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忙碌讓鳳凰的心情好轉了很多,她斜眼睨了皇北天一眼,將他臉上的神色瞧進眼裡,似笑非笑道,“不覺得我是故意折騰你了?”
兩人待在廚房的時間也不算短了,卻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倒不是皇北天不想說,而是鳳凰臉上一直掛着一副他敢開口就立刻滾蛋的表情,讓他實在不敢去觸她的逆鱗。
此時見鳳凰終於開了口,皇北天立即搖頭笑道,“我沒有覺得你在折騰我。”
鳳凰嗤了一聲,擺明了不相信,卻也沒多說什麼。
因爲皇北天在廚房,莫紫萱不敢進來,只能像個沒頭蒼蠅一般在外頭瞎轉,這轉着轉着忽然聞見一道誘人的香味,不由眼睛一亮,“鳳凰,蛇羹做好了麼?”
鳳凰應了一聲,朝皇北天揚了揚下巴,“端出去。”
對於她的吩咐,皇北天自然不敢不從,卻在端起那盆蛇羹的時候,到底還是有些無奈的嘆了一聲,“凰兒,我發現你使喚起我來從來都不手軟。”
鳳凰直接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我要真自己端了,你難道能保證不跟在後面嘰嘰歪歪的讓我小心別摔了?”
皇北天先是一愣,隨後失笑。這的確沒法保證,鳳凰好好的走個路他都要擔心她會不會摔着,更別說讓她端一盆滾燙的蛇羹了。
兩人前前後後的從廚房出來,莫紫萱的眼睛幾乎都要黏在那盆蛇羹上了,若不是蛇羹是由皇北天端着的,只怕她當場就要撲上來先嚐爲快。
“唉,我釣的龍蝦怎麼沒有,是沒做麼?”不過很快她就發現她辛苦了半天的勞動成果沒有一起出現。
鳳凰笑了一聲,“龍蝦要放水裡養個一天,將裡面的泥沙吐乾淨,要不然做出來不好吃。”
莫紫萱撓撓頭笑了笑,這纔沒再多說什麼。
鳳凰吩咐外頭候着的廚娘將其他做好了的菜全部送到她的院子裡去,領着莫紫萱和皇北天回了院子。
端着蛇羹的皇北天自然驚掉了一地的眼珠子,只是他本人對此並不是很在意,他唯一在意的是,他和鳳凰兩人辛苦做出來的蛇羹爲什麼要便宜莫紫萱這個不相干的外人!
莫紫萱自然發現了皇北天朝她射過來的充滿怨氣的眼神,但經過半日的調整,她如今面對皇北天已經不會那麼害怕了,兼之勾人的美食就擺在伸手可及的地方,現在估計就是打死她,她也不會離開。
她進門後挑了個離皇北天最遠的位置坐下,然後就裝傻擡頭看天,屁股倒是自坐下後就死死黏在凳子上分毫不肯挪動,這讓皇北天氣的牙癢癢,卻又無可奈何。
廚房很快便將其他的飯菜都送了上來。但很明顯無論是莫紫萱還是皇北天都尤爲的偏愛那盆蛇羹。
莫紫萱不過剛喝了一口下去,便覺那羹鮮美的直讓她恨不得連舌頭都一起嚥下去,“唔!好好喝!鳳凰你這手藝都可以去做大廚了!”
皇北天雖然看莫紫萱很不順眼,但對於她這話還是很贊同的,他以前也吃過蛇,什麼法子都吃過,蛇羹吃的次數尤其多,自然可以嚐出鳳凰手藝的特別。鳳凰於廚藝一道似乎十分有天分,明明瞅着很簡單的手法,可弄出來的東西總是比別人做的要更加的可口些。
鳳凰自己也嚐了嚐,滿意的點點頭,“很多人對吃蛇都很迷信,覺得這東西營養價值很高,可以用作於食療,不過真論營養的話,其實很一般,而且光就肉質而言,這東西都不見得有排骨好吃。不過若是像這樣燉成湯的話卻還是比一般的湯要更來得鮮美些的。”
“恩恩!”莫紫萱連連點頭,補充道,“而且一點也不腥,我本以爲這東西多少總會有些腥氣的。”
“我在做之前有特地醃製了一下,那是去腥的。”鳳凰笑着解釋道,說話間拿了個空碗盛了一碗遞給了青玉,“這碗你的,你去問問小鈴鐺可要喝?”
