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繕一新的田家莊院張燈結綵,把整個嚴州城都轟動了。
那一年的慘案大夥還記憶猶新。
現在,據說是當年倉皇逃過一劫的田家少爺回來了,而且已經定了親,三個月之後就要完婚。
新娘子麼,據有幸見過的人說,那是天仙一般的漂亮。
這田家少爺當年在這嚴州的街上,是個憨大,現在據說,也還是一個憨大。
他回來的第二天就去南門外的埠頭找一個叫阿福的漁佬兒,可惜阿福前年冬天就死了,只留下一個出嫁了的女兒。
這憨大給了阿福的女兒一千兩白銀,還給了埠頭上每戶漁佬兒一百兩,爲什麼誰也說不清。
也不知道這憨大哪裡撿來的錢,這憨大現在再走街上,怕是衣角也要撞死人了。
不過,這憨大現在幾乎都不出門,莊院門前倒是車來人往,而且是武林人士居多,奇怪的是還有叫花子在那裡進進出出。
嚴州城裡,哪見過這麼稀奇的事,閒來沒事,就三五成羣地出城,去那碧溪塢看個熱鬧。
嚴州城裡,還出了個稀奇的事,仁和坊下那家關了兩年的王福興茶館的掌櫃王福興,也和田家公子前後腳回來了。
還帶回一個老瘋子,茶館重新開張,也不好好賣茶,當街支起大桌子,居然賣詩賣字了。
王福興和他的囡,還有那個老瘋子,三個人字寫得就像雞爪爬,居然號稱江南一二三號才子,走過路過的,就一定逼人家買他們的字。
買了還要說好,說個不字就會被一頓胖揍,搞得現在人路過那裡,都要小心瞄着茶館,趁這三個活寶不注意,就哧溜一下過去。
好在這三個人老是不注意,店裡沒客人,三個活寶也不以爲意,自顧自在店裡王兄梅兄小畜生兄地一唱一和,自得其樂。
也有城裡的秀才氣不過,告到了官府,知府老爺撓了半天的頭,也沒辦法,總不能人家吹個牛,自稱是個才子,你就把人捉來打一頓板子。
秀才不服,說是有辱斯文,不服你就告啊,你民不告,我官怎麼究,告吧告吧,你告不告?
一說讓他寫狀子告,那秀才早就逃得老遠,那三個活寶斯文是掃地了,武功據說厲害得不得了,告他們,知道了還不被打個半死。
知府老爺看着那秀才跌跌撞撞的背影,哭笑不得。
倒是有另外一件事,令知府大人不敢大意,自從那個田公子回來以後,這嚴州城裡,外地人好像突然就多了起來。
而且,據探子來報,大多是武林人士,看起來一個個還出手闊綽,有些來頭,十倒有八,都和田家莊院有關。
知府大人不知道這田少爺到底是什麼來頭,家裡出了那麼大的案子,這案子到現在也沒銷案,他居然敢明目張膽地回來了。
也不怕仇家再找上門?
你不怕本大人還怕,怕你又來個驚天動地的大案子。這幾年北方匪患連連,江南雖說還風平浪靜,但誰知道,這平靜能維持多久。
韓知府退了堂,正在後院葡萄架下的躺椅裡閉目養神,就有衙役進來報告,說是刑部的捕快湯伯濤和湯伯嘯二位到了。
韓知府哦了一聲,趕緊整了整衣衫,往前面花廳去了。
這二位是刑部有名的捕快,深受尚書大人信任,韓知府當下也不敢怠慢,兩年前因田家的案子打過交道,不知此次又爲何事而來。
三個人互致問候後坐定,韓知府就詢問二位有何公幹,湯伯滔道:“還是爲田家那樁懸案,聽說當年那個僥倖逃走的公子回來了?”
韓知府點點頭:“是的,還聽說最近要大婚了。”
“那最近這嚴州城裡,是不是又熱鬧了?”
