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北天回府的消息很快便以燎原之勢迅速燒遍整個王府。
“王爺回來了?”侍女進來稟報的時候,李珍正在用早膳,聞言丟了筷子倏然起身喜道。
在得到侍女的再次肯定後,她立時喜滋滋的往梳妝檯方向走,一迭聲的吩咐道,“紫雲,你來替本側妃梳妝,就梳最近帝京新流行的那個凌雲飛天髻,荷香,將本側妃新新做的那件淡紫色的紗裙取出來,杏雨,去將新打的那盒子首飾給本側妃拿過來……”
隨着她一句一句的吩咐聲,房內伺候的丫頭們俱是仿若陀螺一般旋轉了起來,只那個一開始進來稟報的侍女滿臉踟躕的站在原地。半晌,她磨磨蹭蹭的走到了李珍背後,猶豫着開口道,“側妃……”
“恩?”李珍哼卿了一聲,卻是眼皮也沒撩的顧自看着鏡子中的自己,問替她梳妝的丫頭道,“紫雲,你說本側妃的氣色是不是不太好,要不要多上點胭脂?唔,皮膚好像也不是很好,還是再多上一層脂粉吧。”
她嘀嘀咕咕了半天,這纔想起旁邊還另佔了個人,不由斜挑起眼,一臉不耐煩的呵斥道,“支支吾吾的做什麼?還要本側妃請你說麼?”
“奴婢不敢,”那被訓斥的侍女趕忙請罪,說着狠狠心,一咬牙道,“側妃,王爺已經去了西苑的小築。”
“什麼?王爺沒來南苑?”李珍一愣,隨後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
侍女小心翼翼的回道,“沒有,聽說王爺回來的時候本來是在書房的,是王妃派了丫頭去給王爺送了一張紙,王爺這纔去的西苑小築。”
李珍聽罷一臉俏臉頓時猙獰至扭曲,咬牙切齒的咒罵起來,“不要臉的狐媚子,整天就會使這種上不了檯面的手段!真是下賤!我就說她是下三門子出來的賤貨,果然沒說錯吧,正經人家的女兒怎麼會做這種沒臉子的事情!”
李珍在這邊暴跳如雷,陸冰兒那頭得到消息後又是另一番景象。
“他果然還是最在意她。”陸冰兒說不是悵然還是怨懟的嘆息了一聲。
侍女偷眼瞧了一記她的臉色,安慰道,“側妃您也別太難過了,按奴婢說,王爺那也不過是貪圖一時的新鮮。這些日子您也瞧見了,王妃卻與尋常的名門閨秀大不相同,估摸着王爺正是因爲此纔對她多偏愛些。只是王妃那性子實在是夠嗆,王爺本也就不是個好脾氣的,此時貪圖新鮮尚可耐着幾分性子,彼時過了那個勁頭,哪裡還忍得下這口氣?側妃您是讀書識字的人,當該知道,這古往今來但凡有權有勢的男人哪個不是喜歡溫柔體貼的女人的?”
陸冰兒沉默不語,抓着書卷的手指卻是無意識的一下一下摳着那書頁。
侍女見她面上並未有任何不虞,便又繼續道,“側妃,您別怪奴婢多嘴,依奴婢說呀,您就是太剋制了,王爺這才一直沒注意到您。您想啊,您雖有千般的體貼,萬般的溫柔,可這王爺不知道那也沒用啊!”
陸冰兒手中的動作一頓,終於開口道,“你的意思是……”
“您該主動到王爺面前去走走纔是。王爺只有多多的看到您,這才能發現您的好啊!”侍女如是勸道,說着她又補充着開口,“王妃脾氣剛強,三日兩頭的就要和王爺紅臉一回,王爺本就是個幹大事的,每日裡在外頭勞心勞力,這回來還得耐着性兒哄着王妃,如此一日兩日便也罷了,這時日一久心中難免會有些鬱卒,可不正是需要一朵善解人意的解語花的時候麼?”
陸冰兒低垂了眼睫,也不知在想什麼,良久,她這才幽幽的開口道,“只怕王爺並不想見我,王爺可是連南苑的門都沒有踏進來呢。”
“哎呦,我的側妃唉,您那般聰明的一個人兒,此時怎麼就不開竅呢?”侍女有些捉急的絞着手中的帕子道,“王爺不來南苑,您就不能去西苑麼?等到了西苑,您再去拜見一下自己的夫君可不就是理所當然?”
陸冰兒沒吱聲。
侍女見她如此正待再勸,便聽她淡淡道,“準備替我更衣吧。”
侍女這才高興起來,哎了一聲就要跑開。
又聽,“王爺許是喜歡素淡的顏色,你替我挑一套素淨些的。”
侍女聞言一愣,心道可從沒聽說過王爺喜歡素淡的顏色啊,這般嘀咕着,忽地又想起那個整日裡一身寡淡的王妃,這才驀地若有所悟。
這兩邊各有各的熱鬧,莫紫萱那邊自然也不可能毫無動靜。
鈴鐺是個小孩兒脾性,在打聽到王爺回府的消息後,她立時便興沖沖的衝進自家小姐的閨房,“小姐,小姐,王爺回來啦!”
