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2
東臨國。盛京。
太醫將脈枕收回藥箱裡，走到坐在一邊的蘇縈面前，道：“回稟皇后娘娘，允親王……東方公子的傷勢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
站在蘇縈身邊的清宸公主匆匆地問道：“既然已無大礙，爲何七哥還沒有醒來？！算算日子都已經昏迷好幾日了！不會有什麼事吧？！”
太醫俯身道：“公主不用太着急，公子身受重傷，能救回來已是萬幸，公子精力耗竭，昏迷不醒乃是正常。老臣再開兩副藥，約摸着這兩天便會醒來。”
蘇縈點了點頭，道：“快去寫方子吧。還是和往常一樣，若是有旁人問起太醫今兒上哪兒了，就道在清宸公主這兒把平安脈。”
“是。”太醫俯身退下去。
東方清宸看着牀上臉色蒼白的東方袂，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咬牙切齒地道：“真不知道是哪個混蛋傷了七哥，要是被我知道我定饒不了他！”
蘇縈拍了拍她的手背，說：“先消消氣吧，好歹救回了一條命。你七哥如今身份尷尬，萬萬不可泄露了他在你這兒的消息。知道了嗎？”
清宸抽了抽肩膀，點頭，又問道：“皇嫂，七哥……七哥會平安無事吧？”
蘇縈眼裡都是滿滿的倦意，卻強打着精神對清宸說道：“你放心吧，這皇宮中的御醫都說你七哥無事了，他定是無事了。如今好好照顧着便是了。”
清宸點頭，看着蘇縈眼睛下濃重的黑眼圈，道：“自皇兄去前線征戰之後，前朝後宮的擔子都落到了皇嫂身上，皇嫂着實辛苦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蘇縈攬了攬耳邊的頭髮，說：“提起前朝，我倒有些事拿不定主意，前朝的那些官員個個都不中用，怪不得你皇兄天天早朝完都一肚子火氣！你得幫着我想想。”
“皇嫂是說暗月閣的事情？”東方清宸問道。
這些日子，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風頭，居然有人道素安公主尹素是暗月閣閣主，戰洛王死後不滿素煜帝，偷了皇宮的機密，領着暗月閣的人去了雲之國投靠冰帝！而這消息就像在長了腳的精靈一樣，傳的飛快，眨眼間整個盛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了這個消息。
素安公主，一下子變成了賣國賊。
蘇縈扶着額頭，說：“是啊。二嫂正領着人在雲之國奮戰，前些日子才炸了真煌城，功不可沒。若是沒弄好，這樣的消息傳到了她的耳中，難免她會心寒。”
“到底是誰傳了這種消息出來？”清宸皺着眉頭問，“而詆譭姐姐又有什麼好處？姐姐如今說是個平北將軍，可也只是個名頭，壓根沒有半點權利。還有……”
“還有二嫂離開盛京城的消息根本沒有人知道，除了我、你和你的皇兄，便是戰王府上的那幾個側妃了。便是家奴也不知道二嫂已經不在盛京了。”蘇縈曲起手指，敲打着桌面，道，“到底是誰把姐姐離開盛京城的消息透露出去的？”
“皇嫂不可能，
皇兄不可能，清晨不可能。”清宸板着指頭算人，“那便是戰王府上的四個側妃了。舞陽公主是姐姐的親妹妹，她應該不會透露，那便是剩下那三個了。”
“可這麼做對她們有什麼好處？”蘇縈的眉頭緊皺，“若是二哥在世，因爭寵而爲之，倒還說得過去。可是如今二哥都已經不在世了，她們這樣陷害二嫂對她們有百害而無一利。只要是聰明人都不會這麼做。”
“那會是誰？”清宸亦皺起眉頭。
“是冰墨初。”突然傳來了一個男聲，清宸和蘇縈都愣了一下，隨後不約而同地看向躺在牀上的男子，只見東方袂滿臉蒼白地撐着手臂坐起來。
“七哥！！”清宸欣喜地撲上去，趕緊取了一個軟枕來墊在男子的腰後。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一下子又氾濫了，哽咽地說，“我去讓太醫進來給七哥把脈……”
正要出去，手腕被人拉住了。
東方袂的嘴脣十分蒼白，甚至有些泛紫。他勉強地扯出一絲微笑，對年輕的公主道：“七哥沒事，宸兒別擔心。”
短短的九個字，便引起了清宸無限的哀傷。
