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02
蘇流回到王府的時候已經是夜裡了。他緩步走進了歡意閣,剛推開門,就發現一個小東西撲進了他的懷裡,軟軟的聲音響起:“爹爹……”
蘇流伸手將承歡抱起來,往裡屋走去,道:“怎麼這麼晚了還沒有睡?”
承歡靠在他的肩膀上,咬着手指頭,嘴角還掛着口水,說道:“歡兒要等爹爹回來,爹爹答應了歡兒會帶城南的桃花酥。”
“就知道吃!”蘇流捏了捏小女兒的鼻子,從懷裡掏出了桃花酥,道,“不過今兒可不能吃,已經太晚了,等明兒爹爹再給歡兒吃,可好?”
“好。”承歡笑的燦爛,湊到他的臉龐“啵”地親了一口,道,“歡兒最喜歡爹爹了,爹爹是不是也最喜歡歡兒?”
最喜歡?蘇流想起了他的小娘子,那纔是他最喜歡的女子。他親了親承歡的額頭,將她放在牀上,道:“爹爹喜歡歡兒。”
小孩子也不會去在意這些,聽了蘇流的話便高興地一笑,抱着被子打滾:“爹爹,歡兒今天陪爹爹睡覺好不好?歡兒不想去孃親那兒。”
正說着,裡屋的門被人推開了,門外傳來了言晴的聲音:“歡兒,該回屋睡覺了,再不睡覺,一會兒爹爹回來會生氣,不給歡兒帶桃花酥了。”
言晴撩開簾子,瞧見了正坐在牀邊的蘇流,嚇了一大跳,道:“王爺何時回來的?竟然沒有奴才來通知。妾身這就帶歡兒回去。”
承歡嘟着嘴巴賴進了蘇流的懷裡,他摸了摸小女兒的頭髮,道:“無事,她今兒就在這兒睡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言晴咬了咬下脣,猶豫了好一會兒,道:“王爺……王爺和言晴一塊去妾身的院子裡休息吧。歡兒近來有些風寒,晚上睡不踏實,怕會擾了王爺休息。”
懷裡的女兒已經閉上了眼睛,似乎已經快睡着了。蘇流將拉過一旁的被子,蓋在承歡的身上,道:“晴兒,今日是素素的忌日,我只想陪陪她。”
聽見熟悉的名字,言晴的身子猛然一震,趕緊低頭說道:“都是妾身的錯,竟然忘了今兒是王妃的……妾身還是將歡兒抱回去吧……”
“無妨。”蘇流揚脣,笑道,“歡兒這脾氣倒是和素素像極了,若是吵醒了她,是會鬧脾氣的。明兒一早醒來看不見我,會傷心的。”
“王爺說的是,妾身回院子了。”言晴苦笑,說着便轉身出去了。
剛打開裡屋的門,便聽見屋子裡傳來他的聲音:“明兒上午將你和歡兒的行李拾掇一下,下午咱們出發去雲州。”
言晴愣了一下,道了一聲“是”便匆匆地關上門走了。
蘇流聽着門外的響動,轉頭看向牀榻空蕩蕩的右側,輕笑道:“諾,爲了你,我可已經敷衍了她六年了,哪日她若不滿意我,休了我,你可要負責喲。”
屋子裡一片寂靜,蘇流擡頭望向牀榻邊的衣架子——上面搭着兩件衣裳,一件月白色,一件紫色,兩件衣裳搭在一起,袍角打了一個結。蘇流苦笑,他實在沒有想到,七年前他出徵前打的一個結,居然整整七年都沒有解開。原來,他們成親已經七年了。
“素素,已經七年了。”他的眼角似乎有些溼溼的,“你在那邊過得可好?再等等,等我找着了縈兒,便去尋你,可好?”
“縈兒這死丫頭,膽子可越來越大了,身爲國母居然一個人悄悄溜掉了。即使她不想告訴她那夫君她在哪兒,總該告訴我這個二哥吧。六年,我可是很擔心她的。”
“聽皇上說,縈兒失蹤的時候懷了身孕,你說她一個姑娘家家的還帶着孩子,要是在外面受了欺負怎麼辦?”
“素素,你快說,是不是她拜託你將她運出宮去的?你說,你怎麼不告訴你夫君一聲啊?有你這嫂子撐腰,這死丫頭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素素,歡兒今年已經五歲了,如果你還在……那我們的孩子應該也已經四周歲了。你這壞丫頭,怎麼不告訴我你是皇上的親妹妹?當初我那樣說你,你肯定恨死我了,沒事,待我去找你了,你再好好教訓我一頓……”
“素素……”
雨來站在歡意閣的院子裡,聽着裡屋傳來少爺斷斷續續的呢喃擡手拭了拭眼角的淚水。六年了,少爺夜夜宿在歡意閣,對着兩件袍子呢喃,道盡今兒一天發生的事情。就算被皇上派到別地去做事,回來也定要花一個夜將全部道給王妃聽。
此刻的雨來多麼慶幸皇后在六年前失蹤以及承歡,若不是世上還有這麼兩件事羈絆着王爺,只怕王爺已經撒手去尋王妃了。
若皇后能失蹤一輩子,就好了;若承歡永遠不會長大,就好了。
一個月後,蘇流的馬車進了雲州城,一路上走走停停,他又極不捨得承歡吃苦,行程十分緩慢,磨了整整一個月纔到了雲州。作爲俟溢國的帝都,雲州相比之盛京竟一點兒也差不了,甚至更繁華。
“爹爹,這裡是哪裡?比盛京還要熱鬧。”承歡趴在窗子邊,望着外面來來去去的人們,不由地問道。
“歡兒,這裡是俟溢國的帝都,雲州。”言晴坐在蘇流的身側,小心翼翼地扶着承歡小小的身軀,生怕馬車一下子沒行穩傷着承歡。
“那……那雲州有桃花酥吃嗎?”承歡邁着一短腿撲進蘇流的懷裡,擡頭用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爹爹,歡兒餓了……”
“馬車上不能亂動,一會兒會摔着的。”蘇流捏了捏承歡的鼻子,笑道,“再等等,爹爹帶你去雲州最好的酒樓吃飯,那兒的桃花酥比盛京城南的桃花酥還好吃。”
承歡撲在他的懷裡,激動地亂蹦亂跳,“爹爹最好了!爹爹最好了!”
