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張曉晴聞聲側目,乍然看到從門口走近的人。睫毛不自覺微微顫抖了下,眸中剎那,閃過一絲恍惚。
斜睨了眼門口不全面的兩人,這才釋然過來。
她斂下眸子,嘴角勾起了一抹平淡無奇的笑,“你來了。”白色被單下,那雙手,卻緊緊的握成了拳頭。
“恩。”程昱輕輕應着。
看向躺在病牀上,臉色蒼白的張曉晴時,眼裡閃過一抹心痛。只不過,如同曇花一現般,被他壓制住了下來。
“你沒事吧?”他走近着病牀,側目看了眼放在托盤中,被削得面目全非的蘋果,跟着落座在了牀頭的空位上。默不作聲的端了顆蘋果,跟着削了起來,削好後,這才伸手遞到了她面前。
張曉晴看了他一眼,猶豫了會,才伸手接過,說了聲謝謝。
她端着蘋果,放在嘴邊輕輕啃咬起來。
一時之間,誰也不曾再說過話。氣氛顯得沉靜,而壓抑。
程昱默默的坐在一旁。即使沒有擡頭,張曉晴也能夠感覺到他打探的目光。她想,他一定有很多疑惑想要問她纔是。只是,她沒有提起,他,也就沒有問出。
這一點,讓她欣賞的同時,也難免有些心痛。
她不想開口提起,是因爲無法回答他那些問題。她不想要他捲入這場紛爭,有些話,自然無法對他說出。
而他的不問,一定是不想讓她爲難。
其實,真的沒必要這樣!
她看了他晦澀的臉孔一眼,很快的別過頭,咬着蘋果,看着天空,淡淡嘆息。
醫院走廊外面,涼風依舊瑟瑟的颳起。
沐谷心斜靠在門口,側目睨了眼面前安靜的唐御風,忍不住問:“你說,他們會怎樣?”
他聞言,輕輕搖頭。
室內。
依舊誰也沒有說話。程昱坐在椅子上,安靜的看向張曉晴,而她,卻一直避開着看他。這過於明顯的行爲,讓程昱隱約明白了,自己在這裡,造成了她的不自在。
又是安靜了坐了一會兒,他才起身,說了句:“既然你沒事,那麼,我便走了。”
張曉晴只是淡淡的望過來,卻依舊不言語,只輕輕的點了下頭。
連話都懶得跟他說的行爲,令程昱不覺有些苦悶。
他邁開步子,一步一步,沉重的走向了門口。雙手握住門把的時候,終是忍不住的停頓下了腳步。
艱澀的開口,字咬得很重:“你好好照顧自己。”
張曉晴依舊沒有說話。她側目看着他落寞的背影,突然心酸的覺得自己很殘忍。可是,她又不得不這樣做。畢竟,這場深淵裡面潤藏着怎樣的危機,是誰也無法預料的。說不定,到最後,她會死去……
他本就不是和他們生活在一個基層的人物。她並不希望把他也牽扯進來。
房門的咯吱聲,輕輕的,緩慢的響起。而後,又關上。看在張曉晴眼中,聽在她耳中,如同在她本就不平靜的心中,再次丟下了一顆石子。
那片心海里,再次蕩起了一圈一圈的流連。
見房門開啓。
斜倚在門口的沐谷心連忙激動的上前一步鎖住程昱的眼睛問:怎麼樣拉?”
“他沒事。”
聽着他心不在焉的回答,沐谷心顯然有些無語。她忙道:“我當然知道她沒事。我問的是,你們兩人之間有沒有事?”
“我們?”他擡頭,臉上有些茫然,“我們之間,有什麼事情嗎?”
乍聽聞,沐谷心不自覺錯愕的愣在了原地。
他這話說的…眼睛不瞎的人,都看的出他們兩人之間有事。
看着他平淡無奇的神色,沐谷心突然不知道該如果接下話去。一時愣在了原地。
此刻,一直站在原地的唐御風看出了沐谷心的窘迫,連忙走過去貼心的握起了她的手,安慰的衝她笑笑。這才側目看向程昱問:“你怎麼會突然辭職了呢?”
