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早膳雖然耽擱了一些時間,但等鳳凰一行人趕到城門口的時候,城門卻依然以緊緊閉合的姿態向她們表明此時拒絕通行。
此時城門口已聚集了人數不少的一撥人,有拖家帶口的,也有獨身一人的,有的看打扮應該是遠行的商人,也有擔着扁擔一瞧就是貧寒腳伕的,不過許是就這般乾等着實在太過無聊,因而在場衆人即便身份地位天差地別,卻聊的也算火熱。
鳳凰一行人過來的時候,那坐在騾子上的肥胖商人正唾沫橫飛的說的興起,“……所以說啊,這天下諸國中要說最牛逼的那還屬咱們戰王爺,你們想啊,以前的藍月國,後來的景慕,那可是大陸上頂尖強盛的國家,結果呢,還不是被咱們戰王爺給分分鐘滅掉了,據說連那景慕太子都直接在戰亂中陣亡了呢!”
“戰王爺的確威名赫赫,不過這位大叔你要是將滅掉景慕的所有功勞都按在戰王爺頭上,這未免有些太過誇大其詞。”一個書生模樣打扮的年輕男子搖着一般素白摺扇,不緊不慢開口公正道,“衆所周知,景慕國破是因爲我華邵和南豐聯手,因而這功勞有戰王爺的,自然也有他南豐李氏兄弟的。”
“這個我也聽說了,據說景慕滅國後,我華邵是和南豐一起分割景慕國土的,當然,我們華邵在這其中佔了大頭。”那邊那個帶了一大家子的滿臉風霜的中年男子也笑呵呵的開口道。
“嘿嘿,那你們得到的消息肯定只到景慕被滅了國這裡,後續的勢態發展看來你們都不知道吧?”那肥胖商人被反駁了也不生氣,嘿笑了一聲,神秘兮兮道。
“後續發展?”那書生聞言有些費解的追問,“景慕被滅國後,不就是分割土地麼?還能有什麼後續發展?”
那肥胖商人四下看了看,見守城的士兵並沒有朝這邊看,便將頭伸了伸,壓低了聲音道,“怎麼沒有?景慕被滅國後,我華邵大軍和南豐的大軍不全部都在景慕京都麼?聽說就在那兩軍撤軍之日,我華邵大軍突然將南豐大軍給團團包圍了,並八百里加急送了文書到南豐,逼迫南豐上表對我華邵俯首稱臣,南豐國力本就不如我華邵,攻打景慕又抽調了國內大部分兵力,南豐帝無法,只能委曲求全的同意俯首稱臣。”
“這,這豈不是背信棄義!”那書生聞言卻是登時變了顏色,讀書人最重氣節,自然看不慣這等子事情,他啪嗒一下收了摺扇,直直指向某個方向,不管不顧氣怒道,“我原本以爲那戰王爺是個光明磊落的坦蕩君子,結果卻不過是個汲汲營營,豺狼野心,潛包禍謀的浮世梟雄,這種人怎配得上戰神二字!”
別人不知道那書生指的什麼地方,鳳凰不用回頭卻也知道,那個方向是皇北天戰王府的所在地。她脖子僵硬了一下,強忍住想要回頭的衝動。
“哎,哎,你這書生,說話小聲點,這般大聲嚷嚷,不怕殺頭麼?”那肥胖商人不想這書生居然這般激動,怕惹上殺身之禍,急忙朝他擺手喝止道,說着又後悔不跌的小聲嘀咕,“都說自古書生都是些迂腐酸儒,我以前還不信,今日卻是徹底信了。”
他後面的嘀咕聲是裹在嗓子裡的,那書生並未聽清,只因着前面一句話對那肥胖商人橫眉立眼道,“爲什麼要小聲點,難道他敢做,還不敢讓我們說麼?他今日或可堵我一人之嘴,他明日難道還能堵住那天下悠悠之口不成?”
“唉,你這書生咋這麼性急,誰說這事是戰王爺的主意了?”那肥胖商人瞧着書生氣的面紅耳赤的模樣,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比了比上面道,“我跟你講,這事戰王爺事先根本就不知情,是那位下得命令。”
那個書生想來原本對皇北天很是推崇備至,因而在得知皇北天做出那種背信棄義的事情後纔會那般激動,如今聽聞此事與皇北天無關,他面上雖還是難看,但語氣明顯和緩了下來,“這種背信棄義的行爲也太令天下人不恥了些,難道戰王爺就不管管?”
“怎麼管?”肥胖商人聞言有些好笑道,“從來只聽說老子管兒子的,還從來沒聽說過兒子管到老子頭上去的。再說那老子是一般的老子麼?這隨便亂管說不定就是要掉腦袋的事情。天家無父子,難道沒聽說過?”
