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了個熱水澡,皇北天總算徹底清醒了過來。有侍女進來替他將滿臉的鬍渣清理了一下,又幫着將頭髮束好,如此一番動作,皇北天總算恢復了往日形貌。
“你就不能等天亮再回去麼?”柳飄看着迫不及待往外頭走的皇北天,有些不死心的再次問了一句。
皇北天卻是頭也不回的淡淡道,“我現在只恨自己沒長翅膀。”
話音未落,人已消失無蹤。
柳飄望着空空如也的大門,滿面深思,也不知在想什麼。
皇北天坐着馬車剛出柳府不久,便聽見打更的更夫梆梆敲着銅鑼的聲音由遠方隱隱傳來,“丑時四更,天寒地凍。”
除此之外,倒是再無其他聲響。華邵帝京夜裡實行宵禁,入夜不可隨意出門、出城,否則即以“犯夜”罪被拘懲。
不過雖說有如此規矩,但皇北天的馬車卻還是一路暢行無阻的回了戰王府,這自然並非無官無職的柳飄府上的馬車高大上到帝京的巡邏軍都認識,而是皇北天真如他自己所說,恨不得能直接插了翅膀飛回去,因而自是不希望路上有所耽擱,耽誤了他回府,因而先行遣人拿了他的令牌,沿途打過了招呼自然沒有不識相的人來攔截他。
得知他要回府,管家早早的就候在了門口,旁邊幾個小廝暗地裡皆是呵欠連天,只他腰桿挺直,兩眼爍爍,不知道在想什麼。在一個小廝沒注意將那呵欠聲打的太大時候,管家扭頭瞪了那小廝一眼,正待呵斥兩句,忽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而來。
“籲~”拉車的駿馬長鳴一聲,跟着便是一道修長身影撩開車簾乾淨利落的跳下了馬車。
“王爺!”管家趕緊上前請安。
皇北天微一頷首,問,“沒驚動她吧?”
管家搖了搖頭說沒有,心中卻是暗道,王爺果然還是極在意王妃的,這剛回來什麼話還都沒說呢,開口第一句就問王妃,這般心心念念,哪裡像是要冷落王妃的樣子。
皇北天滿意的點了點頭,“我先去看看她,有什麼事情天亮再說。你也先去歇着,我回府一事讓他們暫時不要聲張出去。”
管家一一應下。
皇北天匆匆交代完便腳下生風,大步走遠。
如水月光下,被百花簇擁着的小築一如既往的如夢似幻,皇北天遠遠瞧見心頭立時便是一軟,跟着飛掠一般的步履也下意識的輕緩了下來,那小心翼翼的模樣仿若深恐會驚碎那靜謐的一切似得。
他站在門前,並沒有立即伸手去推那門,而是深深吸了一口氣,待那砰砰直跳的心臟逐漸緩和下來,這才輕輕將門推開,走了進去。
鳳凰的牀是正對着窗子的,窗子上糊着銀紅色的軟煙羅,如水似銀的月光穿過那煙霧似的紗窗落進來,仿若煙霞下墜下的一片光影,有種說不出的絢麗意味。
皇北天苦笑一聲,只覺柳飄說他的那一句不瘋魔不成活還真是一點沒有錯處,這室內明明就暗沉一片,鳳凰也只隱隱瞧見個輪廓,可自己卻愣是覺得她周身仿若帶了光一般,一眉一眼,一曲一線皆是清晰可見。
他緩步走至鳳凰牀前,蹲下身,藉着月光靜靜瞧着沉沉入睡的鳳凰,一時只覺原本空落落的心臟頓時被一股子繾綣柔情給填滿了。
鳳凰睡得很沉,但睡的並不安穩,月光下隱隱泛着清輝的臉上,一雙好看的眉毛緊緊蹙在了一起,嘴脣輕咬,一副很不高興的模樣。
皇北天心頭一蕩,傾身過去,以脣頂開她“自虐”的牙齒,長驅直入,這是一個佔有慾意味深重的吻,絲毫稱不上不溫柔,可皇北天顧不了那麼多,他現在只想通過這樣的佔有來好好確認眼前之人的真實。
鳳凰於睡夢中突地感覺到一陣窒息,她勉強睜開眼,竟好似瞧見了那個消失了整整三天三夜的皇北天。
四目相接,鳳凰眨了眨眼,想確認眼前到底是真實抑或只是夢境。
卻是眼前驀地一黑。
有什麼覆住了她的雙眼。
世界重新陷入一片黑暗,她什麼也看不見,聽覺卻突地變得尤爲的敏銳了起來,她聽見皇北天翻身上牀將她抱進了懷裡,她聽見皇北天仿若被困的野獸一般發出焦躁粗重的呼吸聲,她亦能聽見皇北天胸膛內那聲若擂鼓的心跳聲。
咚,咚,咚,咚……
急促而有力。
鳳凰感覺自己好似突然被那心跳聲給催眠了,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片暖融融的迷濛中,掙扎不能,反抗不得,只能任由皇北天予取予奪。
皇北天不知道現在的鳳凰是不是清醒着。剛剛在鳳凰睜開眼的那一瞬,他幾乎是本能的抽了一條錦帕覆住了她的眼,只因惶恐,惶恐如同噩夢中一般從她眼中看到愧疚和疏冷。
他翻身上牀將人抱進懷裡,以滾燙脣舌強勢向鳳凰宣告絕對佔有,以有力臂彎霸道向鳳凰昭示永不放棄,除了如此,沒有任何辦法能平復此時他內心深處的狂躁和惶恐。
思卿念卿,魂牽夢縈。
