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妮打通了周龍的電話,幾分鐘之後,周龍便帶着馮鳳鳴姐妹兩個,來到了病房。
故人相見,幾多感慨,三個老姐妹抱在一起,哭哭笑笑,彼此執手相看,互訴着歲月的滄桑輪轉,一直到護士進來提醒,周龍才強行的帶走了自家的媽媽和小姨,留下鄭妮照顧鄭媽媽休息。
那天之後,馮鳳鳴便經常的到醫院去看望鄭媽媽。好在周龍跟她交待過,倒也沒有把鄭妮和鄭好那邊的事情說漏了嘴,反倒是鄭媽媽,見到周龍幾次之後,對他和鄭妮之間的關係有些懷疑起來,心中對周龍也很是滿意,只是自家女兒一被問起便竭力的撇清否認,便也沒有再去深究,每每與馮鳳鳴說起此事,兩人都是揹着鄭妮小聲的說話。
時間過去的很快,匆匆又是半個多月過去了,好在周龍不久就帶着傷動身去了國外的各處公司,鄭妮在周氏已經基本進入了角色,康秘書對她的態度自那天的晚宴後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在周龍去了國外之後,她與鄭妮的關係更加的親熱了起來,好的如同一對姐妹一般。
不用和周龍每天面對面的磨牙,鄭妮的生活也清靜了不少,雖然偶爾會在深夜裡抱着小咪兒加班工作的時候,沒來由的心慌意亂,但好在,她總是能及時的調整自己,用工作來把自己的生活空隙填的滿滿的,不給自己胡思亂想的機會。對於周龍,鄭妮只有不斷的拿仇恨來告誡自己,每每一想到鄭好,想到以前的種種,她對於周龍的恨意便洶涌而出,真是越想,心中便越是討厭他,痛恨他。
唯一最牽掛她心神的,便是鄭媽媽的病情。符醫生已經幾次讓她做好心理準備,按照以前的推斷,鄭媽媽能堅持到現在,本來就已經堪稱是奇蹟了,然而,那一天,卻還是在悄無聲息的靠近着。
那是一個清晨,鄭妮起牀後收拾完正準備去公司,到了門口,接到了醫院裡特護孫姐的電話,只看了一眼手機顯示的名字,鄭妮的心中就是一顫。“鄭小姐,你快過來吧,鄭太太好像不太對勁,你快來看看吧……”孫姐在電話裡哽咽起來,鄭妮扔下電話,火速的便往着醫院趕去。那是一種連心的不祥之感,讓她片刻也不敢耽擱。
趕到了醫院的門口,鄭妮一下車,便看到了朱莉。是的,那個正開着一輛紅色寶馬小跑的紅衣女人,的的確確便是已經消失了幾個月的朱莉,當初她拋下自己走掉,這一別便再沒了蹤影消息,上一次自己在接完劉經理電話以後看到的那個一閃而過的身影,還懷疑是自己認錯了人,可這次,鄭妮清清楚楚的看清楚了,再不會認錯。
朱莉,怎麼會也出現在這裡?一個模糊的記憶忽然浮在了眼前,一身火紅泳裝的朱莉,半推半拉的將自己拽向了溫
泉池邊的帳篷裡,“你熱嗎?熱就自己脫下來!”一個聲音冷冷的說着,那是朱莉,她站在陰影裡,冷眼打量着躺在地上的鄭妮,鄭妮想要睜開眼睛,卻怎麼也睜不開,隱約的,她聽到朱莉跟人在通着話:“我已經來了好半天了,就在溫泉這裡等你,我們先一起洗溫泉,喝點紅酒,親愛的,我可是準備了帳篷哦……”聲音遠去,無盡的黑暗裡鄭妮深身躁熱難當,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一個人影滑進了帳篷,用手機光亮照了一下已經差不多失去了意識的鄭妮,冷冷一笑,對着外面喊道:“親愛的你快點來嘛,我先進來等你哦!”
似乎,還是朱莉的聲音?隨後不久,帳篷的門被掀開,帶來一陣香水的濃烈氣息,那氣息隨着一個人從帳篷的一側鑽了出去,緊接着又有人掀開門也進了帳篷,再然後,一雙手抱住了鄭妮那滾燙的身體……
這些電光石火的片斷,從呆立着的鄭妮腦海中呼嘯閃過,她努力的想要記的更清楚一些,無奈那些記憶卻反而更加的模糊,像焚燒過後的灰燼,她用力的一抓,灰飛煙滅,只留下一手的碎屑。
手機的鈴聲又響了起來,鄭妮拿出一看,顯示的還是孫姐的名字,她再也顧不上細想,也顧不上接聽,擡腳便飛快的往媽媽的病房裡趕去。
病房裡,醫生和護士擠了滿滿的一間屋子,鄭妮擠了進去,正看到符醫生在給鄭媽媽做檢查,鄭妮的到來也驚動了他,符醫生轉過頭來,深深的看了鄭妮一眼,又對旁邊正在收拾器具的醫護人員說道:“大家都出去吧,讓家屬道個別。”
“爲什麼要出去?你們爲什麼不趕緊搶救?快救人啊!”鄭妮瞬間崩潰,拉住了符醫生的衣袖,往自己媽媽的身前拖:“快救救我媽媽,求求你快救救我媽媽!”
