再和以前一樣帶人去參加幫派間的鬥爭,而是帶着弟兄們去和一個國家爲敵。全軍覆沒,不是不可能,而是很有可能。”
“樑,你說的我都明白。”夜裡有些涼,我抱住膝蓋,低聲道,“但是我真的沒有辦法袖手旁觀。不管是爲了東方顥,還是爲了蘇流。”
“修,我說這些並沒有怪你的意思。”樑眉頭緊鎖,“從出發的那天起,你便不是尹素,而是修羅,沒有感情的修羅,不會莽撞衝動的修羅。”
“原來修羅在你們心裡是這樣的人。”我苦笑道。
樑坐起來,笑着搖了搖頭,說:“是啊。我或許不瞭解尹素,不懂尹素心裡的小九九,但是我懂修羅。作爲暗月閣的堂主,我只需要懂修羅就夠了。”
我失笑不語。
“修,如果殘發兵打東臨國怎麼辦?”樑轉頭看着我,“殘對東方氏的仇恨,一天兩天是消不掉的,何況你成親的那天他吃了那麼大的
虧,更不會善罷甘休的。”
“不會的。”我堅定地回答他,“他是恨東方氏,但是他的身上也流着東方氏的血,這點事誰也無法改變的。”
何況東方顥和司瑾軒,是親兄弟。
“明天差不多就到雲州了,讓我們的守在雲州郊外,不要進城,晚上我們去問候問候老朋友就好了。”我叮囑他。
“好。”樑點頭。
我打了個哈欠,有些困了,“我上去睡會兒,天亮了讓人叫我。”
俟溢國。
“皇上,今日郊外來了一大批人,不過都沒有進城,晚上進了旁邊的森林,沒有再出來過。”雲州守城將軍天峪低着頭說道。
坐在龍椅上的男人玩弄着大拇指上的扳指,沉默着不說話。
天峪擡頭看了看面無表情的男人,嚥了咽口水,說:“皇上,這羣人統一都是黑色的衣裳,身上揹着小包,一行人大概有一百多人,其中還有兩個女的。”
“有兩個女的?”男人低沉的聲音傳來。
天峪心頭一顫,立刻答道:“是的,只有兩個女的,因爲長得不錯,引起了兄弟們的注意,不過這兩個姑娘的脾氣似乎都不太好。”
司瑾軒嘴角微勾,說:“去,把朕宮裡的侍衛全部支走。”
“皇上!”天峪擡頭,發覺到自己的失禮,低聲說,“請皇上三思,這萬萬不可,若夜裡有刺客,那後果不堪設想!”
“怎麼?這是俟溢國,還有人可以到俟溢國來刺殺朕?”司瑾軒慵懶地半倚在龍椅裡,全身卻散發着王者的氣息,“還是你覺得朕連個刺客都打不過?”
“屬下不敢!”天峪立刻低下頭,說,“是臣失禮了,臣這就將皇上宮裡的侍衛調走,不過請皇上三思,將宮裡的暗士留下!請皇上爲我國的臣民們着想!”