他知道這一生無論發生什麼他都不可能放她離開自己了。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他內心近乎偏執的瘋狂,鳳凰的身子忽地有些不安的掙了掙,可換來的是幾乎要將她折斷一般的桎梏。
而與那可怖的禁錮力道相反的是落在脣上的吻驀地變得輕柔了起來。雖然皇北天仍在不斷的加深這個吻,卻不再攻城掠地,而是繾綣纏綿的糾纏着她,不急迫,不狂熱,只以旖旎的柔情困着她的神智,鎖着她的靈魂,誘她與他一道沉淪。
夜風乍起,窗扉微動,發出細不可聞的聲響,小築外百花飄散的花香混合着夜晚所獨有的清涼氣息,悄無聲息地透過窗縫飄了進來,如夢似幻,若假還真。
似被這樣的氛圍所感染,鳳凰竟真的有些分不清如今的一切是真實抑或是虛妄,她心中腦中滿是漿糊,所有所有的都已飄遠,就仿若突然回了鴻蒙之初,天地間只剩下了她自己和緊緊桎梏着她的這個人。
周遭的一切盡皆化作了一片汪洋大海,她是那海面上輕薄的一葉小舟,一股滔天大浪襲來,她絲毫反抗不得的被捲入那漩渦中心,天旋地轉,百轉千折,身子被一點點吞噬、淹沒,卻是甘之如飴。
月落西沉,清輝黯淡,只餘一點暗芒落於牀頭,那裡是交頸相眠的一雙人兒。
鳳凰醒來的時候剛過卯時,天際只一點微光。她覺得有些口渴,藉着那點子天光直接下了地,準備去倒碗水喝。
“王妃,您醒啦?”外頭聽見動靜的子蘭問了一聲。
鳳凰應了一聲,隨口問道,“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伺候了?天還沒亮呢。”
“奴婢有些睡不着,就直接起來了,”子蘭於外頭笑了一聲,隨後問道“王妃,要奴婢現在進來伺候您麼?”
鳳凰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水,隨後纔開口拒絕道,“不用了,我起來喝杯水,馬上還要上牀睡個回籠覺。”
子蘭聽罷這纔沒有進來。
鳳凰放下茶杯上了牀,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卻怎麼也想不出來,索性也不再想,翻了個身繼續睡了。
待她呼吸重新變得綿長和緩,一道身影於樑上悄無聲息的落了下來,卻是皇北天。
昨夜他藉着僅剩的一點酒勁以及一股子衝動不管不顧的跑到鳳凰這裡來,可內心深處卻並沒有做好和鳳凰見面的準備,因而待他發現鳳凰有轉醒的跡象時,他幾乎是想也不想的就躍上了房樑,就怕被鳳凰發現他回來了,還出現在她的房間。所幸鳳凰睡得迷迷糊糊的也沒發現異樣。
皇北天走到牀邊,替鳳凰掖了掖被子,又伸手小心的將牀上自己睡過的痕跡抹去,這才直起身準備離開,卻是剛走沒兩步,又重新回過頭來走到牀邊,俯身過去在鳳凰的臉頰,鼻尖,脣瓣上一一落下一串輕柔的細吻。卻是廝磨了半晌才依依不捨的放開。
拉門出去的時候,一個有幾分面熟的丫頭正靠在一旁發呆,見着他出來,立時悚然一驚,差點就要尖叫起來,萬幸被他以眼神給強行制止住了,沒有把鳳凰吵醒。
小心將門重新合上,皇北天轉過身壓着嗓子小聲叮囑子蘭道,“不要跟王妃說本王來過。”
子蘭一臉莫名,卻還是乖乖的點了點頭。;
皇北天這才舉步離開,卻是在與子蘭擦肩而過時,忽地想起什麼似得,吩咐道,“去燒點熱水給王妃預備着,以後本王不想再看見王妃喝冷水了。”
子蘭臉白了白,吶吶應了一聲,臉色有些許的不安。
皇北天並不看她,直接便大步離開了。
兩個時辰後,鳳凰自然醒來,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踢踏着鞋子下了牀。
“王妃,您醒啦?”青玉和子蘭聞聲進來伺候。
鳳凰懶洋洋的應了一聲,就着青玉的手開始洗漱,卻在直起身後發現青玉正一臉古怪的看她。
“你這個眼神看我做什麼?我臉上有花啊?”鳳凰莫名其妙道。
青玉嘴巴囁嚅了一下,小小聲道,“不是臉上有花,是身上有花啊。”
鳳凰沒聽清,疑惑問道,“你說什麼?大點聲,沒聽見。”
青玉又看了她一眼,不過這次卻是沒說話,只搖了搖頭。
鳳凰被她這模樣弄的更是一頭霧水,偏頭問一旁的子蘭,“她剛說什麼了,你聽見了麼?”
子蘭沒聽見,但她可以猜到,不過她猜到歸猜到,卻是眼觀鼻鼻觀心的搖頭道,“奴婢沒聽見。”心中不由腹誹,王爺唉,您既然不想讓王妃知道您回來,幹嘛還要留下這麼明顯的犯罪痕跡啊!
“古古怪怪!”鳳凰嘀咕了一句,伸手拿過青玉手中抱着的長袍穿上。
待走至落地銅鏡前,卻是倏然一僵。
半晌,她才咬牙切齒的從牙齒縫擠出三個字,“皇!北!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