他擡頭,靜望了唐御風一會兒,才無奈的勾脣笑道:“沒辦法,我總不可能永遠都不回家吧。於是,一回家,便被關起來了。我爸讓我接管家裡的事業,所以,必須得辭職了。”
沐谷心聽聞,心裡頓時涌上莫名其妙的感覺。她靜靜的望着程昱,只覺得,從他口中說出來的話,是那麼的無奈。好像,這個決定,並不是他的選擇,而是他無奈的選擇般。
“也是,那麼以後有空,就經常約出來聚聚吧!”唐御風客套的說。
程昱輕輕點了下頭,跟着簡單的扯了個理由,告辭離開。
他離去的背影,格外的孤零,落幕。印在了沐谷心的眼中,漸漸的行成了一個小黑點。
“御風哥!”她側目,輕輕的喚了下身邊的人,卻接不下話去。而唐御風,就像是瞭解她心中所想般,大手輕輕的拍撫着她的發。這令沐谷心茫然的心情,好了許多。
夕陽西下,接近晚飯時間。唐御風便出去買便當。於是,原本三人的病房,頓時只剩下了她和張曉晴。
沐谷心靜靜望她,憋了一整天的話,終於有了突破口。
“你和程昱到底怎麼拉?”
早先就猜到了沐谷心會問,她只是輕擡眸,望了她一眼,壓下心頭的慌亂,淡淡的笑:“沒事啊,能有什麼!”
語氣雖然很輕快,平淡,就像真的沒有什麼事情一般。但在這個非常時刻,越是如
此,就越是讓人忍不住好奇的想要,撕破那張僞裝。
如果真的沒事,程昱欲離開,張曉晴多少會有點表示。就算她沒喜歡過他,但相處了這麼久,也多少有點感情。先不說,男女感情,單提朋友。就拿她來說,也應該像她一樣,有些不捨吧。
故而,她這麼的平淡,又怎能讓沐谷心不好奇呢。
可是,她卻很顯然的不願意說。
沐谷心有些不悅的擰眉,畢竟,這段時間以來,她可是將張曉晴看成了最好的朋友。可是,連個原因都不告訴她。顯然,她並沒有把她當成朋友來看。
理解過後,沐谷心面色顯然沉下。
她低沉着聲說:“程昱要接管家業了。以後,大家就不常見面了。”
那被單下的手,再一次緊緊相握。可張曉晴卻掘強的不肯顯露半分。她側目看了眼沐谷心,淡淡接口道:“哦,是嗎。”
那麼平淡,宛如一陣輕輕的風,拂過耳畔,不參雜一絲灰塵。
沐谷心往她,終是敗下了陣來。不再開口詢問。
隨着敲門聲落下,關閉的房門再次開啓。唐御風挺拔的身體,跟着邁進,手上提着一個塑料袋,裡面裝着三份便當。
沐谷心看他一眼問:“有沒有打電弧回去,告訴他們不要做晚飯?”
唐御風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睛,會意點頭。
張曉晴安靜的坐在牀頭,無聲的掃過兩人,視線有些複雜,也有些凝重。
“諾,都是你喜歡的菜。”唐御風邊說着,邊遞給張曉晴一盒便當。她應聲接過,微笑的點頭。只是,看向唐御風的眸子,有些謹慎起來。
“怎麼了嗎?”迎上她的視線,他不解的問。
“沒什麼。”張曉晴談笑着輕輕搖頭,跟着垂下了眸子。不再說話。
無聲的掃了眼張曉晴,沐谷心擰起了眉頭,明亮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爲張曉晴這段時間行爲反常。
天色漸漸暗下。
沐谷心和唐御風告辭着離開。室內,頓時只剩下了張曉晴一個人,未免有些過於空蕩。她側目看向外面的夜色。黑幕中又參雜着點點霓虹的光線,思緒不覺迷離。
人在最無助的時候,會想起在意的人。張曉晴也亦如此。她想着程昱,想着他們相識,再到現在,一點一滴。可是,卻終是想不起,在他進入傲世之前,他們在哪裡見過。
夜晚風大,加上已是入冬的天了。風一吹,即使蓋住被單,也覺得寒冷。她抓着被子,忍不住瑟瑟發抖起來。
清涼感使她迷離的神智回了神,意識到她想起了程昱後。張曉晴又掘強的想要,將心理亂亂的思緒壓下去。就像是在與自己賭氣般。腦子中一遍遍的想起,她一遍遍地告訴告譴自己,不準再想。在這種,糾結的,矛盾的心理下。違背自己的本意,做着鬥爭。似乎也成爲了這空寂的醫院內,唯一能做的事情。
今晚的夜很黑,月亮似乎躲進了雲層中,透不出一絲清幽明亮的光。只剩霓虹的光線,與夜裡的風,一遍遍的掃過窗戶上。
張曉晴安靜的坐在病牀上,看着風吹着窗戶,輕輕的搖曳,發出啪啪的響聲。
忽然之間,從那扇關閉的房門傳來聲響,在這個寂靜的夜裡刺耳的響起。她側目望去,才發現是招呼她的值班護士。
“夜裡風大,你感冒還沒好,怎麼不關好窗戶呢?”她邊說着,邊走過去,動手關緊窗戶。擰眉,有些責備的看向張曉晴:“難道,你還想再病一次?”
