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北天雖說等一下,可這一等卻足足等了小半個時辰。等到他終於兩腿發軟的從茅房出來,那樣子別說去見鳳凰了,就是出門走兩步都是困難。
“你這個樣子怎麼去看王妃啊?”柳飄嘆氣道。
皇北天也沒想到自己拉個肚子居然這麼嚴重,只是他實在擔心鳳凰,於是便要硬撐着上車。
柳飄拉住他的胳膊道,“一定非要今天去麼?不能明天再去?”
以前柳飄若是拉着皇北天,他輕輕一甩就能將人給甩開了,可如今不僅甩不開,還被拉的往後踉蹌了兩步。他勉強站穩,皺着眉頭道,“我今天起來後心裡就有些不大得勁,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了,若是不親眼去瞧一眼凰兒,我實在沒辦法安下心來。”
他說着又要上車,肚子卻忽地又是一痛。
柳飄瞧他那突然擰起的眉頭也知道他肯定又要去茅房了,搖頭嘆息道,“你若是放心的話,今天我就替你跑一趟吧。說起來我和王妃也相識一場,來到景慕後還沒去探望過她。”
皇北天自然希望能親自去看鳳凰,可惜形勢比人強,他若強撐,只怕沿路都要找茅房,只能不甘不願道,“那你先替我去瞧瞧她吧。”
柳飄笑着點點頭,叮囑皇北天等下讓人去找個大夫,自己則按着車轅上了車。
馬車軲轆,載着滿滿的東西和柳飄一路朝城郊駛去,待行至無人處,柳飄將手探出了窗子,一張薄紙隨風飄去,若是細看,還可瞧見那薄紙上沾了點點粉末。
就在柳飄的馬車朝鳳凰所住的莊子駛去的時候,莫紫萱正滿臉木然的看着被人從各個分壇運來的屍首。
驀然閣起家於京都,京都可謂是大本營,因而不僅總壇設立在京都,分壇也東南西北各開了一個。莫紫萱一個分壇一個分壇的去確認過,一個總壇,四個分壇,足足幾百口人,竟無一人倖免。
若不是想到自己倒下這些可憐的小傢伙就要曝屍在光天化日下了,莫紫萱簡直想就那麼直接暈過去。可她不能暈,她只能強忍着心痛找人於城外挖了一塊墓地,又讓人將那些小傢伙的屍體一一運來安葬。幾百個人足足挖了三個大墓坑才勉強將人給全部安葬下,所幸驀然閣的成員幾乎都是一些乞丐孤兒出身,也就少了也多事。
莫紫萱看着那塊新刻的石碑,兩眼乾澀,卻是一滴淚都落不出。她的眼淚早在一路確認過去的途中流盡了。她呆呆的站着,滿心的茫然,她不知道回頭回去的時候要怎麼告訴鳳凰這件事,她實在擔心鳳凰承受不了。
所愛之人殺了自己當親生子一般養着的孩子,是誰都沒辦法承受。
此時的莫紫萱簡直覺得自己難受的快要死掉了一般,就在她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她還在心中信誓旦旦的要替他們報仇,可如今,這仇要如何報?可若是不報,這幾百條性命難道就這麼白白的犧牲了麼?
“皇北天,你何其狠心……”良久,她才聲音暗啞的吐出這麼一句。
卻是再不看那新壘起的墳包,轉身就大步離去。這件事已經不是她能解決的了,她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替鳳凰善好後,讓她能儘量少操心一些。
經過昨夜一夜的狂風暴雨,今日總算放晴。大好的天氣卻更襯得如今人雀不聞的驀然閣駐地一片淒涼。莫紫萱先去了四個分壇,分壇沒有什麼東西,除了一些來不及傳遞出去的消息以及少量的財物,剩下的基本都是沒法子搬走的大傢伙,但俱已被染了斑斑的血跡。莫紫萱只簡單的看了一眼,便點了一把火,將分壇駐地全部給燒掉。驀然閣畢竟是收集情報的地方,留着若是被有心之人發現了什麼,也是徒留禍患,不如一把火燒掉。
唯一麻煩的是驀然閣的總壇。驀然閣總壇是整個驀然閣的樞紐,內裡不僅儲存着驀然閣自建閣以來多方網羅的大量信息,還堆積了數量驚人的財物。
莫紫萱趕到驀然閣總壇的時候,閣內已站滿了人。驀然閣早已不僅僅是隻從事於情報的收集的情報組織了,旗下的產業簡直就是五花八門。而如今這些擠在驀然閣總壇的人就是那些聽聞驀然閣發生遽變,從京中各家鋪子趕過來的掌櫃的。此番驀然閣遭血洗,旗下的鋪子卻俱是倖免於難。
“都擠在這裡幹什麼?誰讓你們過來的?”莫紫萱進門看見這人頭攢動的場面,眉頭不自覺便狠狠皺了起來,厲聲道。
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子吊着眼梢斜睨着莫紫萱道,“我們擠在這裡關你什麼事?你誰啊?”
莫紫萱從懷中掏出一塊紫玉牌,冷冷道,“莫紫萱。”鳳凰自決定讓莫紫萱暫代她處理閣中事務後,便將莫紫萱的名字傳了下去,而這紫玉牌便是驀然閣當家閣主的身份象徵。
那中年男子在瞧見那紫玉牌後瞳眸下意識便收縮了一下,隨後立刻變了臉色,滿臉堆笑道,“原來是莫姐。”
莫紫萱懶得理他,只冷眼睨視了在場衆人一眼,再次問道,“都擠在這幹什麼?誰讓你們過來的?”