他說着見那書生又要開口,怕他又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來,忙又補充道,“不過此事戰王爺也着實盡力了。當日拿下景慕,和那李氏兄弟確認完後續的分割事宜後,戰王爺便領着自己的私軍返回華邵了,剩下的華邵大軍便留在了景慕由他人接手,那人得了密旨,刻意將包圍南豐大軍的消息給壓下了,及至戰王爺回了帝京,沒幾日又因着封妃一事,好幾日沒有上朝,待至他終於得知此事後,一切已然木已成舟,無可更改了。”
那書生聞言張了張口,卻是到底沒再說什麼。
“國與國之間本就沒有永遠的盟友,有的只是永遠的利益。當日景慕這塊肥肉架在面前,華邵和南豐都很垂涎,無奈以各自的實力都不足以吞下,只能暫時聯手。後來景慕果然被拿下了,那便只剩下華邵和南豐,你們還指着他們真能如親兄弟一般和睦相處不成?說句不好聽的,今日華邵和南豐的實力若是倒過來,指不定到最後俯首稱臣的是誰。所以說這事雖做的不地道,其實倒也不是什麼值得大肆鞭笞的事情。”這次開口的是那個一直默默坐在一旁的貧寒挑夫。
只是以着他的身份實在不像是能說出這麼有見地的話的人。
那個書生訝異的上下打量了挑夫一番,拱手問道,“不知這麼先生……”
卻還未說完便被那挑夫淡淡打斷,“在下不過就是一普通挑夫罷了,當不起足下這一聲先生。”
他雖如此說,但那書生並未就此便輕視他,反笑道,“先生剛剛那一番言辭可不像是一個挑夫能說出來的。”
挑夫淡淡掃那書生一眼,略顯譏誚道,“難道有人規定挑夫就該目光短淺,粗鄙不堪麼?就像所有的書生真的就是飽讀詩書,滿腹經綸?”
那書生先是一怔,隨後哈哈大笑了起來,朝那挑夫長長作了一個揖,“先生高論,是在下狹隘了。”
挑夫受此大禮,面上並未有任何波動,只不鹹不淡道,“足下太客氣了。”
那書生只當自己遇上了不世出高人,還待再說,那坐在騾馬上的肥胖商人忽地哈哈笑了一聲,“我說行了,你們也就別客套來客套去的了,城門就要開了,我們還是準備出城吧。”
挑夫聞言朝城門方向看了一眼,隨後便站起身挑起了扁擔。那書生見狀便也就不再多說什麼。
自始至終都沒有人注意人羣后的鳳凰幾人。
“小姐,你剛剛聽到他們的話了麼?南豐如今也……”青玉一臉憂愁的壓着嗓音對鳳凰道。
鳳凰搖搖頭,低聲回道,“此事我們回頭再說,現在不要多言。”
青玉聞言應了一聲,不再說話。
鳳凰說的很是鎮定,眉頭卻是不自禁的蹙成了一團。她怎麼也沒想到華邵皇竟如此野心勃勃,在兩軍還是盟軍的時候,說翻臉就翻臉,要知道歷史如刀,華邵皇此舉以後定然是要爲後世所詬病的。
而且他這種行爲讓皇北天要如何自處。雖說皇北天和李慕的關係遠不如他與柳飄之間的情誼,但就兩人的相處來看,交情還是有幾分真情實意的。
如今的李慕肯定很恨皇北天吧……
“別發呆了,城門開了,我們快走吧。”一直挽着鳳凰胳膊的莫紫萱,輕拉了她一把,低聲道。
鳳凰聞言回過神,不再多想,應了一聲,便跟着莫紫萱順着人羣慢慢朝城門方向走去。因爲不是非常時期,出城並不需要什麼文牒之類的,因而衆人出城的速度很快,轉變就到了鳳凰一行人。
可就在這時,背後忽地傳來一串馬蹄飛踏在青石板上發出的急促聲響,那聲音如此急切,好似在追趕什麼一般。
鳳凰一行人聞聲心頭俱是別的就是一跳,小鈴鐺膽子小,當場就軟了腿,要不是青玉眼疾手快的一把將她拉住,她非直接摔下去不可。
“別怕,不一定就是在追我們,這帝京多的是喜歡當街縱馬的富家子弟!”鳳凰怕她們露陷,頭也來不及回一下的,低聲安撫道。
話音剛落,後面果然傳來一聲清喝,“滾開!全部給本小姐滾開!”
鳳凰聞聲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卻驀地感覺到挽着自己的莫紫萱手臂一僵,小鈴鐺更是嚇得要哭了,“小,小姐,是,是大小姐。”
鳳凰先是一愣,什麼大小姐?隨後忽地反應過來,莫不是莫紫萱那個大姐?
這般一想,她便回頭看去,邊還順手將其他幾人往旁邊拉了拉。
那策馬奔來的果然是曾有過一面之緣的莫紫萱的大姐,她想來是不會騎馬的,一路奔來雖在不停的甩鞭子,但坐在馬上的身子卻是搖搖欲墜,鳳凰甚至覺得自己可能伸手隨便推那麼一下就能將她從那馬上給推下來。
莫紫萱被鳳凰的鎮定所感染,此時已經定下神來,低聲對小鈴鐺道,“沒事的,她肯定不是來找我們的,鎮定點。”
那莫大小姐是不是真的來找莫紫萱的先不提,她騎馬行至鳳凰她們旁邊倒是真的停了下來,只是她並非主動停下的,而是被旁邊一個策馬追來的男子給強行拉住了繮繩,強迫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