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這一忙直忙到了正月十五元宵節。閣裡的小傢伙們早就三五成羣的一道出去逛燈會了,連香兒都被小夏等人給強行拽了出去。因而整個驀然閣一時間竟只剩下一直忙到現在的鳳凰和不喜歡喧鬧的鬼醫。
鳳凰看了下時間,估摸着現在的街市正是熱鬧的時候,便決定出去逛逛,然後再回府。她知道鬼醫喜靜,也沒喊他,尋了個小傢伙買的面具帶上,便徑自出了門。
元宵佳節果然不愧爲除春節外最熱鬧的一個節日。只見那京城的大街小巷上處處皆是張燈結綵,五彩繽紛的花燈籠被高高挑掛在各個位置,絢爛的光彩從中流瀉而下,將整個京城都染上一片五光十色的迷離光彩,遠遠望去,端的是火樹銀花,熱鬧非常。
鳳凰饒有興致的隨着擁擠的人潮邊走邊看,口中驚歎連連。比至現代日趨現代化,西方化的節日慶祝,景慕的元宵節活動無疑還透着一股濃濃的中國風。舞龍,舞獅,跑旱船,踩高蹺,扭秧歌等等中國所獨有的“百戲”一個連着一個,直讓人眼花繚亂,應接不暇。
鳳凰曾經看過一首詩:花間蜂蝶趁喜狂,寶馬香車夜正長。十二樓前燈似火,四平街外月如霜。在前世的時候她尚不覺這詩有甚特別,可如今當她看到這滿城的盛景,方知這詩是如何的精彩別緻。
不過既然是元宵節,花燈自然是最受人關注的。景慕帝爲了顯示自己與民同樂,早就命人於京城中央紮了萬盞彩燈壘成燈山,遠遠看去,花燈焰火,金碧相射,錦繡交輝。
而以這個燈山爲中心,向四面八方蔓延開來的,是來自民間自發製作的花燈。這些花燈勝在小巧別緻,精妙非常。當然,最讓人感興趣的,還是各家制作花燈爲了吸引顧客,舉辦的燈謎活動。
鳳凰想着今夜本就是爲了出來看熱鬧,便也不再想着往人少的地方走,而是直接便順着人潮朝最熱鬧的地方擠去。
而此時那最熱鬧的地方是一個靠牆搭建的臺子,臺子右邊的高几上擺着一盞百枝燈樹,頂上搭了一塊紅布,高約三十尺有餘,豎之若高山,其光絢爛將天上明月都遮了去,直照得整個臺子無一絲陰霾。
“嘖,好大的手筆。”鳳凰見狀嘖了一聲,嘟囔道。這樣一盞花燈可不是一般人家能製作的起來的,更何況那燈樹還做的惟妙惟肖,幾可亂真。
旁邊一年輕公子聞言看了一眼帶着面具的鳳凰,含笑道,“這位姑娘想來是外地人吧?”
“哦?何以見得?”面具下的鳳凰挑了挑眉道。
年輕公子笑着指了指那臺上,解釋道,“若姑娘是這京都之人,便不可能不知道赫赫有名的制燈世家穆家。”
“穆家?”鳳凰跟着重複了一句,卻並不是因爲疑惑,反是因爲太知道這個穆家了。
那年輕公子以爲鳳凰不知道,開口解釋道,“穆家以制燈起家,自前朝起,傳承至今已百年有餘,其間出過無數珍品,一直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制燈世家。”
面具背後的鳳凰聞言卻是撇了撇嘴,穆家其實並非一直是第一制燈世家,在景慕剛建朝的幾年,穆家因爲是前朝朝廷指定的官方制燈世家,很是受了一些打壓。後來被人暗中扶持了一把,這才得以重新恢復過來。
而那個暗中扶持之人,若驀然閣沒有查錯的話,赫然便是皇北天!鳳凰雖不知皇北天暗中扶持穆家做什麼,但卻不能不爲皇北天在景慕的手伸的如此之深而悚然。
鳳凰這邊正胡思亂想,那邊那年輕公子還在不停的向鳳凰解釋,“其實這種程度對穆家而言實在算不得什麼。在前朝的時候,穆家曾製作過高八十丈有餘的巨型燈樹置於山頂,光明直奪月色,百里可見,那才真真是大手筆。”
而就在那年輕男子說話間,臺上已然走出一中年短衫男子,手提一銅鑼,重敲幾記,待人羣安靜了下來,他這才朝人羣一禮道,“諸位,在下穆潛,乃穆家管事,今日奉我家家主之命,特來主持今年的穆家燈謎會。”
人羣中顯然有很多人認識這穆潛,聞言立即便喊道,“穆管事,今年的獎品還是穆家親制的花燈麼?可否先拿出來一瞧?”
