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 初心(一)
“我帶你出去走走吧。”
沉默良久的霽雪突然開口道。
十一放下手中的茶杯朝他頷首。
霽雪攏衣起身朝十一伸手,十一微怔着朝他遞去。
“大齊的女子都喜歡去歸鳳台。”他說道頓了良久不再說下去。十一卻是偏頭望着他,等他繼續說給她聽。
霽雪覺得右頰被盯得火辣,偏頭對上十一期待的眼。
“我以爲你不會愛臺聽的。其實那歸鳳台也不過是些世族女子和文人吟詩作曲的地方。”
十一笑出聲來“太子說笑了,世人皆愛風雅,十一也不過渺渺凡塵中一員。”
霽雪看着她的笑微癡,這是十一自回都後第一次笑得這麼開懷。
他情難自已的握上她的手:“我本應憐你大病初癒。可是我更害怕你悶壞了,反正有花祭月在。”
十一詫異的望着他,還是初次見到他像個孩子似的模樣,這會兒還真的讓她看晃了眼,以爲他真的是十多年前的大周樑王!
鄴城歸鳳台
果然墨客佳人集聚,有相聚做畫吟詩者,也有閒聊攀談者。
衆人見到齊太子忙上前來欲要行禮卻被霽雪擡手止住了。
齊人不拘禮節,隨即,依舊各自幹起自己的,繼續聊得火熱。
歸鳳台正殿中央一碧水色衣衫彈着琵琶的女子吸引了多數人的注意。
蛾眉修目,素玉容顏,青絲繾綣,笑靨如花,她纖指快撥,將人心神皆吸引了過去。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
一曲作罷,掌聲如雷鳴一般。
十一偏頭望向身旁的霽雪,見他這絕美人物也沉浸其中。
十一低頭莞爾:世人皆愛傾城,如是而以。
臺前站得久了,十一漸感涼意,乎地一雙手握住她的。
他的手很溫暖,那一瞬讓她想到沈墨,恍惚間他聽到他在她耳邊說道:“這是我將納的太子妃。”
十一一震,隨即笑道:“十一祝賀太子。”
他伸手扶起她微福的身子,他本是免去他諸多禮儀的,可是她卻從沒有放在心上。或許不是沒有放在心上,花祭月跟她說的她不是記住了嗎?她每次見四皇子不是免去了那些虛禮,只是自行摒棄了他的話罷了,他與她終是再難交心。
難……
齊太子和十一方走殿前就炸開了鍋,數個女子都向彈琵琶的女孩子靠攏。
“方纔齊太子看着你呢,御靈。”
“是啊,御靈,太子他方纔的眼神好溫柔。”
“……”
女孩卻是放下琵琶,輕嘆了一句:“他方纔不也是那樣溫柔的看着那個‘周太子’?”
女人們面面相覷。
一個女子上前握住御靈的手道:“傻瓜,那周太子都已過花信之年,而你方二八年華,她不足以和你比。”
“是啊,御靈難得連齊皇都誇你聰慧,今日卻犯起糊塗來!”又一女孩說道。
接着一羣女子開始附和起來。
只是,真的是這樣嘛?那女子看着如此年輕,就像和她一般年紀一樣,而且,齊太子望着她的時候眼裡除了溫柔還有……一種外人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那情愫只屬於他們二人,外人不容褻瀆。
他的眼神讓她知道,那是他們的故事,也許,她一生都無法涉足。
——
十一驚訝花霽雪前一日告訴他那個歸鳳台彈着琵琶的女人將是他的太子妃,次日便是大婚。
緋色的錦緞從鄴城的城門直延入皇城,十里紅妝不過噓誕。
花霽雪竟然沒有告訴他,今日他迎娶太子妃。十一不知道那個男人是怎麼想的,卻能感受到他的有意爲之。
“能讓我出去嗎?”她對身後的婢子說道。
宮女很是乖巧,理解她的意思,直接道:“姑娘,太子沒有宴請你。”
太子特意囑咐,不讓這位姑娘去,她不知何意,卻不能違背太子的意思。
十一凝眉,齊太子大婚,她如今作客大齊,豈有不去之理?
“姑娘。”宮女頓然跪在她腳下。
十一心驚好是聰明的婢子,知她要對她動手。
“姑娘,太子大婚只鋪了百里紅妝昭告天下,並沒有宴請公卿,姑娘您別去找太子了。”
“什麼意思?”
“姑娘,人人都知此次太子去楚國,不過是成全齊皇伐楚,姑娘糊塗,太子今夜只不過是要行那繁衍子嗣之事,留下後人罷了……”
原是如此,太子妃不過一個育兒的工具。
“如若是女兒呢?”
“太子臨幸太子妃後還有四名女官等着臨幸。”那婢子補充道。
十一豁然,這樣總有一個會是男孩吧?沒有,那就是天意了。
——
齊東宮
“殿下,您要去哪裡?”