她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起，原本長居在宮中的七哥便不再進宮了，他常年遊歷在外，便是元旦新年也不肯回來看看。而那個時候，尹家已經敗落，素安郡主失蹤，待她如親妹妹的姐姐也不見了。太子哥哥建了新府，娶了太子妃和一堆側妃、侍妾，便也不常進宮了。留在宮裡的，便只剩下了九哥東方祁和她了。
可後來，連九哥也建了新府，遷出了皇宮。
這偌大的皇宮裡，能與她說上幾句話的哥哥姐姐全部消失了。只剩下了她一個人。她常常坐在他們以前玩耍的太液池邊上等着、盼着他們能回來見見她。哪怕只是匆匆路過，摸摸她的頭，道一句“宸兒又長高了”，那也是極好的。
可這種簡單的願望，卻是奢望。
因爲她的七哥叛亂了，領着他的軍隊一路殺進了盛京城，殺進了皇宮，甚至在她阻攔他的時候，執起滿是鮮血的劍抵在她的脖子上，冷冷地說：“走開。”
那時候，她才恍然大悟，兒時疼愛她的七哥已經死了。
時隔一年，七哥又摸着她的頭，低聲道了一句“七哥沒事，宸兒別擔心”。她幾乎以爲七哥一直都在，從來沒有離開過。
“七哥……”清宸紅着眼睛看着他。
東方袂捂着胸口輕咳了兩聲，嘴脣更紫了一些。他說道：“許久不見，宸兒似乎又漂亮了一些。今年是宸兒的及竿年吧？”
清宸點了點頭，說：“七哥今年……會陪宸兒過生辰吧？”
東方袂微笑，說：“若是今年東臨國還在，七哥還活着，那便陪着宸兒過生辰。等生辰一過，就尋個好人家把宸兒給嫁了。”
清宸突然伏在東方袂的身上，嗚嗚地哭了起來，“七哥……七哥……宸兒好想你……你都去哪兒了……宸兒以爲七哥不要宸兒了……九哥也走了……你們都
不要宸兒了……”
東方袂的手放在清宸的腦袋上，不語。
回想起他攻城的那天，清宸一身冰藍色的煙花散花裙，像一隻折翼的蝴蝶一樣跌落在他的面前，哭的像個淚人，卻緊緊地扯着他的衣裳，哭着說道：“七哥不要！不要叛亂！宸兒求你了！不要叛亂！皇兄會殺了你的！宸兒不要七哥死！不要！”
清宸是父皇最小的女兒，從小便是在他們幾個皇兄的呵護下長大的，除了自己的父皇母后還從來沒有給誰下跪過，便是東方顥登基那日，她都是陪着母后站在帝王身邊。
可那個時候，她跪下來求他。
而他，騎在馬上，拿着還沾着鮮血的利劍抵在她的脖子上，讓她滾。他清楚地看見那個時候她眼底裡傷心。
蘇縈悄悄地側過身，用手絹擦了擦眼角還未滑下的淚水。清宸還有哥哥可以撒嬌，而她的哥哥，爲了東方氏的江山已經死在異國他鄉了。她想，此生最大的遺憾，便是在出徵那天，她沒有去求求東方顥，讓她去送送她的二哥。
清宸哭了好一會兒，才止了下來，蓋在東方袂身上的錦被溼了一大塊。清宸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蘇縈遞過手絹，道：“這麼大個姑娘了，還是公主，又哭又笑，成何體統！”
清宸拭去眼角的淚水，肩膀還一抽一抽地，嘟着嘴巴對蘇縈說道：“這樣的皇嫂真像母后……盡知道體統體統，嗝——”
清宸迅速地捂住嘴巴，蘇縈和東方袂都笑了起來。
“好了，可別鬧了。”蘇縈正色道，“二嫂的事情還沒個辦法呢，我都被這事折騰了好幾宿沒睡好覺了。”
“皇嫂不必擔心。”東方袂輕咳了兩聲，道，“這消息定是冰墨初派人傳出來的。看來，素兒在雲之國定是給他添了不少麻煩。”
提起這事，蘇縈便滿意地笑了，說：“昨日纔有探子傳來消息，前些日子二嫂炸了半個真煌城，死傷數萬。第二天晚上就跑到了皇宮裡把皇宮的國庫炸了。冰墨初答應給俟溢國的歲貢全炸沒了，現下正想方設法湊黃金！”
“姐姐太厲害了。”清宸癡癡地說。
“這便說的通了。”東方袂心裡倒是有些擔憂我，卻沒有說出口，“冰墨初是要用東臨國的流言淹死素兒。”
“那現下怎麼辦？”蘇縈皺着眉頭道，“因爲這消息，戰王府的側妃家丁都不敢出門，生怕被百姓攻擊。這百姓若是暴亂，可就糟了。”
“先派人去把幾位側妃接進宮裡來吧。”似乎有些累了，東方袂頓了頓道，“隨後以皇嫂國母的身份下一道懿旨，昭告天下，暗月閣是皇兄安插在江湖上，爲蒐集民意的機構。而素安公主，則是皇兄託付之人。”
蘇縈的眉頭微皺，道：“可是暗月閣畢竟是二嫂的……”
東方袂將手伸進被窩裡掏了掏，拿出了一個玉佩，交給蘇縈，說道：“素兒臨行前，已經將暗月閣的大權交給我了。你放心去做便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