張曉晴只是笑笑,也不說話。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護士一看,頓時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說了句:“早點休息。”便退出了房間。
她躺在牀上,卻怎麼都睡不着,索性睜着眼睛,一夜的時間全用來想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病房內便走近一個頗有些意外的人。
張曉晴撐着坐在牀頭撇他一眼,滿稀奇道:“真是貴客啊!”
簡單的便衣穿在藍少侑的身上,竟穿出了明星之氣質。他邁着步子走進,有些調侃趣味的勾起了嘴角:“原來只是感冒啊。我還以爲你被唐御風害了呢!”
“你什麼意思?”張曉晴一聽,便聽出了端倪。
藍少侑側目凝視了她一會兒,纔將一直拿在手上的資料遞到了她的面前,緩緩開口:“據調查所得知。唐御風暗地裡有着不小的勢力,且都是自己一個人拉攏起來的。與沐銳沒有一絲關係,經過近幾年的發展,鋒頭乍顯,在黑道中的地位,不比沐銳的差。不過,他善於隱藏,這裡爲了調查他,我可是損失了一個眼線才得知的。”
他說完後,看張曉晴一眼問:“你說,他要這麼大的勢力幹嘛?”
唐御風一直爲沐銳做事,這是誰都知道的。而且,他在沐銳面前也是一個重要級人物。勢力比一般的黑道老大還要大。再加上,他吃穿住,這麼多年,一直與沐銳一起。外人都當他是沐銳的養子,以後的勢力,也多少會落到他的手中。按理說,他沒有必要去外面拉攏起,一支自己的勢力纔對。可他,卻偏偏這樣做了…
不用細想,也能得知,他的行蹤很可疑。
藍少侑又說:“其實之前還好。劇調查得知。他之前拉攏這支勢力起來,主要是將他們編入沐銳的幫派中,好在面對敵人時,給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可是,近幾年下來,他一直在擴大這股勢力,大有在黑道中統一之勢。你說
,他這種改變是不是很突然?”
接受到藍少侑的眸光,張曉晴放下手中的資料,擰眉思索了下,才接口道:“你的意思是說。他突然得知了什麼,導致改變?”
“很有可能。”藍少侑點頭應下。
“那到底是什麼?”張曉晴問。
“我們不妨這樣想。”藍少侑分析的說:“我們先假設沐銳的事件是他所謂。那麼一定有源頭所在。這個源頭有可能是,他覺得自己能夠獨當一面,於是擴大勢力被沐銳查覺。進而被沐銳一直打壓他的勢力行爲所惱,而下了一處爲快之法。因爲我調查到,在沐銳出事前一段時間,他一直在對唐御風暗地裡的勢力進行打擊,而且,還每次都是派唐御風去。以及很多時候分給他的任務,都是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他停頓了聲音,睨了一眼張曉晴,似乎在猶豫,說話時,聲音顯然低沉了許多:“還有第二種可能。那便是他突然的改變是因爲得知了什麼消息,而且這個消息還與沐銳有關。讓即使知道他與他有養育之恩的唐御風,也不得不對他殺了殺手的原因。”
這話說完,藍少侑擰眉停下。
張曉晴靜靜的望着他,也不接口。見他半響都不說話,終是忍不住道了句:“你就直接說吧。你所認爲的第二種原因的結論是什麼?”