青玉道了聲謝,然後笑眯眯的搖頭,“她肯定不喝,剛剛我瞅着她都要被那大花蛇給嚇哭了。”
埋頭於碗中的莫紫萱撇了撇嘴,模模糊糊的哼了一聲,“那個膽小鬼,我回來的時候特地將手藏在背後,沒想到還是嚇到她的。”
鳳凰聞言也就不再讓青玉給小鈴鐺帶了,只對青玉道,“這東西冷了不好喝,你出去用飯吧,這裡暫時不用你伺候。”
青玉哎了一聲捧着湯美滋滋的出去了,她可是知道自家閣主的廚藝有多好的。
皇北天掃了掃那轉眼就只剩下一小半的湯盆,又掃了掃莫紫萱眼見着就要見底的飯碗,眼疾手快的將那湯盆拖了過來,給自己盛了滿滿一碗,又將鳳凰喝掉一半的碗給重新裝滿,隨後這纔將湯盆重新推回了原位。
莫紫萱瞧着只剩下點湯底的湯盆,“……”
鳳凰也是十分無語的瞪了皇北天一眼,“你喝那多下去就不怕撐死麼?”別以爲她沒瞧見那羹幾乎一半都進了他的肚子。
皇北天搖頭,“這點算什麼,整盆給我都能全部喝光。”
鳳凰和他說不通乾脆什麼也不說,擡手將自己碗裡的全部倒給了眼巴巴瞅着她的莫紫萱,隨後又將皇北天碗裡的倒了一半到自己的碗裡。
皇北天,“……”
莫紫萱偷眼瞧見皇北天青白交加的臉差點沒噴笑出聲,好險勉強忍住,但這種時候她還是十分識趣的,三兩口將那蛇羹全部倒進肚子,又胡亂吃了點其他飯菜,便和鳳凰打了個招呼,將空間留給了他們兩人。
只剩下她們兩人,皇北天自然什麼都不會去和鳳凰搶了,因而接下來的用餐時間還是十分安靜和諧的。
用完膳後天色已經不早,皇北天見沒辦法再磨蹭下去,咬了咬牙,到底還是將自己此行前來的目的說了出來,“凰兒,你跟我回去吧。”再不說他就要別掃地出門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鳳凰正撐着肚子在房內走來走去的消食,聞言卻是頓也沒頓,好像沒聽見一般。
皇北天一路從華邵追到景慕,自然不可能因爲她一個沉默就退縮,他上前拉住鳳凰的胳膊,“真的,凰兒,你跟我回去吧。你出來這麼久,要散心的話應該也散夠了。”
鳳凰力氣沒他大,被他這一拉立刻停住了身。她扭頭看向皇北天,皇北天見她望來,又補充了一句,“你和我回去吧,只要你和我回去,以後我什麼事情都聽你的。”
這種承諾不僅是割地賠款,更是低三下氣了。
鳳凰看着皇北天略顯滄桑的臉,眸光不自覺軟了一下,不過也只那一下便又恢復成堅硬,她慢而堅決的搖頭,“我不會再回華邵做你的王妃的。”
她這樣不作絲毫掩飾的拒絕讓皇北天臉色驀地就是一變。
鳳凰卻好似沒瞧見一般,繼續道,“我不是和你說笑,我真的已經厭倦了那樣龍爭虎鬥的生活,如今的我只想做個閒雲野鶴之人,輕鬆的活,快樂的活,不需要很多的財富,也不需要功名利祿,只要自由自在的活着便可以了。”
皇北天聞言沉默了下來。
鳳凰覺得自己一直以來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也不想再多作無謂的口舌,伸手拂開皇北天拉着她胳膊的手,“你回去吧。”
皇北天站着一動不動,半晌才幽幽的開口,聲音卻已然有些暗啞,“真的沒有兩全其美的法子麼?”
走到榻上躺下的鳳凰淡淡道,“這世上從來就沒有兩全其美的事情,有得有失纔是人間正道。”
皇北天聞言不由狠狠一怔,他自小受過的教育便是想得到什麼就要不顧一切的搶過來,從來就沒有什麼有得有失的概念,自然更不可能在得到一樣東西的同時,去放手另外一樣。在他看來,有得有失不過是弱者的自我安慰,強者從來都是將所有東西都緊緊握在自己手中的!
這般一想,他因怔神而稍稍軟化的臉色便逐漸冷硬了起來。他此番前來本就已經打定主意要不顧一切的帶回鳳凰,只是因着對鳳凰的性子知之甚深,所以在剛一見面的時候纔沒有採用強硬手段。但這並不代表他真的就沒有一點脾氣,更不代表在這種事情上他會向鳳凰妥協!
鳳凰也不是第一天認識皇北天了,對他周身的氣息變化自然十分了解,不過她並沒有立刻做出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反是淡淡瞅着皇北天一眼,而後又淡淡的開口問道,“你這是想強行將我帶回去麼?”
“如果我說是呢?”皇北天答道。他說話的時候表情十分平靜,聲音也十分平靜,當然,皇北天面對別人的時候向來都是平靜的,只是真當他平靜的瞅着你,平靜的向你問話的時候,這十個人裡面,怕要要有八個被他唬得兩股戰戰,而那剩下的兩個只怕也不會好到哪兒去。
只可惜他面對的是鳳凰。
鳳凰靜靜的看着他,忽而笑了起來,“我不想用什麼‘你若是一定要帶走我那隻能帶走我的屍體’這種話來嚇唬你,我只想說,我既然能逃得了一次,那必然能逃得了第二次,你不可能每次都這麼幸運的抓到我的。”
皇北天被她那句“你若是一定要帶走我那隻能帶走我的屍體”給驚得瞳孔驟然收縮了一下,雖然那只是鳳凰隨口一說,但想到那句話或許會變成現實,他的心臟都要窒息的停止跳動了,“你一定要拿這種話來威脅我麼!”若不是威脅,這種話根本就無須拿出來提。
相比皇北天的氣急敗壞,鳳凰的表情卻十分平和,她慢慢地搖了搖頭,“我沒有威脅你,我只是在提醒你,你抓我回去,我逃跑,我們倆各憑本事,但你不要想着用我身邊的人來威脅我,你若這樣做了,我只能和你拼個魚死網破。”
鳳凰說話的時候平靜的簡直好像是在說我餓了要吃飯一般,但皇北天絲毫不懷疑她話裡的認真,他知道若是將她逼急了,她真的什麼都做得出來。
她一點也不在乎自己,他卻沒辦法不在乎她,這真是世上最悲哀不過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