“鄭妮,你媽媽瞳孔已經渙散,生命的體徵也在消失,我答應過周龍,讓你和你媽媽在最後的時間裡能道個別,如果我現在繼續搶救,不但於事無補無力迴天,你和媽媽也將失去這最後的道別機會,你自己選擇。”符醫生沒有動,只是靜待着鄭妮的選擇。
“媽媽!”鄭妮終於不再堅持,跪到了媽媽的牀前。鄭媽媽原本已經失去了意識,聽到了鄭妮的呼喚以後,手指微微的有了一點反應,鄭妮慌忙上前握住,鄭媽媽的眼睛微微的睜開,留戀難捨的看着自己傷心欲絕的女兒,嘴脣抖動着,似乎在說着什麼。
鄭妮俯下身,只聽到鄭媽媽低弱的吐出兩個字:“小心!”
沒容得鄭妮再聽到第二句話,早已油盡燈枯的鄭媽媽頭一歪,在短暫的迴光返照之後,終於,還是離開了。
來不及體會鄭媽媽這最後的小心二字的含意,鄭妮上前抱住了媽媽,放聲的大哭了起
來。相伴了二十幾年的最後一個親人,就這樣,離開了人世,離開了鄭妮。悲傷如同潮水,將鄭妮徹底淹沒。
周龍在當天下午兩點多從國外趕了回來,看到鄭妮已經傷心的幾次暈倒,便讓康秘書過來陪着她,自己承擔了接下來鄭媽媽舉行喪禮的所有事情。
鄭家本就沒有什麼親友,一場喪事,按着鄭妮的意思辦的簡單而又低調。喪事辦完之後,鄭妮又在家裡休息了幾天,在三個月之內,周龍給鄭妮安排了各種各樣的語言學習班,將她的日程安排的滿滿的,除了在不得不離開去分公司處理事物的時候,他都呆在周氏,隨時關注着鄭妮的一舉一動。然而自從鄭媽媽去世之後,鄭妮整個人就陷入了沉默之中,極少說話,笑容更是消失了一般,再也無人見到。整整三個月,鄭妮都處於深切的傷痛之中,她彷彿爲自己撐起了一個蛋殼,包住了自己,不讓任何人靠近,周龍幾次三番的嘗試着開導她,鄭妮要麼不予理睬,要麼直接把存着鄭媽媽治病用剩下了的預支薪水的銀行卡往周龍的桌上一拍,掉頭就要走人,嚇的周龍也只得放棄,只能看着她的眼色行事。
但這樣終究不是變法,周龍自然也不會讓鄭妮一直這樣消沉下去。他總結了一下,不想讓鄭妮老是呆在舊地傷習睹物思人,便在鄭媽媽喪事滿了一百天之後的第二天,就以要求隨身秘書正式上班的名義,帶着鄭妮去了韓國,按照他的安排順着路線一路而上,排着把分佈在各國的分公司都走了一個遍。
再回到周氏的時候,已經是兩個月以後了。鄭妮經過這麼長時間的休整,在周龍的一再努力之下,終於也已經差不多從母親的離世痛苦中走了出來。只是人一直不太怎麼愛說話,更難得一笑,與周龍相處的時候,也總是擺出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讓周龍頭痛不已。
這近半年的時間就那麼過去了,鄭妮每每在夜深人靜之時,便會被心魔糾纏。媽媽最後的那一句小心,曾經讓她的疑心大起,而那天在醫院門口看到了朱莉,更是讓她想不通。她也曾在事後單獨問過特護孫姐,但孫姐告訴她,那天一清早鄭媽媽就讓她出去買早點去了,因爲鄭媽媽點的東西不好買,她排了老半天的隊走了好幾個地方,才湊齊了趕回醫院,結果一進病房就看到鄭媽媽臉色蒼白的伏在牀上,她丟下東西上前扶着鄭媽媽躺下後,鄭媽媽的情緒一直相當的激動,過了不一會兒,人就開始不行了,她這纔想起打電話給鄭妮,通知醫生,結果,鄭媽媽還是離開了。
聽孫姐這麼說,鄭妮的心中疑團更大。無緣無故的,媽媽怎麼會那麼激動呢?她到底見到了誰?聽到了什麼發生了什麼事情?這些問題像毒蛇一樣的盤據在她的心頭,揮之不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