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見愁走近屋後的巖壁,伸出手在青苔裡邊摸一陣,正中間的岩石緩緩地往兩邊移動,暴露出一個漆黑的洞口。
田原目睹此景,暗暗地吃了一驚,怎麼在這裡呆了這麼多日子,他一點也不知道這巖壁裡還有一個暗道。
鬼見愁一隻手抓着少女的腰帶,把她橫提在手,經過田原身旁的時候,田原冷不防也被她當腰抓住,輕輕一拎,就把他也提在手中。
田原手腳亂蹬亂抓,怎麼也掙脫不掉,急得連耳根都紅了,一個大男人,讓一個駝婆子提在手裡走,當真算得上大笑話了。
鬼見愁一手提着一個人,走進漆黑的暗道,田原在黑暗中掙扎着,不想腳碰了少女的身體,心裡一慌,趕緊把腳縮回,稍一用力,手又正好碰到少女的臉頰,溼漉漉的,嚇得他再也不敢動彈,只好乖乖地讓鬼見愁提着走。
在黑暗中,聽得到水珠從巖壁上滴下來的聲音,聽得到鬼見愁迅疾地行走發出的窸窣聲。
他還聽到少女均勻的喘息,嗅到一股淡淡的幽香,徐徐地滑入他的鼻翼。
他不由得閉上眼睛,陶醉了。
他的頭在黑暗中磕了一下,猛地清醒過來,剛剛褪下去的臉色旋又紅了,他爲自己剛纔的舉動感到羞愧,心生邪念,當真禽獸不如。
田原啊田原,幸好暗道裡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否則你無地自容。
暗道很長,越往裡走滴水的聲音就愈顯清脆,水珠也更加多了,田原的手上臉上,不時滴到冰涼的水珠。
空氣也越來越稀薄了,田遠聽到少女細弱的喘息聲和自己粗濁呼吸交融在一起,就象兩個人在悄悄地交談,那一股香味也越來越濃。
田原又在心裡暗暗地罵着自己,怎麼不知不覺,就會想到她呢。
他隱隱地覺得自己似乎情願這暗道永遠沒有盡頭,自己可以永遠聽着她的呼吸,嗅着她的芳香,黑暗最好永遠都遮着他羞愧的臉色。
他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甜蜜和憂傷,他明白這暗道總會有個盡頭,那時候自己就不可能和她捱得這麼近而又不用擔心被她看出自己的窘態。
田原在黑暗裡輕輕地嘆了口氣,就在他嘆氣的時候,他發現少女的喘息聲也慌亂了一陣,然後又變平穩。
一股暖意流遍了他的全身,他想少女或者已經明白他的心意,原諒了他的所作所爲。
鬼見愁提着兩個人,一點也不顯吃力,她對這裡面的道路似乎很熟,忽上忽下,忽然又轉一個大彎。
田原的眼睛漸漸適應了周圍的黑暗,隱隱約約看到頭頂掛下來一些石柱,經過的地方,有時候能聽到潺潺的流水聲音,有時候周圍的空間似乎很大,聲音空空落落地傳出很遠才聽到回聲。
他想這肯定是一個天然的溶洞,老婆婆只是在洞口做了手腳,又披出一所房子,這樣除了她誰也沒有辦法走進這個洞裡。
鬼見愁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腳尖在巖壁上踢了兩下,面前的岩石豁然開啓,從外面摔進來的陽光,刺痛了在黑暗中張望得太久的眼睛。
田原和小姐,在光線射進來的一剎,看到兩個人臉對臉,彼此正注視對方,不覺臉均一紅,趕緊扭過頭去。
鬼見愁把他們放在地上,兩個人朝四周張望一下,都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
眼前是不大的一塊空地,四周豎着百餘丈的峭壁,人站在這裡,就如同站在一個枯乾的井底,只能看到一塊又小又圓的天空,只看了一會,就覺得脖子痠疼、眼睛發花,四周筆直的峭壁彷彿就要向這裡倒下。
空地上搭着一個很小的草屋,一條小溪從峭壁的底下流出,穿過草棚的下面,然後流進另外一邊的峭壁裡。
整個草屋就搭在水上,似橋又似狹窄的走廊。
更奇怪的是外面還是初春天氣,這裡卻已繁花似錦,很多不同季節的花卉,在這裡同時盛開,花團錦簇,生機盎然,人到了這裡,會恍然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就連溫度,也比在外面溫暖許多。
空氣裡瀰漫着淡淡薄霧,小溪的上面,絲絲縷縷搖曳着暖人的熱氣,兩排桃樹,沿着小溪兩岸依次排開,正值花期,紅的粉的白的,錯落有致。
這裡和外面那個院子,是鬼見愁花了很大的精力修建成的,她知道公孫望那廝十分狡詐,自己把他捉住,要回南京的話,只怕是路途遙遠,他中間抽空還是能夠逃走。
她原以爲,把田原抓到手裡,就像釣魚的人有了誘餌,直等着公孫望上鉤,公孫望要是找上門來,自己就把他綁住,帶進這裡面,石門一關,從此就只能在裡面終老一世了。
公孫望輕功再好,也飛不上這百餘丈的峭壁,只能守着她乖乖地待在這裡。
鬼見愁見到小姐,太好看了,她真是越看越喜歡,因愛生憐,她捨不得讓她再落入和自己一樣悲慘的處境,這才決定,把他們關進這裡,讓田原想逃也逃不出去。
這樣做着,她覺得似乎是戰勝了公孫望一回,對他的恨意,也沒那麼深了。
鬼見愁看看小姐,溫言道:“小丫頭,這樣的男人捉到了就別讓他溜走,不然可有你苦頭吃。”
她又轉向田原:“小畜生,你要是不好好待她,老太婆一掌拍碎你的腦殼。”
她伸出手在小姐身上拍了幾下,解開了她的穴道,轉過身,慢慢地往洞裡走,邊走邊道:“好找不找,偏偏找了這麼個呆頭木息,當真是一朵鮮花落在了牛屎上。”
田原和小姐兩個人愣在那裡,被鬼見愁的幾句胡話羞得面紅耳赤。
田原急道:“老婆婆,你再胡說,我可不挖冬筍給你吃了。”
鬼見愁停了一下,緩聲道:“老太婆幾十年沒吃不也照樣活過來了,你還是陪這小丫頭好好歇着吧。”
鬼見愁身後的岩石迅疾地合攏,兩個人這纔回過神來,知道她是要把他們關在這裡。
小姐眼疾心快,一個起落搶到巖邊,卻已來不及了,岩石在她的眼前無聲地合攏,她拍出的手掌擊在巖壁上,發出沉悶的回聲。
身後田原也已搶到,雙手在岩石上搜尋,小姐看到他,心頭火起,“啪”地一個巴掌扇在他的臉上。
田原一個趔趄,跌坐在潮溼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