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門口只剩下田原況玉花和依依三人。
依依的臉脹得通紅,況玉花嘻嘻笑着,田原亦覺十分尷尬,調轉頭查看寨中的地形。
一條石板鋪就的小路從他們腳下出去不遠,就分成無數的石板小徑,通向寨子的各個角落。
寨子很大,星羅棋佈着近百幢石板搭牆、樹皮做瓦的房子。
寨子裡熱氣嫋嫋,瀰漫不散,卻看不出這熱氣從何而來,端的有些奇怪。
遙對着寨門是一堵百餘丈高的大石壁,石壁離地三四十丈高處凹陷進去,從石壁上披出一個石雕的門廊,門廊的兩旁布幔高掛,馬櫻花耀眼奪目。
從門廊通往地面是一條軟梯,軟梯上亮光閃閃,不知是何物件,石壁的下面是偌大的一塊空地,一些人正往空地中搬運柴禾。
況玉花朝那邊看了一會,眉頭緊蹙,似有什麼難言之隱襲擾着她,一時難以自拔。
原來阿昌人於男女間事,殊有禁忌,婚嫁習俗與漢人大異。
其時盛行自主婚配,田頭茶園,山嶺溪畔,一男一女對唱情歌,彼此情投意合,女的就跟男的回家,算是婚配了一回。
第二天女的起身梳洗,完了仍回自己家中,如果兩人有意,當晚再同牀共枕,如有一方無意,雙方的關係即告終止。
一個女人,一生婚配百餘個男人並不稀罕,小孩子出世大都只知其母不知其父。
阿昌人把這種不落住在夫家的女人叫作坐家,五花手教反其道而行,把男人叫作坐家。
五花手教教主每年都要選一次坐家,這教主選的坐家,自與別人不同,她要選的不是臨時的坐家,而是要可以終身相許的如意郎君。
當然,也不是誰都可以做教主的坐家的,自有一套嚴格的規矩,能有幸成爲教主坐家的男子,必英勇無比。
這十餘年來,也未見有人過關,據說,五花手教教主美貌無比,誰若能與她同結連理,她便可允諾爲你辦三件事。
是以每逢這時,方圓百里的青年男子都趕來這裡,一來是想碰碰運氣,二來如成不了教主的永久坐家,當一日五花手教弟子的臨時坐家也是值的。
況玉花大爲憂慮的是,每年這時,教主若選不到坐家,必氣得十天半月不肯露面,任有天大的事,也別想打攪她。
因此之故,況玉花暗道,這時別說解藥,恐怕連教主的面也難見到,而十天半月之後,依依想必早已毒性發作,命喪黃泉了。
田原跟在況玉花後面,邊走邊看,心裡暗暗吃驚,表面看去,這五花手教的寨子與其他阿昌人的寨子無異。
但田原知道,越是這樣的地方就越危險,九華山腳的九華鎮,初看上去不也是平平常常,誰知它裡面竟有那許多奧秘。
此時的田原,早已熟諳武林中事,識見也自不凡,他邊走邊不動聲色地把周圍的環境熟記在心。
況玉花把他們帶到一座房子前,這房子比周遭其他的房子要大出一倍。
聽到動靜,從裡邊出來兩個十一、二歲的女孩,看到況玉花,兩個人趕緊垂首而立,一副恭恭敬敬的樣子。
三個人拾階而上,進了房子,那兩個女孩手腳忙亂,來回走動,不一會就端上熱騰騰的水。
三個人洗了手臉,兩個女孩又端來了茶。
依依好奇地朝四處張望,這房子裡的擺設雖不華麗,倒也異常潔淨。
況玉花的臉微微一紅,說道:“田兄,這是我的住處,你和依依姑娘就在此安歇。”
田原點了點頭,他看見況玉花神情甚是忸怩,稍稍一愣。
忽然想起來的路上,五花手教弟子把自己說成是況玉花的坐家,當時不知是什麼意思,此刻明白了,再這麼一想,臉也微微紅了。
依依把房子裡打量了一遍,嘆道:
“死丫頭,你這裡怎的一點好玩的東西也沒有?”
依依一說話,正好解了倆人的尷尬,況玉花笑道:
“你要好玩的東西對麼?你們倆帶她去泡一泡。”
那兩個女孩子依言過來,把依依帶到一扇關着的門前,推開門,從裡邊滾出一團熱氣。
依依怪叫一聲,已被她們帶進門裡,身後的門砰地一聲關攏。
這房間裡熱氣瀰漫,什麼也看不清,兩個女孩不由分說,笑着來解依依的衣服,依依驚呼:
“喂,你們幹什麼?”
那倆人也不理她,不一會就把她的衣服剝光,依依惱怒至極,揮掌猛擊。
兩個女孩嬉笑着躲開,順勢一推,依依腳底一滑,撲嗵一聲摔進水裡。
依依從水裡站了起來,水齊腰高,她適才冷不丁摔進水裡,嗆了口水,站在那裡還猛烈地咳嗽一陣。
水是溫的,水面上咕嘟咕嘟翻涌着水泡,依依深覺站在這水裡,說不出的舒服,就咯咯笑了開來。
稍過片刻,身旁撲嗵撲嗵水響,兩個女孩也跳進水裡,三個人在水裡嬉戲逗樂,一時倒也融融。
依依透過迷朦的水霧看到,這水池總有四五張牀那麼大,四周是石頭砌就的圍墈。
玩累了她們就坐在圍墈上,用腳丫噼噼啪啪拍打着水池裡的水。
這滇南大地,多有溫泉。
五花手教擇泉而居,在泉上蓋了房子,不僅可以沐浴,要是再在這溫泉中撒進一些藥草,還可消疲健體,療治百病。
先前田原站在寨子門口,只見寨子裡熱氣瀰漫,卻又不知這熱氣從何而來,就因這裡的溫泉大都是在室內之故。
依依沐浴完畢,更換了乾淨的衣服出來,田原一看,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不活脫就是一個五花手教弟子,除了雪白的牙齒不像以外。
田原打趣道:“依依,這回你出去可得當心,真有十個八個坐家來搶你了。”
依依撇撇嘴,冷笑道:“臭小子,你自己做了人家的坐家很開心是不是?”
田原和況玉花的臉上頓生紅暈。
那兩個女孩子站在依依身後,吃吃笑個不停,心道,往年師姐不也收過兩三個坐家,倒沒見她這般害羞。
而這男子,顯然是個漢人,漢人到寨子裡來當坐家的也不少見,只是自己來做坐家,身後卻還帶個姑娘倒真沒見過。
何況,這做坐家又不是什麼害臊的事,既來了又有什麼好臉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