莫紫萱正窩在藤椅裡睡回籠覺,聞言眼也不睜的懶懶道,“回來就回來唄,這麼高興做什麼。”因事關重大,她暫時還並未和鈴鐺說要離開王府的事情。
興高采烈的鈴鐺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不由有些無語,半晌她才很是恨鐵不成鋼道,“小姐,王爺那可是您的夫君,他回來了,您怎麼能一點也不高興呢?您都不知道,聽說王爺回來,整個南苑都沸騰起來了。”
莫紫萱撇了撇嘴,漫不經心道,“有什麼好高興的,他雖是我的夫君,可又不是我一個人的夫君,等他想起我來還不知道是猴年馬月的事情呢。”說着她略睜開眼,斜睨了鈴鐺一記,沒什麼火氣的斥了一句,“你沒事少跟那些沒腦子的混在一起,沒得混的更傻了。”
鈴鐺一聽頓時氣鼓了臉,滿臉不服氣道,“小姐,鈴鐺纔不傻呢!”
莫紫萱懶洋洋一笑,“你要不傻就不會在那裡瞎高興。這事有什麼值得沸騰的?王爺就算回來了,那也肯定是去西苑看鳳凰了,又不是來南苑,都高興個什麼勁啊?!”
鈴鐺聞言卻是瞪大了眼,“小姐,您怎麼知道王爺去了南苑?我這還沒說呢!”
莫紫萱沒好氣的白她一眼,“這事還用說麼?瞧王爺對鳳凰的那個在乎勁兒,他要是回來不第一時間去看鳳凰,那才真是見了鬼呢。”
“可王爺可是在王妃被封妃的第一天就沒回家呢,她們都說王爺這是厭棄王妃了。”鈴鐺嗚嗚嚕嚕將自己打聽到的都說了出來,“不過今天她們又說,王爺可能新鮮勁還沒過,畢竟就是新得了一個小玩意兒也不可能說丟開手就丟開手的。也有說王爺其實根本就沒有厭棄王妃,之前沒回來肯定是和王妃鬧了什麼彆扭,不過王妃這三天兩頭的鬧脾氣,王爺遲早有一天也會不耐煩的。”
“你也覺得王爺對鳳凰是貪圖一時新鮮麼?”莫紫萱翻了個身,面對這鈴鐺,漫漫開口問道。
鈴鐺想了想老實道,“奴婢不知道。不過這些日子,奴婢跟着您出入西苑,就西苑那對王妃事無鉅細的照顧勁兒,可不像是隻圖個新鮮。而且王妃也是一個很好很有魅力的人,王爺喜歡她也是正常。”
“還算你沒有傻到底,”莫紫萱笑了一聲,懶懶開口道,“但凡去西苑瞧過的,就不可能認爲那只是一時的圖新鮮。畢竟若只是圖新鮮,大可送些珍稀玩意兒討鳳凰開心就行了,沒必要那麼大費周章。你看,別的不說,就說鳳凰的廚房,那可是單獨劃出來的,裡面從食材到廚娘全部都是按着鳳凰的喜好重新添置的。一天中除了鳳凰晚上睡覺,其他任何時候都會有各種時鮮瓜果新制點心備着,不爲別的,只爲胃口不好的鳳凰能多吃上一口。若只是圖新鮮,何至於此?”
“您這般一說,奴婢也想起來,據說王妃喝茶的茶壺也很特別呢!說是一塊深藏古潭百年的沉石掏制而成,珍貴倒是沒多珍貴,卻有一個特別的好處,那就是保溫,平日裡一壺茶個把時辰也就涼透了,用這個壺卻可維持大半日。”鈴鐺將平日裡跟着自家小姐去西苑做客時從那些在西苑伺候的侍女口中聽到的事說了出來。
“何止那個茶壺特別,”莫紫萱懶懶哼了一聲,“鳳凰睡覺的枕頭據說是一塊百年難得一見的暖玉,最是養人。這玉枕頭本來是一雙的,聽說有一晚被鳳凰給砸了一個,王爺吭都不吭一聲,將自己的那個又拿過來給鳳凰用了。”
鈴鐺聞言連連咋舌,“這可真是當心尖子一般疼了。”
莫紫萱嘆了一聲,“誰說不是呢,要這樣還只是當個小玩意兒一般貪個新鮮,那這世上可真真沒有什麼用情至深,疼寵入骨了。”
鈴鐺點了點頭,隨後小臉蛋苦成了一團,“側妃,王爺對王妃既這般上心,那您可要怎麼辦啊?”她雖然也很喜歡王妃,但自家小姐自然更重要一些。
“能怎麼辦?就這麼着唄,反正以前不也是這樣的麼?”莫紫萱一臉隨意道,“說起來比到以前,我現在的日子可算是好過多了呢。畢竟比到李珍那個囂張跋扈的女人,鳳凰這個王妃可算是大方好說話的了。”
鈴鐺想想也是,這才高興了起來,“這麼說也是呢。以前李側妃執掌中饋的時候,三天兩日的剋扣各院的東西,大家也都敢怒不敢言。如今換了王妃,東西便再也沒被剋扣了,之前月錢發下來的時候,每個人還多得了一些。聽說是王妃看過賬目後,覺得王府下面的一些營生收益不錯,特地撥出了一部分打賞大家,這可是以前從來都沒有的事情。”
這事莫紫萱也是知道,因而懶懶一笑,“所以啊,你就別整日裡鹹吃蘿蔔淡操心了,如今這樣挺好。”
鈴鐺點點頭,又問,“那我們今日還去西苑麼?”說着她撓了撓頭嘿嘿一笑,“青玉姐姐可說要給我留一碟子蜜餞葡萄呢!”
莫紫萱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去,幹嘛不去!這屋子裡熱的要死,去鳳凰那涼快涼快也是好的。”
“那要問問陸側妃可要一道去看王妃麼?”因着陸側妃執掌中饋,整日裡都很忙,如今已不怎麼和莫紫萱一道去看鳳凰了。
莫紫萱聞言卻是意義未明的笑了一聲,“不用了,她指不定想看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