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時商笙歌才知道自己錯了,不僅錯了,還錯的很離譜。
紅衣女子看着圍繞在她周圍的一個個金色碎片都吸入商笙歌的裡,她面上浮現出一絲釋然的笑意。只是這笑意裡,或許摻雜了更多其他的東西,比如仇恨,再比如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不捨。
商笙歌看着連最後一片碎片都消散,心頭巨震,看向懷裡的紅衣女子,嘴巴動了動,竟是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或許是也不敢說吧。
金色碎片消散之後,紅衣女子的氣息徒然若了下去,胸口上的傷,也像是止不住的閥門一般,不停的往外噴着鮮血。
商笙歌拿手捂着,那衣服壓着,可惜依舊是徒勞。
紅衣女子嘴角浮現出一絲淺淺的笑意,笑意裡沒有絲毫情意,反而充滿嘲諷,聲音低低的說道,“沒有必要了,你也知道,一旦發動了秘法,我是活不下去的。”
商笙歌雙目已經赤紅,卻不敢看紅衣女子的臉,“不,我不相信,一定有法子救你的,我不會叫你死的。”
他不要命的往紅衣女子身體裡輸送內力,可是她的身體就像是沒有底的空洞,任憑他輸送多少內力,都毫無反應。紅衣女子反而更是大口大口的吐着鮮血,似乎要把全身的血液都吐出來似的。
“哈哈。”紅衣女子笑了幾聲,可她一出聲,便帶動了傷口,吐出的血更多了些。
商笙歌有些急了,“歡顏,你不要說話,我帶你去找大夫,你堅持住。”說着他抱起紅衣女子,衝了出去。
“咳咳。”紅衣女子卻不理會,“不,我要說……若是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
“不,我不許你說這樣的話,我一定會找大夫救活你的。”商笙歌只覺得心如刀絞,眼淚不自覺的已經滴落了下來。
“商笙歌,你聽好。”紅衣女子嘴角微微彎起,露出一個飽含恨意的笑容,“我這一輩子最後悔的事情,便是遇見了你。”
“因爲遇到你,我所愛非人,更是因爲遇到你,導致了我全家的慘死,我不會原諒你,更不會原諒我自己。”
紅衣女子聲音幾乎低的微不可聞,可這一句句話,卻像是千鈞巨石,壓在商笙歌的心上,叫他的心更是一點點沉了下去。
沒錯,她說的沒錯,所有一切的根源都是因爲他。因爲遇到他,因爲他的不信任。不是因爲不愛,而是因爲他太愛她了。因爲太愛,所以患得患失,因爲太愛,所以一旦出事便被仇恨矇蔽了雙眼,才釀成大禍。
商笙歌只覺得她的話句句誅心,可是他卻沒有絲毫理由反駁。
紅衣女子看着商笙歌后悔莫及的表情,心裡流出一絲暢快的感覺,她就是叫他後悔,所以又繼續說了下去,“所以若是有下輩子,我惟願永遠都不相見。”
“不,我不許。”商笙歌再也忍不住,叫了出來。
紅衣女子卻殘忍一笑,“錯了,我說錯了,我用了秘法,所以我不會再有下輩子了。永遠都不會與你在相見了。”
“我一定會想辦法的。”商笙歌感覺懷裡的紅衣女子,氣息一點點弱了下去,生命力一點點流逝。
紅衣女子臉上卻露出一絲釋然的微笑,看着商笙歌的眼眸裡,恨意隱隱,“商笙歌,我用心頭熱血發誓,即便是再有下輩子,我願再也不要遇上你。”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氣息也越來越微弱,直到最後一個字說完,紅衣女子的眼睛已經緩緩閉上,任憑商笙歌在他耳邊怎麼叫喊,她的眼睛再也睜不開。
“不要!”商笙歌痛苦的無以復加,喉嚨發出動物一般的嘶吼。
“不要。”顧歡顏大叫一聲,從夢中驚醒,猛的坐了起來,滿頭大汗。
顧歡顏一出聲,外面守着的幾人,便有些沉不住氣了,尤其是小白兔馬上便想推門進來。可鬼面毒醫卻像是門神一樣堵住門口,不許任何人進去。
“現在不許進去。”他沉聲說道。
商隻影手緊緊握成拳頭,上面青筋畢現,想來也是剋制了。“她現在沒事了?”