藍少侑擡眸往她,又是猶豫,顯然這個答案,不是什麼好消息。不過,看着張曉晴期盼的目光,一想到他父親,還有沐谷心。他還是說了出來:“唐御風的父母早亡之後被沐銳收養。我試着從這個接觸點去查找,卻發現,什麼都沒有查找到。唐御風似乎從一開始,就被沐銳收養。也就是說,他並不是沐銳在外面收養的孩子。那麼斷有可能是,沐銳幫派死去兄弟的孩子。我猜測,會不會是唐御風長大了試着調查父母的事情,於是得知了當初是爲沐銳賣命死去,而把沐銳當成了殺父仇人看待?義或許是,他的父母當年做錯了什麼事情,被當年殘暴的沐銳殺掉…。”
藍少侑的聲音頓了下去,不再說話。不過,該聽到的,張曉晴都聽到了。不得不說,無能這兩樣猜疑,哪一樣假設成立。她與沐谷心的立場都會陷入萬難。
她有些茫然的看向藍少侑,面色有些沉重。
爲避免張曉晴太過憂心,藍少侑連忙壓下混亂的思緒,儘量以輕快的語氣接口道:“這些還只是猜測。畢竟沒有進一步的證明。也或許,唐御風根本與這件事情無關!”
知曉藍少侑是在安慰她,張曉晴輕輕點了下頭。但心中卻如同壓了快大石頭般,悶悶的格外的難受。這種感覺,卻無法隨着他一兩句話消失。
沒人說話的室內,寂靜的沉澱下來。
就在這時,關閉的房門,卻被人由外推開。
“咯吱”的聲音,清晰的傳入屋內兩人的耳中
他們一同回頭,頓時愣住了。進屋的沐谷心,顯然也很錯愕的愣在了原地,半響也沒有反應過來。
緩了一會兒,藍少侑最先回過神來。他花俏的勾起了笑,朝着站在門口的沐谷心道了句:“早啊!”
那麼輕快的語調,就像是對朋友的問候般。
沐谷心眨巴了下眼睛,視線不自覺的在躺在牀上的張曉晴和藍少侑身上掃過。大眼睛轉個不停,不覺胡亂猜測起,他們什麼關係。可是腦袋濛濛的,卻是怎麼都想不起來。
張曉晴不知道沐谷心想些什麼,見她不說話,於是先開了口:“怎麼來這麼早?”
她搖了搖暈乎乎的腦袋,沒有迴應張曉晴,而是徑自伸手指向藍少侑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聽說她生病了,所以我來看看。”坐在牀邊椅子上的他,勾脣一笑,那麼理所當然。
但沐谷心卻擰起了眉頭,他這話說得輕巧,可如果深究的話,卻又是別有一番新意。尤其是,張曉晴最近還這麼反常。
她以前很少從張曉晴的口中聽說藍少侑的事情。因爲她不知不會主動提起,而且還很不看好她和藍少侑。可是,這兩天來,張曉晴卻反常的提起了,而且,她和程昱之間的關係也變得微妙起來。卻突然和之前一直沒有交集的藍少侑,扯到了一起。只怕,是個人,都會想歪。以爲他們之間有着什麼曖昧的關係。
沐谷心自然也不例外。
她頓時心神不寧有些慌亂,可是,她知道,越是這個時候,越是不能夠亂。她安定下心來,斂下驚訝的眸子。平和下心態,邁着步子走近張曉晴身邊,斜睨了唐御風道:“如果我沒有記錯,昨天你說,今天晴紫小姐有空吧?”
“恩。”他輕點了下頭,視線不着痕跡的在沐谷心身上游走一圈。如同昔日所見般,依舊光鮮亮麗。只是,這份美麗,卻不再需於他了。一想到此,他眸子中的流光,不覺暗淡的沉了下去。
沐谷心不知道藍少侑的想法,見他點頭,連忙開口道:“那你現在爲何還在這裡?”言下之意,擺明了在催趕他趕快離開。
聽得藍少侑一陣苦澀,表面上卻又無一絲的變化,冷峻的臉上,平談無奇。他看了眼她,跟着站起身道,語氣不溫不熱,:“也是,既然知曉了她沒事。我也該走了。你等下,也記得來公司一趟。”
沐谷心聞言撇了眼他,輕輕點了下頭。眉頭卻已擰起,如不是他這聲提醒。她還真就忘了,晴紫提議的讓她也攝影棚。
藍少侑離去前,斜睨了張曉晴一眼,似在提醒她,不要輕舉妄動,凡事靜觀其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