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順帝聽到這一記聲音頓時愣了一下,他強自鎮定的將眼前鮮血抹掉,想要從地上站起來,卻發現他的兩條腿在發軟,然後不自然的顫抖。
安靜波看到他那沒出息的樣子心裡滿是鄙夷,卻還是伸手將他扶了起來,然後無比鎮定地道:“微臣救駕來遲,還請皇上見諒!”
天順帝的心肝也顫了一下,他一眼就能看出眼前是個女子,但是他卻對她並沒有太深的印象,於是忍不住問道:“你是何人?”
安靜波極爲鎮定地道:“皇上難道忘記了嗎?微臣是安靜波,上次萬戶侯南下平亂的時候,您曾親自委認我他的副將,助他平定南方。”
天順帝聽到她的話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他細細一想,終是想起了當初讓戰天南南下平亂的時候,曾在明雲裳的奏摺上披示過,當時似乎看到過安靜波的名字。
他微微回過神來,帝王之儀又擺了出來,當上輕輕點了一下頭後問道:“你誰戰天南南下平亂,怎麼就獨自一人回京呢?”
安靜波在心裡罵道:“尼瑪剛纔還像吃了一嘴屎的狗,這會又裝起老虎來,說到底卻是一隻不折不扣的老鼠。和戰天南那個混蛋比起來,真是人渣中的人渣。”
她這樣一想心裡又覺得有些好笑,她淡淡地道:“皇上將萬戶候手中的兵權全部拔給謹相,前段日子謹相修書給萬戶侯,讓他帶兵進京,微臣做爲先鋒,就先行回來了,到京城的時候,卻聽到這邊有巨大的動靜,所以就先過來瞧瞧,不想卻撞見了皇上遇險。”
天順帝聞言眸光微冷,卻無比鎮定地問道:“戰天南也回來了嗎?”
安靜波答道:“萬戶候已經回來,只是他手中的兵馬太多,行走不快,便讓微臣先行,依着他們的腳程,預計兩天之後就能回京。”
天順帝輕輕點了一下頭後道:“嗯,萬戶侯此時回來的正是時候,朕要重用他。”
安靜波不動聲色地道:“微臣代萬戶侯謝過皇上。”
天順帝將她上下打量一番,卻見她雖然是女子,但是渾身上下都透着爽朗的氣息,她一身的戎裝,膚色卻極白,她的纖腰不若尋常女子那般只是柔軟,還讓人覺得極有力道,她那雙英挺的眉毛,看起來更是帶着幾分野性。
他對於這樣的女子並沒有太多的興趣,只是她今日救了他,他卻還是極高興的。
他看着安靜波道:“這些人是什麼人?”
“微臣帶着一衆人馬回京的時候,聽到這邊有動靜便趕過來,這羣人路上攔截微臣,想來是叛黨,所以微臣就出手將他們全部殺了。”安靜波回答的面不改色。
這些人全部都是容景遇的人,安靜波來的時候,他們正藏身於五里外的一個樹林裡,並不是安靜波說的那樣這些人主動挑釁她,而是她帶着人馬朝那些人進攻。
她身邊帶的這些人全部都是她的親信,個個都是武功高手,雖然統共就五千左右的人馬,但是這些人馬對付容景遇的一千人馬,那絕對是小兒科。
這些人中間有不少是淮水之畔她的族人,自從上次容景遇準備對她的族人下手,這些人便和容景遇結了仇,他們一看服飾就能認出這些人都是容景遇的人,便新帳舊帳一起算,下起手來一點都不客氣。
縱然這些人的武功高強,可是又哪裡是安靜波的對手,更何況還人數相差懸殊。
安靜波覺得江湖道義這件事還必須是面對什麼樣的對手,對容景遇,實在是沒必要客氣,管別人說她是以多欺少也好,還是其它的什麼難聽的話,她全當做沒有聽到。
天順帝問道:“他們只怕是這裡的叛黨,一共有多少人你知道嗎?”