又打鬧了一會兒,馬車外響起了雨來的聲音:“少爺,夫人,醉香樓到了,已經派人進去打點了,還請少爺夫人下車。”
蘇流淡淡地應了一身,推開馬車的門率先跳了下去,又伸手將承歡抱下了車,徑直走進了醉香樓。跟在他身後的言晴愣了一下,雨來趕緊扶着她下了車。
待言晴走進醉香樓時,蘇流已經帶着承歡坐在靠窗的位置,桌子上還擺了一旁桃花酥,承歡正津津有味地吃着。
“怎麼這麼慢?”蘇流瞧見她,倒了杯熱茶遞給她,道,“快坐吧,雲州不比盛京,天兒冷,喝點熱茶再吃東西
。”
“謝王爺。”言晴坐下,啜了口熱茶,身上的寒冷去了好幾分。
“歡兒最近似乎又長高了,一會兒吃完東西上街去給她買點兒衣裳,雲州的織錦可是極好的。”蘇流摸了摸身側小女兒的頭髮,說道。
“妾身聽王爺的。”言晴低頭道。
“在這兒可不能再喚我王爺了。”蘇流低笑,“司瑾軒沒有兄弟,何來的王爺。他恨我極深,被他知道我踏入了他的地盤,只怕會手刃了我。”
言晴嚇得臉都白了,她可是親眼見到六年前司瑾軒的狠勁,若不是她帶着幼小的承歡千求萬求,只怕王爺已是他劍下魂了!
蘇流喝了一口熱茶,正要說話便聽見隔壁桌傳來了爽朗的笑聲,卻不知道是在對誰說:“你們說的可是那暖香居里的掌櫃尹非素姑娘和尹非沫姑娘?”
從一句話裡捕捉到了兩個他極爲熟悉的名字,蘇流和言晴不由地雙雙掉頭,發現原來是隔壁桌的極爲錦衣公子正在談論,剛剛說話的是一個白衣少年。
另外一個穿着青衫的少年說道:“想必年公子是沒有見過兩位掌櫃的面容,那真真是兩美人。其中一位掌櫃長的像極了東臨國那位已經去世的戰洛王妃。”
蘇流手一滑,茶盅啪的一聲落在地上。
隔壁的青衫少年還在說:“那尹非沫掌櫃生的也是極美,可惜兩位掌櫃都已經嫁了,且都有了孩子,不然若是娶回家那真真是一大沒事。”
“聽說尹非沫姑娘的夫婿已經死了?”那白衫少年問道。
青衫男子點了點頭,道:“是了,聽說已經去世好些年了,似乎是她那閨女還未出生前就已經去了。倒是那尹非素掌櫃過得好些,夫君孩子都還在身邊。”
白衫男子喝了口茶,笑道:“真不知道這兩姑娘是什麼想法,都有了家室居然跑出來開花樓。那尹非素掌櫃的夫君竟也同意,還伴在他左右。”
青衫男子似乎又說了什麼,可蘇流已經沒有再注意了。若他的素素還活在世上,即使不在他的身邊,也不會另嫁他人!
用完食,蘇流抱着承歡上街買衣裳,言晴便伴隨左右。
街上一片喧鬧,街頭總有許多孩子在嬉鬧,承歡常悶在府裡,至多與他進宮陪東方顥膝下的兩個孩子玩玩,也沒有別的機會與孩子嬉鬧,於是總是想下去玩。蘇流莞爾,將她放下,承歡一溜煙就跑掉了,他搖頭笑笑,與言晴趕緊跟了上去。
突然前方傳來了孩子的哭聲,蘇流一驚,趕緊撥開人羣走了進去,果然看見承歡跌倒在地上,正放聲大哭,她的身側蹲着個手足無措的小小少年。
“爹爹……”承歡見他來了,搖搖晃晃地跌進了他的懷裡。
“怎麼了哭的如此傷心?”蘇流拭去她眼角的淚水,道,“眼睛哭紅了可不漂亮了,爹爹的歡兒可是最最最漂亮的。”
“對不起,是我不小心撞着他了。”蘇流低頭,看見那纔剛剛到他膝蓋的小少年正躬身與他道歉。
蘇流正想開口,從人羣中又衝出了個姑娘,抱着小少年哇哇叫道:“我的小少爺啊!可算找着你了!可別亂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