“隨你。”司瑾軒揮了揮手,“退下吧。”
“是。”天峪躬身退了出去。他知道皇帝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如果再說下去,自己頭頂上的腦袋就要不保了!皇上的性格總是陰晴不定,讓他總有伴君如伴虎的深刻感覺。
司瑾軒嘴角邊上的弧度越來越明顯。他就知道一旦他拒絕東臨國使者的請求,修羅就會按捺不住。蘇流一死,修羅滅掉雲之國的心會更堅定。
修羅認定的事情,就會不惜代價地辦到!一百多個人,只怕整個暗月閣都全體出動了,這回雲之國有熱鬧看了。只是今晚一定會有老朋友來訪的。
子時。
宮裡打更的太監多喝了幾兩黃湯,冒着雨踉踉蹌蹌地轉過街角,看到黑夜裡隱約有什麼東西一掠而過,飛上了牆頭。
“哎呀呀……”太監揉了揉眼睛,然而轉瞬那個影子就消失了,帝都的夜還是那樣濃黑如墨,沒有一絲光亮。冷雨中,太監哆嗦了一下,酒醒了一半,卻仍有醉意,喃喃地念道:“什麼鬼怪?真是的……如今這個世道,不魑魅橫行纔怪……”
他嘮叨聲着,醉醺醺繼續巡夜,搖搖晃晃地消失在黑夜之中。
“嘖嘖,司瑾軒居然讓這樣的貨色
巡夜,還真是不畏懼有刺客啊。”皇宮的牆上明顯立着四個身影,其中一個男子搖着頭說道。
“他當然不怕。”我淡淡地開口,“雲之國和東臨國打的不可開交,誰有功夫來刺殺他?只怕都打着巴結的小算盤。何況,他是司瑾軒。”
江湖上,盛名僅次於修羅的殘。
“走吧,我們去好好拜訪拜訪老朋友。”我的嘴角勾出笑容,朝墨色的夜裡一躍,幾個男人互看了一眼,都不約而同地笑了一聲,隨後緊隨我的腳步。
“吱呀。”宮門被人輕輕地推開,儘管來人的動作已經十分小心,可門依舊發出了聲音,嚇得門外的人停下了腳步細細聽着裡面的動靜。
“司瑾軒睡死了?”樑皺着眉頭問道。
阿澈一巴掌打在他的後腦勺上,瞪着他,說:“快點進去,一會兒巡夜的守衛來了就遭了!我們連殘的態度都沒摸清楚要是被他當成了刺客就完蛋了!”
“知道了!”樑翻了個白眼,又將門推開了一點,溜了進來。
四個人小心翼翼地摸進了內殿,偌大的宮殿裡一點聲音爲沒有,我不由地皺起了眉頭,一股不安立刻涌上了心頭,低聲道:“撤!”
“什麼?!”在我前面的三個男人都轉頭看着我。
“撤!快點!”宮殿裡實在太安靜了,安靜地有點嚇人,就連我低聲說的說在宮殿裡都有迴音!而以司瑾軒的敏感就算睡着了也不可能聽不到!
我轉身就往宮殿外衝,還沒走到門口,整個宮殿裡亮了,低沉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修羅,既然來了,爲何不喝口茶再走?”
我轉頭看向司瑾軒,說:“司公子別來無恙啊。”
窩在龍椅裡的司瑾軒低低地笑了,說:“修羅,你忘了嗎?朕現在可是一國之君,你——是東臨國的公主,東臨國的將軍,按照規矩,你是要給我行禮的。”
我冷着臉看着他,不說話。
“倒是素安公主,何時到達俟溢國的?怎的都不派人來通知朕,讓朕好好盡一盡地主之誼?”司瑾軒翹着二郎腿,說,“公主深夜來訪,有何貴幹?”
司瑾軒只感覺眼前有一陣風吹過,脖子上冰涼涼地,睜開眼睛一看,我持着蝴蝶刀站在他的面前,面無表情地說:“司瑾軒,我最討厭別人和我打官腔。”
司瑾軒嘴角微勾,“修,你忘了你今天是來幹嘛的嗎?”
我手上的刀一抖,在他的脖子上劃出了一道血跡,血立刻就涌了出來趕緊將刀收了回來,尷尬地轉頭看向一邊。
司瑾軒摸了摸脖子,指尖有溼意,苦笑道:“修,你是來謀殺的嗎?”
我繃着臉不說話。
以前在暗月閣與司瑾軒關係最好的樑上前,一把勾住他的脖子,笑道:“殘,就別和我們打官腔了,好歹上次我們也救了你一命啊。”
司瑾軒眯着眼看着他,說:“也是,上次那個仇還沒報!東方顥那個王八蛋居然在修成親那天埋伏我!實在太過分了!明天我就發兵攻打東臨國!”
“你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