“應該有一千多人。”安靜波淡定地答道。
“其它的那些叛黨呢?”天順帝又問道。
安靜波極爲輕鬆地道:“方纔在路上遇到的時候便打了起來,雙方一言不合,所以下手也都狠,那些我全殺了。”
“全殺了?一個都沒有留?”天順帝有些吃驚地道。
安靜波淡淡地道:“當時戰況激烈,他們拼死不讓微臣前行,所以微臣下手也就狠了些,讓手下的士兵不必留情。心裡又掛念皇上安危,所以就將他們全部殺了。”
天順帝覺得他出手已經算是極狠的,可是眼前的女子也太過可怕了些,說起這些殺人的眼睛竟是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又看了安靜波一眼,卻見她的手裡拎着一把刀,那把刀上此時滿是鮮血,甚至還有鮮血從她的刀鋒上滴落,他的眼裡頓裡有了幾分不安,再見她着了一件黑色的衣服,此時衣服已成了深黑色,縱然看不到血跡,他也能猜得出來,她的衣服必定已經被鮮血浸透。
天順帝一直覺得女人都柔弱的,就算是發起狠來也不過是做做樣子,可是看到這樣的安靜波,他的心裡還是無端的生出了幾分懼意。
他想起方纔那顆人頭被砍下來的樣子,他又忍不住有些腿軟,心裡也有些有害怕,覺得她像極了修羅。
他嚥了咽口水道:“你有這樣的心思,朕心裡很高興,只是你下手也太狠了些,不管怎麼說,也該留一個活口的。”
安靜波自然知道他說這話的意思,她豪氣沖天的道:“微臣本來也打算留幾個活口的,所以纔會放任他們一直跑到這裡來,可是方纔見他們竟敢對皇上無禮,所以微臣就一時沒有忍住,又下了殺手,若是微臣有什麼地方做錯了,還請皇上責罰。”
天順帝聞言愣了一下,忙笑道:“你救駕有功,朕又豈會罰你。只是你以後做事不用如此狠絕,縱然你是個將軍,卻也不能太殘忍。”
安靜波不以爲然地道:“皇上難道不知道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嗎?戰場之上,瞬間萬變,機會一縱即逝,所以如果佔了先機,就要先下手爲強,否則死的就極有可能會是自己。”
天順帝聽到她這句話有些不滿,他最是討厭別人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只是此時看到安靜波那把流血的刀,看想起她方纔狠厲的模樣,心裡又有些弄不清楚她的來歷,一時間倒也不好將她怎麼樣。而這樣的武將,從來都是不講道理的,天順帝安慰自己和這樣的人沒有什麼好計較的。
他當下緩緩地道:“很好,你說的對極了,想來你如今也是戰天南的親信了,朕信得過戰天南,所以也信得過你,朕命你速去幫北王將些叛黨剿滅,但是下手不可再這樣狠了,無論如何也要留一個活口。朕想知道是什麼人這麼大的膽子,竟敢這樣行刺朕。”
安靜波把他說的話當做是放屁,卻還是道:“是,微臣這就去看看。”她說罷後,帶着一衆士兵從天順帝的旁邊走過,頓時濺起滿天的灰塵,嗆得天順帝直咳嗽。
天順帝忍不住在心裡罵:“真是粗野的像個土匪。”他不知道的是,安靜波原本就是土匪的出身,他這一罵倒是罵對了。
安靜波的士兵所到之處,便將蘭陵王的那些人馬全部殺盡,在她殺到最後一個人時,還在想到底要不要聽天順帝一句話,留下一條活口?可是她還沒有想完,那人竟已自殺了。
安靜波愣了下一下,才發現皇陵之中此時已滿是屍體,血流了一地,看起來極度的殘忍,她的眉毛微微一揚,然後將刀插一進了她的腰間,她大步走到北王的面前,朝北王行了一個禮,北王輕輕點了一下頭道:“多謝。”
安靜波淡淡地道:“小意思,不過是動動手罷了,王爺生的如此文弱,卻帶兵有道,在下也甚是佩服。”
北王第一次見識到蘭陵王訓練出來的士兵,這樣的戰事比他想像中的要殘忍得多,他是個文人,原本騎個馬都不太會,如今卻生生被這一堆的事情折騰的能在前面指揮,而當他了回過頭去看身後的一切時,他卻輕輕嘆了一口氣道:“安姑娘就莫要笑我了。”
他對於這樣的殘殺,心裡升起了莫我的害怕,縱然他生於帝王之家,卻並沒有真正上過戰場。他手攬大權,卻又覺得那樣的後權如鏡花水月一般讓他摸不着頭腦。
而經過今日的事情之後,他更是發現,如果他不反擊,那麼今日倒下的人就極有可能是他。論到帶兵之道,他更是汗顏,今日裡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鬱夢離佈置好的,說到底,他不過是執行鬱夢離的命令罷了。他原本也想過問鼎江山,而今日的事情卻讓他深深的覺得,他就沒有那方面的才華,他的心很小,陪着玫瑰就好,待一切安頓下來之後,他還是願意做一個閒散的王爺。
安靜波笑道:“真不是笑話王爺,而是佩服王爺,王爺你瞧,那個人的腸子流了一地。”
她的話一說完,北王再也忍不住便吐了起來。
安靜波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北王的肩膀,卻沒有看到不遠處的林子裡有一雙眼睛,看到眼前的情景只恨不得上去罵娘,只是他的腳才一動,便覺得不管從哪個立場來看,他好像都沒有資格阻止她和其它的男子親近,畢竟他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他還數次將她推了出去。
戰天南想到這裡,他的心裡莫名的升起了極爲不悅的情緒,他今日原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可是他的心裡還是放不下她,怕她惹出什麼事情來,於是便暗中跟了過來。不想她竟比他想像中的要勇猛得多,那把大刀更是使得出神入化,比起一般江湖上的三流高手來不知道高明瞭多少。
他心裡有些欣喜,覺得像她那樣的女子是配得上他的,可是他的心裡又有些擔心,上次他好像是做得太絕了,所以纔會讓她離他而去,她那狠厲的作風,怕是這一次離他而去了,以後再也不會回過頭來找他。
他有些想她了,想擁她入懷,聞着她的淡淡幽香。
只是這些也只能想想罷了,身邊的一個副將輕聲問道:“侯爺,我們要不要出去?”
