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後,馬車停了下來,鬱西輕聲道:“謹府到了。”
兩人相對一笑,明雲裳看着他的眼神,便知道他懂她的意思,而她看到他的眼睛,也明白他的意思,知道有些話已不用多說,她準備下車,鬱夢離卻輕輕拉住了她的手,她回眸看他,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裡卻又透着盈盈霧氣。
鬱夢離緩緩地道:“你說的這些我全部都能理解,也支持,但是如今你必竟有孕,這段日子實不宜在朝堂打拼……”
他說到這裡,明雲裳的眸光深了些,他又輕聲道:“你若是信我,就再讓我安排一次。”
明雲裳輕輕咬了咬脣,鬱夢離卻又笑道:“有了這次的事情,我必不會再做出像上次那樣的安排,也會聽從你的決定,如你想要的那樣,我守在你的身邊,你與我一同面對整個朝堂的風雨。”
明雲裳的眼裡有一分不解道:“這如何能做到?”
鬱夢離定定地看着她道:“若是你願意,就很容易做到,不要忘了,你的真實身份是我的妻子。”
明雲裳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卻又問道:“我若是你的妻子,那麼誰又是謹夜風?”
鬱夢離的眼睛微微一眨後道:“你若成了明雲裳,自然有人是謹夜風,說到底,你自己也不是謹夜風,你可以成爲謹夜風,自然就還有人一樣能做謹夜風。”
明雲裳聞言笑道:“我做謹夜風是因爲京中沒有幾人熟知謹夜風的性格,可是我如今已經做謹夜風這麼長的時間,很多人都知道我的性格以及平日裡行事的風格,別人再來做,也不再是謹夜風,而是明雲裳。”
“我知道。”鬱夢離緩緩地道:“但是說到底,不管你是明雲裳還是謹夜風,你終是你,有人要做的也不過是你罷了。”
明雲裳覺得和他說這些話繞來繞去,倒有些像是打啞謎一般,當下笑了笑,卻又問道:“你蘭陵王府裡的那個明雲裳你又打算如何處理?”
鬱夢離看着她道:“她原本就不是明雲裳,頂着你的人皮面具過了這麼長的時間,她也該做出她自己了。”
明雲裳的眸光深了些道:“你還敢再用她嗎?”
鬱夢離淡淡地道:“每個人都得爲自己的所作所爲負責,她也一樣。”
明雲裳笑了笑,鬱夢離也笑了笑。
明雲裳輕聲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阿離,你遵重我的意思和選擇,我也一樣遵重你的意思和選擇,只要讓我守在你的身邊和你一起面對所有的風雨,不管你要如何安排朝中的事情,我都沒有任何意見。”
鬱夢離的眸子裡溫柔更濃,明雲裳輕輕撫了撫她平坦的小腹,她又輕輕地道:“你是孩子的父親,有權利爲他安排一切。”
鬱夢離伸手輕輕將她摟進了懷裡,然後輕聲道:“我是你的夫,孩子的父親,就要爲你們母子撐起一片天,若是有人妄圖傷害你們,那麼就遇鬼殺鬼,遇神殺神!”
明雲裳淺淺一笑道:“若是整個天下都要我們母子的性命呢?”
鬱夢離眼睛眯起來道:“那我便奪了這片天下,換你們母子的一世安寧!”
他這一句話聲音不大,卻透着濃濃的決心,那字裡行間透出來的又是濃烈的溫暖和傳屬於他的霸氣。
他的臉依舊傾城傾國,眼睛也依舊攝魂奪魄,但是卻又似換了一個人一般,整個人都顯得滿是的男子漢的責任和擔當。
明雲裳知道他往日裡做得多,說得少,一旦說出來的話,那麼都是一定要做到的。他這樣的話是第三次對她說了,可是他每說一次,她的體會都會更深一層,每一次心裡都會有極深的感動。
她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靈魂,對於很多事情都沒有屬於這個朝代的固執,皇權縱然是高高在上的,但是當這樣的權利危及到她的幸福時,她必將整個皇權踩在腳下!
