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雲裳還在想要如何化解這一次的麻煩,秦解語已一把抓住了婷韻的手,然後毫不客氣的一扭,婷韻頓時慘叫一聲便摔在了菊花叢裡。
明雲裳嚥了一口口水,果然秦少爺在某些時候實在是特別給力,她當即斥道:“休得無禮!”只是這一聲終是伴着婷韻的慘叫聲纔出的口,卻也表達了她的某些觀點。
秦解語看了她一眼,她面上怒氣濃濃,那一雙如水波瀲灩的眸子卻並無生氣的情緒,於是乎,秦少爺又從懷裡掏出他那硬的堪比石頭的餅子啃了起來,根本沒把婷韻放在心上。
明雲裳知道秦少爺是罵不得的,見婷韻已被她的貼身侍女給扶了起來,那個穿紫衣的侍女怒氣衝衝的道:“當真是無法無天了,竟是連郡主也敢打!來人啦,把他給抓起來!”
明雲裳見多了仗着主人之勢的奴才,知道這種人最好不能硬碰,當然更不能讓婷韻的侍從去抓秦解語,否則依着秦解語的性子,還不得把天給掀了,到時候事情再鬧大一些就難以收場了。
她當即攔在那些侍衛的面前,那紫衣侍女卻已惱道:“謹相可是要護短?”
“護短自是不敢,我行事素來公正。”明雲裳微笑道:“再則我如今已是一朝之相,姑娘終究只是郡主的丫環,這般對我說話是否也太無禮了些?”
那紫衣侍女平日最是得婷韻喜歡,行事是極爲囂張的,之前她見謹夜風只是一介白衣,並未放在心上,今日裡雖然知道謹夜風已經列相,但是在朝中並無實權,再加上他那張臉實在是過於溫和,今日的模樣更是狼狽萬分,她也沒將明雲裳放在眼裡。
只是此時明雲裳淡淡的一句話說出口來,她的心裡倒也有幾分懼意,蒼瀾王朝對官員,尤其是文官保護比一般的朝代都重,是典型的注重文臣的朝代,她一介侍女這樣對一國之相說話,明雲裳的脾氣只要稍微大一點,取她的性命也不過是一句話而已。
她心中雖懼,卻依舊行了一個禮後道:“倒不是奴婢想衝撞相爺,而是相爺你的這個侍衛實在是太過無禮了些。”
明雲裳也不理她,只是走到婷韻的面前,輕輕撣掉婷韻頭上殘插的一朵菊花花瓣,然後微笑道:“侍從今日無禮了,還請郡主見諒,他已所以有此舉動,實是事出有因,我也不是有心想要袒護他,待郡主聽完其中緣由再懲罰他也不遲。”
她的動作溫柔而又雅緻,不失文人的磊落之色,又沒有半點褻瀆之意,婷韻見她面上傷痕累累,卻依舊滿是君子的氣度,心裡的怒氣倒也散了些,當下便道:“你且說來聽聽,若真是有禮,我自不會與一個侍衛計較,但是若是說不通的話,我纔不管他是誰的人,今日裡這般摔了我,必不會與他甘休!”
明雲裳微微一笑,四下看了一番後道:“郡主可否借一步說話?”
婷韻的眉頭微皺卻也點了點頭,於是明雲裳在前面領着朝一旁走了約莫十幾步,婷韻見她步態優雅,和之前所見似有一些差別,但是差在哪裡,一時間卻也想不起來,還在思索間,明雲裳卻已停了下來。
“現在可以說了吧!”婷韻沒好氣的問道。
明雲裳輕輕嘆了一口氣道:“這件事情我本不該跟郡主說的,但是細細想來我與郡主也是朋友,郡主的身份尊貴,還忘替我保密。”
婷韻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道:“什麼事情弄的這麼神秘?”
明雲裳輕聲道:“郡主若是不答應保密的話這事我也萬萬不能說。”
“我不會對其它的人說的。”婷韻有些不耐煩的道:“只要你不是在亂編故事!”