鬼面毒醫點點頭,“她是我徒弟,我自然知道關心。你們先回去收拾一番,想來她也不願意醒來就看到你們這樣。”
商隻影低頭一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皺皺巴巴,已經好幾日沒有換過,鬍子剌茬的,看起來的確有些嚇人。便點點頭,拉着不情不願的小白兔和青衣走了。
鬼面毒醫倒不是那麼好心,而是商笙歌還在裡面,此刻不方便與他們見面。
屋裡顧歡顏從牀上起來,半響她都沒有說話,眼睛眨巴幾下,似乎還有些不清醒。剛纔那一切,還歷歷在目。
夢中她似乎成了紅衣女子,她可以體會到她的所有情緒,初時與商笙歌不打不相識,再到後來的惺惺相惜,接着之後的生死相許,以及後來的誤會重重,最後的滿腔恨意。
而她臨時之前飽含怨毒之意的誓言,更是叫她心驚不已,忍不住出言阻止。
顧歡顏緩緩睜開眼睛,眸子漸漸得清亮了起來。她這才發現眼前血淋淋的一幕,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她已經從夢中醒來。
只是剛纔那一切都那麼真實,難道都只是夢境嗎?
顧歡顏只覺得身子有些發軟,渾身一點氣力也沒有,肚子如雷鳴,她到底睡了多久,“來人。”
“小顏。”一道黑影,悄無聲息的到了她牀前,輕輕叫了出聲,聲音微微發顫,似乎有壓抑不住的痛苦。
來的人,自然是商笙歌。
可他這麼即便是低不可聞的聲音,顧歡顏還是被嚇了一大跳,“你……你怎麼在這裡!”
夢境中的人,忽然出現在她面前,顧歡顏還是被嚇了一跳。
“我……”商笙歌眼中閃過一絲壓抑的苦痛,任何解釋的話,都沒有說出來。
“商笙歌,你告訴我,剛纔的夢是不是真的!”顧歡顏沒有糾結商笙歌爲什麼會在這裡這個問題,反而忽然爬起,向商笙歌面前撲去。
可她畢竟躺在牀上已經好些時日,身子早已沒有任何氣力,動作稍稍一大,便不由自主的向一邊倒去。
“小心。”商笙歌已經上前扶住了她。
鼻端傳來熟悉的氣息,顧歡顏卻再也沒有那種熟悉的心悸,她急切的想知道剛纔問題的答案,“剛纔那夢是真的嗎?那裡面的男人是你嗎?“
商笙歌心裡苦笑一聲,他就知道,這些事情是迴避不了的。垂下眸子,可是能晚一刻,他就想晚一刻面對,“你昏迷了好幾日,先洗漱一番,吃點東西,我再告訴你吧。”
雖然顧歡顏的確很是不舒服,可是心中那些問題充斥在她腦海裡,顧歡顏現在所有的心神都在夢境裡。“不,我要你現在告訴我!”
她見商笙歌推三阻四的,神情有些不悅,從他懷裡退了出來。
商笙歌眸底一暗,心底的苦澀更甚,她還不知道真相,便已經對他如此疏離,若是知道了真相,怕是心裡再也沒有半分他的位置。
可是既然是爲了救她,商笙歌即便是再不願意,也只能嘆了口氣,“好,我什麼都告訴你。”
“你的夢都是真的。”
商笙歌的第一個回答,便叫顧歡顏心頭巨震,身子軟了下來,也幸好在牀上,沒有傷到她半分。商笙歌見狀,想要把她扶起,可顧歡顏身子一扭,把他的手錯開。
商笙歌的手落在空處,僵硬在那裡。可顧歡顏渾然沒有在意他的無措和失落,只是繼續追問,“那夢裡的白衣男子是你?!”
這問題她用的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雖然她心裡早有答案,甚至在夢裡已經得到了他的回答,可是她卻想聽他親口回答。或許只是叫自己死心罷了。
商笙歌沉重的點點頭,“沒錯,我就是他。”
顧歡顏渾身的血液像是一瞬間凝固了一般,所有的熱血都化成了冰水,連流動都已經靜止,她呆愣愣的看着前方。
似乎想看清商笙歌,又似乎什麼都沒有看。
“原來這一切都是騙局,原來你都是騙我的。”她嘴裡只是一直喃喃說着這一句。
她最恨的不是商笙歌不愛她,而是商笙歌一次次的欺騙。她想起他們的初時,他便不是以真面目對她,可是她也不過以爲是善意的謊言。
現在想來多麼可笑,一個連真面目都不敢露出的人,對她還有什麼真心?謊言就是謊言,沒有什麼藉口。
顧歡顏一直都覺得商笙歌身上有無數的秘密,只是她覺得誰人心底沒有點不想告訴別人的事情呢,所以便也從未想過去追問。
可哪想商笙歌瞞住她的竟然是這些。
顧歡顏忽然第一次在夢境之外體會到了紅衣女子的心情。原來被心愛的人所傷,是這樣的滋味。
從她發現他心裡有別人的失魂落魄,到發現他詐死不願與她見面的失落,到現在發現他與她的一切都是建築在謊言之上,顧歡顏的心早已千瘡百孔。
顧歡顏本以爲她對商笙歌的心已經死了,可是現在卻發現,或許她從來都沒有死心,只是之前把對他的愛意全部壓抑在心底。可是現在血淋淋的事實,叫她清醒了過來。眼前這個男子,或許從來都沒有愛過她。他的體貼,他的柔情,都不過是因爲他對另外一個女子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