那中年男子見莫紫萱不理他,面上不由閃過一抹不忿,但還是和氣的笑道,“我們聽說總壇出了事,特地過來看看可有能幫忙的地方。”
莫紫萱聞言卻是冷笑,心道早早滿庭皆是屍體的時候不趕過來幫忙,如今她將所有人的後事處理妥當了,這些人倒是曉得過來幫忙了。
那中年男子瞧着莫紫萱的臉色估計也想到自己如今過來也太馬後炮一些,乾笑了一聲道,“莫姐莫惱,我們也是剛剛纔得到消息,要不然肯定第一時間趕來幫忙了。”
旁邊另外一個尖嘴猴腮的男子也笑着附和道,“總壇離我們的店鋪都頗有段距離,我們這還都是從別人口中得知的。”
另外幾人也跟着賠笑應和。
莫紫萱現在根本沒心情和他們糾纏,直接下逐客令道,“各位有心了,不過該處理的我都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也不需要勞煩各位,各位請回吧。”
“這怎麼行!”那尖嘴猴腮的男子立刻道,說罷覺得自己反應太大,立刻軟了聲音,諂媚道,“我的意思是,我等之前不知道便也就罷了,如今既然知道了,又如何能讓莫姐一個弱女子如此辛勞,還是讓我等幫莫姐你一把吧。”
說着便擡腳朝某個屋子走去,“現在是不是清點財物?我以前是做賬房的,於清點財物這一道最是拿手,莫姐你就放心教給我吧。”
其他人見他如此,也趕緊跟在他後頭朝其他空餘的屋子擠去,那模樣就好似生怕好東西被人搶了一般。
若是到此時還看不出這些人在打什麼鬼主意,莫紫萱也白在深宅內院混這麼大了。她看着那些人的背影,一時間只覺氣血上涌,幾乎要吐出血來。這邊小傢伙們還屍骨未寒呢,這羣人居然就迫不及待的想要來瓜分驀然閣的財產了!雖說人情冷暖人之常情,但這也未免太過無情了些!
“你們是不是真當驀然閣沒人了?”莫紫萱站在背後涼颼颼道。
她聲音寒涼帶着說不出的殺氣,前頭正你推我攘往各間屋子擠的衆人聞言腳下一頓,隨後又假裝沒聽見一般,顧自朝各個屋子擠去。他們這一羣二十來人,自然不會怕莫紫萱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女子。而且他們今日前來本就看準了驀然閣沒人,要不然借他們十個膽子他們也不敢如此造次。
莫紫萱本就滿心憤懣無法發泄,此時再看着這羣狼心狗肺的東西,更是說不出的火冒三丈,當下也顧不得其他,伸手過去提着走在最後頭一個男人的後衣領,就朝後頭重重一擲。她雖是個女子,但從小習武,力氣本就非普通人可比,這隨手一扯一扔,立刻就將一個五大三粗的大男人像個枕頭一般給扔出去老遠。
“啊!”被一把摔出門外呈狗吃屎狀的男人慘叫一聲。
這一聲實在太過淒厲,生生讓那些被錢財迷了眼的男人止了腳步。衆人紛紛扭頭,看了看莫紫萱,又看了看五體投地趴在外頭慘叫連連的男人,一時間都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莫紫萱此時正愁沒地方發泄呢,樂的再給他們做下示範,擡腳上前幾步,一把將那煽風點火肥頭大耳的男人給揪了出來。
“哎?唉?你幹嘛?放手,快給我放手,你聽到沒有,要不然我對你不客氣了!”那中年男人大聲咆哮道。可任他如何咆哮,卻始終無法掙脫莫紫萱的手。
莫紫萱提着一團肥肉的男人就好似提了個空麻袋一般,輕輕鬆鬆的一扔,立時便又是一聲慘叫。
衆人被莫紫萱這一手攝住,俱是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莫紫萱卻是不管不顧的再次將那尖嘴猴腮的給扔了出去,動作利索的衆人甚至沒看清她是如何動作的。
原本哄亂的場面陡然間安靜了下來。
莫紫萱冷笑着看着剩下的那羣面色各異的男人,正要開口說話,卻就在這時,人羣中忽地想起一道嘶啞難聽的嗓音,“她雖會些拳腳功夫,但到底是一個人!我們大家合夥拿下她!”
跟着又有一道尖利的嗓音應和道,“說的是!我們今兒個過來已然撕破了臉,若是不拿到各家鋪子的地契,以後難道還會有好日子過嗎?還不如今日大傢伙拼一把!”
原本有些瑟縮的衆人被這兩人一番鼓動,眼神立刻就變了變。
莫紫萱看着逐漸圍上來的衆人,卻是絲毫不懼,一把從腰間拔出寒光閃閃的匕首,涼涼笑道,“既然你們不怕死,那我今日便陪你們玩玩!”
“莫姐,我們來幫你!”一道清脆的嗓音突然於背後響起。
莫紫萱聞言心中一動,倏然回過頭去,便見幾個身上還掛着彩的小傢伙正互相攙扶着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