“我飽讀詩書,又豈會做那些杜撰之事。”明雲裳正氣凜然的道:“只是擔心郡主知道此事後會有些麻煩,所以纔會有這一番的叮囑。”
婷韻輕輕點頭,明雲裳這才道:“其實我這幾日在家中休養,並非染上風寒,而是遇刺,在皇宮裡遇刺,這件事情事實皇家臉面,皇上有意讓我瞞下,我自敢以個人之私以犯天顏,只是至今兇手未曾落網,我這侍衛跟在我的身邊便顯得有些緊張,但凡有人向我靠近,他都會出手相護,郡主雖然是一片善意,但是他卻有他的職責所在,再加之他的武功雖然很好,這裡卻不太好使。”
她說完,輕輕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婷韻對於她裝病之事,自也是知曉的,此時聽明雲裳這麼一說,便也明白了幾分,她也算是皇族中人,對天順帝好面子之事更是知曉,這種事情雖然算不上是皇宮的秘辛,卻也的確有關皇族顏面,這也難怪明雲裳要用鬥蓬遮面了。
她想通了這一層之後,心裡不但不惱,反而有幾分喜悅,明雲裳將這事告訴了她,便是把她當做是自己人了,她那分少女的情懷一動,倒覺得眼前的男子是越看越是順眼了。
只見她輕輕一哼,臉雖然還是板着的,下巴還是微微揚着的,卻已緩緩的道:“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明雲裳暗想我早告訴你有用嗎?你會給我時間說嗎?面上卻只是溫和一笑並不做任何辯解。
婷韻見她不語,反倒覺得她更有君子之風,當下又道:“雖然你把這事告訴了我,我卻還是有些生氣,你得給我做些補償!”
明雲裳當下忙輕輕一揖道:“我代他向郡主道歉,這事本是因我而起,都怪我思慮不周。”
婷韻的眸光裡光茫流轉,覺得明雲裳越發不錯,秦解語只是一個侍衛便讓她如此用心維護,不惜將秘密說了出來,那麼對於身邊之人怕是會更加細心體貼,當下眼珠子轉了一圈後道:“只賠禮道歉當然是不夠的,你得再拿出些誠意來。”
明雲裳覺得有些頭痛,卻依舊溫和的道:“不知郡主想要怎樣的誠意?”
婷韻美眸微轉,笑顏如花的道:“就罰你請我吃一頓飯,明日午時落日居,如何?”
明雲裳見她笑的實在太美,那雙眼睛裡蕩起的情緒非同一般,她兩世爲人,又豈會看不懂婷韻眼中的東西,心裡暗歎這下麻煩怕是惹大了,當下正欲拒絕,婷韻卻道:“就這麼說定了!明日午時落日居,不見不散!”
明雲裳剛想張嘴說話,只是一個字還沒說出口,婷韻卻已微紅着臉轉身離開了,然後帶着一衆丫環侍衛揚長而去。
明雲裳輕嘆了一口氣,婷韻卻又回過頭來對她溫柔一笑,那一笑笑的極爲溫柔,縱是秋風蕭瑟,萬木枯委,卻如春風拂過,比落地的菊花還要燦爛幾分,在這一刻,明雲裳有些明白“回眸一笑百媚生”的真諦,卻也知道這一下誤會大了,麻煩也大了。
紅依看着婷韻的背影,走過來道:“郡主平日裡雖然不算橫蠻,但也是得理不饒人的,秦侍衛今這般傷了郡主,又豈會罷休?謹相和郡主說了什麼?以至於她什麼都不計較就走了?”
明雲裳沒好氣的道:“我把自己賣了,這下事情可就鬧大了。”
紅依愣了一下,明雲裳簡短的說了幾句,紅依卻忍不住笑了起來,明雲裳瞪了她一眼,她卻伸了伸舌頭道:“郡主身份不同尋常,這京中男子哪一個不盼着能得到郡主的青睞,謹相少年才俊,和郡主倒是絕配!”