戰天南想了想後輕輕搖了搖頭道:“不能出去,要是讓天順帝知道我們這樣回來,肯定還會有其它的說法,事情反正是做了,那麼就讓他無話可說。”
副將輕點了一下頭後又問道:“侯爺,那我們現在去哪裡?”
戰天南也有些憂傷,他的頭微微低了低道:“我們回去。”
“回哪去?”副將有些好奇地問道。
戰天南咬着脣道:“回到我們的軍隊裡去,兩日後再回京。”
“已經到了,我們就在這裡等着吧。”副將有些不解地道:“反正都已經回來了。”
“那你要去哪裡?”戰天南白了那副將一眼道。
副將輕輕搖了一下頭,戰天南伸手狠狠地給了他一記暴慄道:“走,回去!”
安靜波望着滿山的蒼翠,然後扶着北王道:“王爺,我們該去給皇上覆命了,你這副樣子要是給皇上看到了,只怕會把你兵權全部給撤了。”
北王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由得她連拖帶扶的將他拉下了山,到此時,他倒恨不得將他的眼睛蒙起來。
兩人下山的時候剛好撞見明雲裳和鬱夢離扶着太后從一旁的草叢裡走出來,明雲裳淺笑道:“安姑娘,好久不見,近來可好?”
若不是太后就在兩人的身邊,安靜波只怕已經要開罵,此時卻淡淡地道:“甚好。”
明雲裳看到她那副樣子覺得有些好笑,卻一本正經地道:“不知侯爺何時回京。”
“兩日之後。”安靜波答得極爲乾脆。
明雲裳看了一眼安靜波扶着北王的手道:“安姑娘真是大方,不顧男女有別,這樣扶着北王,實在是讓人敬佩。”
安靜波對於男女大防原本就不覺得有什麼,此時聽到明雲裳的這句話後淡淡地道:“還好吧,我也就是扶扶北王,因爲我的心裡對他極爲尊敬,他是整個蒼瀾王朝數得着的好王爺。”
明雲裳笑了笑,鬱夢離淡淡地道:“兩位遲些再述舊吧,我們先把太后扶回京城。”
“下面的馬車全部都毀了。”安靜波緩緩地道:“只怕要委屈一下太后了。”
太后看了安靜波一眼,並沒有多說什麼,便由得明雲裳將她扶了下去。
天順帝見勝算在握,心裡也安定了幾分,這纔想起太后不見了,忙又讓人去找,正在此時,太后由明雲裳等人扶了過來,天順帝忙上前問道:“母后安好?”
太后想起方纔天順帝所做的一切,她的心裡滿是失望,她冷冷地道:“哀家得先帝保佑,自會安好,只是皇帝今日的行爲失德又失信,實在讓哀家失望。”她的一說完,也不理天順帝,便極快地上了馬車。
天順帝也知今日的行爲是過了些,他看了太后一眼,一時間倒也不敢多說什麼,他看到安靜波,便又問道:“可擒得活口?”
“這些人全部都是死士。”安靜波答道:“當他們覺得不利的時候,全部服毒自殺了,微臣想攔也沒有攔住,微臣沒有完成皇上的命令,請皇上責罰。”
天順帝的心裡倒真有幾分惱怒,卻也不好說得太過份,只冷着臉對北王道:“這些刺客是什麼人,就勞煩王叔查清楚了。”
北王答道:“皇上,微臣雖然沒有抓到活口,但是這些人的功夫微臣卻覺得極爲眼熟,他們的招式像極了當日的啞軍,行事也是一樣的狠,當時那些啞軍被擄之後,大部分也是這樣尋死,寧願死也不願意透露他們主子的任何消息。”
天順帝的眼裡頓時滿是不悅道:“是嗎?這樣的人在京城還有多少?”
“微臣不知。”北王輕聲答道:“不過微臣會把這件事情查清楚,必不會再讓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天順帝輕輕嘆了一口氣,這纔看到鬱夢離,便也問道:“阿離,你怎麼和太后在一起?何時回的京?”
“回皇上的話。”鬱夢離淡定地答道:“微臣是與安副將一起回的京,當時遇到阻殺,微臣心裡掛念皇上和太后,但從騎馬先行趕來,剛好遇到了太后和謹相。”
天順帝的眼裡將信將疑,對於這樣的事情他並不太信,他緩緩地道:“那可真是巧了。”
鬱夢離答道:“微臣也覺得極巧,好在皇上和太后今日都平安。”
他答得無比的淡然,卻讓天順帝的心裡升起了幾分緊張,不知爲何,他只覺得此時圍在他身邊的人都和他離心離德,只是當他升出這些想法時,又見他們一個個對他極爲恭敬,他環顧了四周,終是又問道:“容景遇和李正呢?他們哪去呢?”
明雲裳一邊抹淚一邊道:“回皇上的話,微臣方纔親眼看到大炮將李侍郎轟死了,當時容太傅就在他的身邊,微臣不知他是死是活,當時微臣怕得緊,那大炮也轟得極爲密集,微臣也不敢回去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