她的骨子裡有一種傳屬於她的狂傲和霸氣,之前做到影向時衆人皆稱她有女王範!若是真有那麼一天的話,她也不介意爲了他而將整個蒼瀾踩在腳底下。
明雲裳朝他溫柔一笑,他也朝她微笑。
他輕輕將她擁進懷裡道:“這一次的事情由我來安排,你不必多慮,你如今有孕在身,要多加休息。”
明雲裳的輕輕點了下頭道:“一切都聽從相公的安排。”
鬱夢離聽到她嘴裡的相公兩字時,心頭一怔,兩人縱是夫妻,但是一直都過着遮遮掩掩的日子,平日裡相見,調侃的成分也更重些,像這般溫言軟語的喚他爲相公的次數實在是少之又少。
他伸手輕輕撫過她的眉她的眼,然後淺淺一笑道:“娘子。”
明雲裳咧嘴一笑,輕應了一聲便將車簾掀開,然後緩緩地走下了馬車,鬱夢離看着她下馬車的樣子心裡總有些擔心,唯恐她的動作太大而傷到孩子。
只是這個念頭冒進他腦海的時候又忍不住想笑,他何時竟也變得如此處處緊張處處擔憂呢?之前他不知道她有孕的時候尚不太覺得,如今一知道他便變成了膽小鬼。
他想起她這段日子所做的種種,心裡又不禁有些後怕,那些事情還真沒有幾個是孕婦能做的,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然後暗暗在心裡下定決心,往後那些騎馬跳高以及朝堂中處處算計的事情,他是一件都不能讓她去做了。
明雲裳走下馬車時,紅依和婷韻早已候在那裡等她了,今日裡發生的事情,兩人也早就聽到了,心裡早爲她擔心的不已,婷韻一收到消息就打算去京城外找她卻聽到了她回來的消息,而又又聽到她進了皇宮,便只好呆在大門口等她。
婷韻一見她回來忙迎了上來,只是當她看到駕車的是人鬱西時,便知道她是和鬱夢離一起回來的,心裡又有些不太痛快。
明雲裳看了她一眼,她忙將目光收回,然後撒嬌似的對明雲裳道:“相公,你可算是回來了,今日可把我擔心壞了!”
明雲裳微笑道:“勞公主爲我擔心,實是罪過!”
婷韻的嘴巴一扁便要哭,明雲裳淺笑道:“不哭不哭,我如今不是好端端的回來了嘛!”
婷韻伸手將眼角的淚水拭去後道:“今日裡到底發生什麼事情呢?”
明雲裳淡淡地道:“回府再和你們細說。”
婷韻忙扶着她回了府,她將今日裡發生的事情大概說了一遍,也不說是誰的好壞,婷韻對於朝中之事也知曉的七七八八,聽她這麼一說便跺了跺腳道:“容景遇,一定是容景遇!”
明雲裳輕嘆了一口氣,卻並沒有多說什麼,婷韻咬着脣道:“他就是個大騙子!”
明雲裳聽到她這句話覺得有些不對勁,當下看着婷韻道:“騙子?容景遇何時騙過郡主呢?”
婷韻神色微微有些慌張道:“上次在梅園的時候容景遇就騙了我,害得相公一直不待見我。”
明雲裳輕咳一聲道:“事情都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婷韻的抓襠神勸她如今想起來還心有餘悸。
紅依笑道:“就是啊,事情都去了,就不要再提了,相公今日裡累了一整日了,也該好生休息了。”
婷韻剛想說“我服侍相公休息”,明雲裳卻搶在她的前面道:“清音,你扶我回房吧,公主也累了,也早些睡下。”
婷韻聞言頓時氣紅了眼,明雲裳卻不再理她,由紅依扶着回了房,這一夜,她自是以身體不適拒絕和婷韻同房,依着她以往的規矩,自是也將紅依一併趕了出來。
紅依出來時看到婷韻那似能吃人的眼神,頓時覺得有些頭痛,一時間卻也沒有法子,只得長長嘆了一口氣。
鬱夢離回到蘭陵王府時,鬱夢心已經回來了,他看了鬱夢離一眼便扭頭就走,鬱夢離和他本也無話可說,見他那副樣子,眸光頓時冷了些,當下扭過頭便回了房。
仲秋早已被凌天門的人找到送到了王府,此時身上的傷口已經包紮完畢,靈樞也從皇宮裡出來了,聽聞仲秋受了重傷,也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
鬱夢離回來的時候,靈樞剛替仲秋施了針,喂他服了藥,靈樞和仲秋平日裡遇事常爭吵不休,今日靈樞看到仲秋那副樣子時卻暗暗落了淚,兩人愛上同一個女子,原本應該是情敵,可是這幾十年來的交情,早已讓兩人親如兄弟。
鬱夢離沒有料到仲秋會傷得如此之重,他輕聲問道:“仲叔怎麼樣呢?”
靈樞輕嘆道:“好在之前有人喂他吃過治傷的靈藥,他的命是保住了,他的身子一向健康,又有良好的武功根基,只需要臥牀休息半個月,再好生調養一段日子便能大好,只是……”
“只是怎樣?”鬱夢離忙問道,他和蘭陵王雖然有父子之名,兩人卻如仇人,可是他和仲秋沒有父子之名,卻親如父子,他如今見到仲秋這副樣子,心裡甚是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