“是啊,本官也正爲這事頭疼,這嚴州城裡,突然就冒出了許多武林人士,就怕有個三長兩短。”
湯伯嘯笑道:“韓大人放心吧,我們正是爲這事而來,我們懷疑,當年的兇手還會再度現身,還有……”
湯伯嘯湊過身子,趴在韓知府耳邊說:“聽說北方的闖賊也正派人聯絡江南的武林人士,很可能這次也會混跡其中。”
韓知府聞言一怔,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湯伯滔笑道:“韓大人也不必過濾,有我們在呢。”
韓只府豎豎大拇指:“知道二位是刑部的這個,有勞二位了。”
“份內之事,韓大人客氣了。”湯伯滔道,“只是此事還不可聲張,等我們悄悄調查清楚後,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韓知府連連贊同,當下,他把刑房的刑書叫過來,讓他領着手下,全力配合協助兩位捕快辦事。
這次定親禮是黃元璐主持操辦的,只請了不多的幾個好友。
他準備給他們辦完了結婚大禮後再回福建,所以就在田家住了下來。
田原和多多父母都不在了,黃元璐是田原的大哥,又是多多的師父,他們的終身大事,自然義不容辭,由他來決定。
何況他們又都是福建老鄉。
自從天道教被剿滅後,武林人士都心情大好,再也不用擔心受怕了,一聽說田原和多多要完婚,自然都想來參加。
趁這機會,黃元璐也想把婚禮辦得熱熱鬧鬧的,讓院子後面的田世南夫婦和韋廣也聽得開心,田原和多多自然都聽他安排。
丐幫經天道教之亂和帥獨缺蓄意挑起的內訌,損失慘重,還留下來的弟子,田原重新清點和安排,任命了新的各個分公所的把頭。
經過商議,田原把丐幫總部從太原遷到杭州,由新任的杭州公所把頭李德生駐守。
月兒趕來參加了定親禮,她看新俢的田家莊院未經修飾,空空蕩蕩的,下人也沒有招齊,就留下小蓮和小茵帶着十幾個落花門的弟子幫忙。
還有樂子今,一聽到消息也早早趕來,參加完定親禮後就不肯回去了,自告奮勇要當婚禮的總司務。
別看他年紀小,迎來送往,裡裡外外,居然指揮安排得妥妥帖帖。
那些落花門的姑娘們也喜歡擁着他,逗他,聽他調遣又故意找些茬子和作對。
從早到晚,樂子今那張稚氣未消的臉上紅暈就沒退過,時不時他就故作老成地叉着手,皺眉搖頭,不住地嘆道:
“唉,這些姑娘真是麻煩。”
田原和多多瞧着,也偷偷地笑。
最麻煩的其實還是公孫望他們三個,樂子今站在門口老遠見他們過來,就囑咐僕人們:
“關門關門,快點關門!”
院子裡的人大白天的只要聽到前面院門,發出沉重的聲響,就會放下手中的事,往前院跑,他們都知道是那三個活寶來了。
三個活寶隔三差五,就要提着一桶漿糊和一大摞紅紙,紙上是他們寫的歪歪扭扭的詩和對聯,要來粘貼。
公孫望說:“乖乖,小畜生的師孃要討老公,哎呀,我們三個才子只好辛苦一下,聊表祝賀。”
他們在新房裡的花牀上貼:“兩隻青蛙一起來,撲通撲通跳上牀”。
在門楣上貼“牛屎居”,說多多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屎上。
凡是能貼的地方,每一個地方都不放過,連廚房的水缸上也貼着;
“日頭上山照西邊,姐姐擔水難起肩,東邊照照西邊看,看到一個賣花郎。”
他們一來,一院子的人就看他們一邊貼,一邊讀,一邊笑。樂子今在邊上制止不了,臉氣得通紅。
等他們走了,樂子今趕緊就帶人邊撕邊擦,那些器具和門框上的漿糊痕跡,清理起來頗爲麻煩。
公孫望在大門外叫:“豈有此理,看到我們江南三大才子光臨,還不快快開門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