明雲裳的眼睛一眯,紅依卻又嘆了一口氣道:“不過這場情事卻終是不該,謹相可得要好生處理了,否則麻煩更大。”
“還用你說!”明雲裳沒好氣的道:“整日裡就知道在那裡看笑話,真把我惹急了,我也就不要那些個破名份了。”
紅依愣了一下,知道她嘴裡所謂的破名份指的不過是不要做鬱夢離的世子妃,尋個機會逃出京城過逍遙快活的日子,她當下嘻嘻一笑道:“謹相不必生氣,我只是實話實說。”
明雲裳心裡煩燥,懶得理這個興災樂禍的丫頭,轉身便上了軟轎,回了謹府。
容景遇看着她在一大堆人的簇擁下走了出去,方纔她和婷韻的那些事情自也落在了他的眼裡,他的眸光轉深,嘴角泛起一抹淡笑。
正在此時鬱夢離由仲秋扶着走了出來,那鬥蓬上又加蓋了一層狐毛圍風,整個人包的密密實實,容景遇輕輕施了一個禮,鬱夢離原本就在裝瞎,只當做沒有看到,仲秋卻提醒道:“世子,容太傅在向你行禮。”
鬱夢離忙道:“太傅不必多禮。”
容景遇微笑道:“世子雖然身子不太康健,禮數卻不能少。”
鬱夢離輕嘆了一口氣道:“這京城裡怕是也只有你還會記得這事,容太傅有心了。”
“世子新婚,那日遇有事,未曾去觀禮,還請世子見諒。”容景遇微笑道。
鬱夢離輕輕的道:“太傅事忙,我能理解,再則那一日大婚我也沒請任何人去觀禮,太傅不必自責。”
“敢問世子新婚可還開心?”容景遇又笑着問道。
鬱夢離緩緩的道:“能娶到雲裳是我一生最大的幸事,又豈會不開心?太傅這句話問的實在是太過古怪了。”
容景遇的眸子微轉道:“世子真能確定如今陪在世子身邊的是明五小姐嗎?”
鬱夢離微惱道:“太傅的話越說越不靠譜了,陪在我身邊的不是雲裳又是誰?”
容景遇微笑道:“世子如此認定,便是遇多事了,遇只是瞧着這謹相極爲眼熟而已,多此一問,還請世子見諒。”
鬱夢離淡淡的道:“太傅的確有些多事,日後本世子的家事,太傅還是少操心爲妙,久聞太傅獨居已久,身邊雖有佳萬千,怕是終究難敵昔日倩影,太傅還是多多操心自己的終身大事,莫讓皇上再爲太傅的終身大事操心纔好。”
容景遇聽到他這一席話臉色微變,鬱夢離卻已輕輕一笑道:“仲叔,我們走吧!”
仲秋輕扶着鬱夢離離開了,一頂軟轎將鬱夢離擡下了山。
容景遇獨自站在西風之中,望着那滿地黃山,一時間心裡獨自惆悵,心裡卻也有幾分惱怒,只是鬱夢離平日裡話極少,也少露鋒茫,今日裡卻在揭他的往事,那曾經的傷要何時才能真正結疤?
蘭陵王府鬱夢離的落英居里,仲秋問道:“世子,容景遇爲何對你說那些話?這不正是他佈下的局嗎?他自己又來拆這場局,有何目的?”
“目的很簡單。”鬱夢離淡淡的道:“那就是讓我和六弟鬥,他然後再從六弟那國獲利,那一場局對他而言從來都不重要,他在乎的只是怎樣才能利益最大化,所以有的時候需要棄一兩枚無用的棋子,再則這事怕也是他的另一番試探,想在我的心裡埋下懷疑的種子。日後若是事敗,他也能置身事外。”
“如此看來他對六公子不過是利用罷了,倒也不是真心相幫。”仲秋輕聲道。
“本來便是如此。”鬱夢離緩緩的道:“容景遇想要的東西比六弟想的更多,六弟一向以爲容景遇不過是他手中的棋子,其實他纔是容景遇的棋子,若論心機,三十個六弟也比不上容景遇,他卻一直覺得自己甚是厲害。”
仲秋輕輕嘆了一口氣道:“六公子當真是個蠢的。”
“也不盡然。”鬱夢離輕聲道:“我最近已給了六弟一些消息,他的心裡怕是對容景遇也起了疑,讓他們去折騰,我們看熱鬧就好。”
仲秋微微一笑,站在那裡不語,鬱夢離卻又道:“不過容景遇既然已經走了這一步棋,我自然也要回應一二,否則他的心裡還不知道會有怎樣的猜疑,你遲些便去布一場局,讓六弟看到你在試翠偎就好,但是此時還不宜完全揭破,否則日後便沒有好戲看了。”
仲秋輕輕點頭道:“我明白了,世子放心便是,這個分寸我懂得如何拿捏。”
“有勞仲叔了。”鬱夢離緩緩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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