穆潛哈哈一笑,“自然。”說着便朝背後招了招手。
一個十五六歲,皮膚白皙,容貌秀麗的少女提着一盞走馬燈走了出來。隨着她的腳步,那走馬燈慢慢旋轉,一道淡淡的白光從那燈籠中流瀉而出。
“快看!那燈籠上有人。”人羣中有人喊了一聲。
鳳凰卻早已看清,那被薄紗矇住的燈壁畫着的是一絕色少女,隨着走馬燈慢慢旋轉,那少女從牀上起身,洗漱,更衣,梳妝……畫面最後一幕是少女拿着描眉的螺子黛怔怔地望着窗外發呆。
但這並沒有結束,隨着提燈女子的走動,那走馬燈中的白光慢慢轉爲粉光。而剛剛那個正望着窗外發呆的女子在一個侍女進來後,突然站起身,似乎是聽到了什麼開心的事情一般,朝外面跑去。外面春光明媚,陽光正好,一衣着寒酸但器宇軒昂的男子正站在陽光最美處。
再然後是橘光,兩人一前一後的朝花園走,雖舉止並未曾有什麼出格,但兩人眉眼間皆是繾綣的情意。兩人一路進了花園,男子將一朵開得正好的薔薇別在了女子發間。
可就在這時橘光陡然黯淡了下去,男子進京趕考,少女依依不捨,但仍流淚送走了男子。隨後一個婦人模樣的女人出現在了少女的香閨,婦人離去後,少女俯在枕上大哭。
最後是刺目的紅光,一箱箱彩禮被擡進了少女家,少女幾次反抗終是無果,被逼迫着上了花轎,與此同時,入京趕考的男子一舉高中狀元。
“呀!最後兩面怎麼是空白的?”有人驚呼。
的確,燈壁的花停留在了少女上轎和男子高中的那一幕,兩幕場景都是鋪天蓋地的紅,襯得最後那兩幕空白益發的蒼白刺眼。
穆潛朝那提燈女子擺了擺手手,示意她先回去,這才拱手朝衆人呵呵一笑道,“這最後的結局便要由這個奪冠者來決定了。”
鳳凰聽他這般一說,不由暗讚了一句這穆家的手腕高杆。按說這故事並沒什麼特別,在鳳凰看來更可以說是狗血惡俗,可不能否認的是,這一個待定的結局,卻足可最大程度的激發圍觀人羣參賽的熱情。
人羣中的年輕學子已然紛紛摩拳擦掌,那模樣就好似自己是那畫中的男子一般。也有很多女子兩眼垂淚的嘀咕着一定要贏下這盞燈籠,以便給這個故事一個美好的結局。
那個叫穆潛的管家滿意的看着衆人的反應,然後他再次一敲銅鑼道,“獎品已經公佈,在下在這裡再說下游戲規則。”他說着朝那碩大的燈樹一比,道,“這燈樹每一層都有一個暗格,每個暗格內都有個謎題,參賽之人從最底層開始,答對可逐層往上,直至最頂層。”
說罷,一敲銅鑼,“現在我宣佈,本次穆家燈謎會,開始——”
隨着一聲“開始”,穆潛將銅鑼交於一旁的下人,大步走至那燈樹前,從那最底下的暗格內拿出了一個紙條。下面的人俱是眼巴巴的看着他。
穆潛笑了一聲,和一旁的下人吩咐了一聲,這纔開口道,“這第一題不難,倘若有知道答案的請上臺來寫來答案。”
說着便公佈了第一道燈謎,“畫時圓,寫時方,冬時短,夏時長。”
站在鳳凰身邊的年輕男子微一蹙眉後,笑了。他微偏過頭,正要和鳳凰作別,卻見鳳凰神情自若,眸光忽地就是一動,“看來姑娘心中也已有了答案,不如一起?”
鳳凰雖對那個狗血故事不甚感冒,但對那個精妙絕倫的走馬燈卻是十分喜愛,因而也不推辭,直接道,“正有此意。”
兩人相視一笑,雙雙走上了臺,與他們一同上臺的還有另外三人,分別是一中年男子,一書生以及一年輕女子。那兩名男子還算平常,倒是那女子,容貌清豔,神情中頗有幾分孤芳自賞的孤傲。
那女子剛一上臺就斜睨了鳳凰一眼,嗤笑道,“藏頭露尾的,莫不是見不得人?”
她一開口,其餘幾人俱是蹙了眉頭,顯然很看不慣這女子的出言不遜。鳳凰卻只淡淡掃了那女子一眼,理也不理便徑自離開。
那女子顯然未曾被人如此輕視過,臉色登時一青。但到底沒說什麼,只三兩步走到擺放紙張的案前,刷刷便寫下了自己的答案,隨後昂着頭朝鳳凰冷嗤一聲。
鳳凰見狀乾脆也不下筆了。
與此同時,其他三人都已寫好答案。
穆潛走過來,朝鳳凰禮貌一笑道,“姑娘爲何不動筆?”
鳳凰眉眼微彎,淡道,“我便不寫了,直接以謎猜謎,可以麼?”
穆潛微一愕然,隨後才笑道,“當然可以。”
鳳凰淡淡看了那仿若開屏孔雀一般的女子一眼,這才慢條斯理的開口道,“東海有條魚,無頭亦無尾,去掉脊樑骨,便是你的謎!”
與此同時,幾個小廝將其餘幾人的答案紛紛舉起,只見上面皆是同一個字,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