御靈從太子榻上站起,這個男人方纔揭下她的喜帕,這是要離去?
“孤不會離開的。”霽雪溫柔道。
“可是……”御靈說着紅了臉,她明白,她今日的使命。
“靈兒,你可知我因何娶你?”
“因爲聖旨。”女子答道
男子搖頭,“不,不爲聖旨。”
女人眸中燃起一絲光亮,似有些期待。
而男人接下來的話讓她跌至深谷:“因爲你的庶兄,阿金。”
女子跌坐在榻上。
他說:阿金爲了他奉獻一生,他能答應的就是照顧好他的妹妹,而他的照顧便是給她殊榮,他若爲皇,她必爲後。
可是,僅是殊榮,生榮死哀,卻不是愛……
那一夜,她看着他,在東宮的外室批了一夜的奏摺。
御靈躺在牀上,望着入眼的緋紅,苦笑出了眼淚。
原來奏摺都比她有魅力啊,他寧可看一夜的摺子也不願意多看她一眼。
他知不知道他此行楚國等着他的也許就是生離死別與那儲君之位擦肩而過,而他還沒有一個子嗣。齊皇此舉儼然是爲他留了後路,齊皇或許在想就算是太子死了他還可以扶植皇太孫,那依舊是他的骨血。
花霽雪,他真傻,真傻。御靈在心裡罵着,他爲什麼要選擇自己去?他不是有那麼多兄弟,齊皇也曾考慮要七皇子或者十皇子去,可是他卻一個人全攬下,她知道她是愛着他的弟弟們。
只是御靈終究不懂這個男人,他從來都把一切參悟的如此透徹。
——
“太……太子……”
宮人望着突然駕臨的太子爺大吃一驚,這天才大亮太子就來了,太早了吧,昨夜太子不是剛剛大婚麼。
霽雪對宮女驚愕的樣子只是蹙眉,啓脣問道:
“沈姑娘可安好?”
“安……安好,姑娘安好。”宮女支支吾吾地答道,“太子萬福。”
“……”前言不搭後語,小宮女想吞掉自己的舌頭。
半刻鐘沒等到太子說“平身”,等她在擡頭時候,哪裡還有太子的人影。
太子對沈姑娘還真是……
水藍色衣衫的男子立於屏風後望着依舊熟睡的女子,望着她安詳的睡顏不忍打擾。
“哥……”十一迷迷糊糊的睜眼望着他輕喚了一聲。
男子身影一震,棲身向前,答了一聲:“是。”
他喜歡這樣的感覺,至少不再疏離,自少他在她心裡也是有分量的,也許只是沈墨的影子,他願意給她全部的屬於兄長的關愛,在她今後的歲月裡,他不願再去傷害她。
他難以抑制,在看到她腕部傷痕後的心痛,那個男人竟然敢虐待他的宿兒!
“沈墨……”十一撲入他的懷中痛哭起來。
“我好累好累,我想我是愛上了,愛上那個傷害我一次又一次的男人,我這幾天滿腦子都是他,哥哥,我該怎麼辦……”
霽雪身子一僵,胸口一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她說她愛上了那個男人?戰傾塵……?
十一依偎在男子的懷裡,淚如雨下,他想她認他爲沈墨是因爲這一身沈墨喜愛的水藍色常服吧。
想到這裡男人的手撫上女人的脖頸,點了她的穴。
他終究是怕的,如果她認出不是他,如果她知道她說出了他的秘密,而聽到的人不是沈墨。
他將沉睡的十一平放至榻,爲她掖好被子。
——
霽雪離開十一房間的時候恰逢端着銅盆走在長廊上的貼身宮女。
“太子爺……您?”
“沈姑娘醒了別對她說起我來過。”
“是,爺。”
宮女更加不懂了,爺明明是來看沈姑娘的,怎地就讓她別告訴沈姑娘他來過?看爺神色匆匆,怎麼,遇到什麼事了?
——
“姑娘您醒了?”
宮女端着銅盆進屋內。
十一伸手揉了揉僵硬的脖頸,明明有很規矩的睡覺,怎麼就這麼痛呢?她伸手又摸了一把臉,溼漉漉的,看來她又夢見沈墨了。
只是,方纔的夢那麼真切……
十一將手放於鼻間邊聞了聞,淡淡的幽蘭氣息……
是他?
“方纔可有誰來過?”十一緊張地問道,她在夢中說了些什麼她分明是記得的。
“沒有啊。”宮女說道,心似撥浪鼓般咚咚作響。
十一狐疑的凝眉,正聽門外有人在報:“四殿下到了。”
花祭月來了,定是來問她病情如何的。
“給我寬衣,迎四皇子。”十一說道正準備下榻,卻見屏風後已閃入一人。
“不必了!”
那人說道,臉上寫着明顯的不悅。
“祭月。”十一才喚了聲,那人的手已伸進被子裡去尋她的。
“你……”
“把脈!”那人說道,不容她拒絕的將她的手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