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靜含着那粒微微發苦的藥丸,聽霍湘那意思是要把自己留在這屍體堆裡他自個出去探查。
這可好了,不僅嘴巴苦,心裡也是苦的。
這片空間很大,地下的空氣潮溼空透。
儘管霍湘血液的腥甜氣息沖淡了一些活屍的腐臭,讓空間不那麼噁心壓抑,但若這昏暗的環境只留一個人呆着,實在是有足夠的理由打怵。
在無數道墓碑中踽踽獨行,在空無一人的神秘宮殿中隻身藏匿,那種全世界只剩她一個活人,茫然不知歸去的冷寂蕭瑟,天知道她是怎麼熬過來的。
我不想一個人待着。
別留我一個人。
可這話被她曾經身爲公主的尊嚴和驕傲阻礙着,說不出口。
那一糾結難言的瞬間,她甚至還有閒心想到了王瀟蘭。
若是王將軍身處她的位置,這些牛鬼蛇神再加一倍恐怕也不是一合之敵,定不會像她這般膽怯。
耳邊是霍湘動手將瓶瓶罐罐重新裝回包袱的窸窣聲,完顏靜垂下頭默然不語,她撫摸着小鵝柔軟的毛,但這毛太細太軟,絲毫不能給她安全感。
她用意化成冷硬的鎧甲,將自己的恐懼和軟弱層層包裹,勉強讓自己面無表情,不露出那副被王瀟蘭背後諷刺過的——“弱骨纖形,楚楚可憐的倒黴樣。”
——
“別生我氣了好不好?我四處瞧瞧,你先休息。等我回來你就不生我氣了。”
霍湘蹲在她面前,新生的脊背單薄瘦削,散亂的頭髮柔和了棱角分明的面部線條,眉眼彎彎,讓他看起來像是個未及弱冠的少年人。
完顏靜抿了下脣,沒有搭理他。
溶洞的邊緣是細細長長的石鐘乳,中央卻寬闊平坦,刻着繁複的紋路,像是什麼法陣。
此時法陣上到處堆疊着屍兵的殘肢。
除了和他們一起掉下來的鎧甲屍兵,還有數不清的前人遺骸,只剩下一具具白色的骨殖。
霍湘將歸置好的包袱放在完顏靜身邊,夜明珠也留下了,只隨身帶了一根火摺子,在四通八達無數條通道的溶洞裡隨便選了一條就打算進去看看。
他的腳步聲在溶洞裡輕輕迴響,越來越慢,直至停在了兩人多高的通道前。
通道里很黑,時不時還會傳來奇怪的聲響,火摺子只能照亮近處的一點點距離。
聲響有些奇怪,說不上是地下水、地下風之類物理介質的穿梭,還是什麼魑魅魍魎的人造詭異。
他能感受到背後完顏靜的視線,完顏靜一直在看他。
霍湘不斷地在心裡給自己加油打氣,但腿卻不聽大腦的使喚,手裡的火摺子都有些拿不穩當。
那一步他最終還是沒有邁出去。
霍湘收了火摺子,原路返回,這回腿腳不再違揹他這個主人,讓他得以乾脆利落的重新回到完顏靜的身邊。
在霍湘轉頭回來的那一刻,完顏靜火速的挪開了視線,心底卻幾不可見的鬆了一口氣。
“怎麼回來了?”完顏靜問。
霍湘赧顏,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發癢的後背:“阿宓,那邊太黑了,我害怕,要不……我們還是一起吧!”
“你害怕?”完顏靜喃喃的重複了一遍,她仰頭望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霍湘也不想承認自己這麼矬。但他從這個世界上醒來後唯一靠譜的隊友就是完顏靜。
完顏靜不僅相信他,還多次救他,自己什麼丟人樣子都讓她看了去了,在她面前,承認自己害怕好像也沒什麼。
但是看完顏靜此時不敢置信的表情,霍湘突然有點後悔自己剛纔的破罐子破摔了,於是他重新進行了表情管理,正色道:
“咳咳,我收回我剛纔的話,其實我是擔心你一個人在這害怕,所以才決定回來和你一起。”
“……”
霍湘若有所覺,目光向完顏靜手心裡看去。
果然,那隻壞鵝鵝照舊伸長了小脖子,綠豆大的小眼睛裡帶着些許鄙夷的瞅他,好像聽得懂人話似的。
“呷呷,你不會要成精了吧,每次瞧見你的表情我都感覺自己見了世面。會說人話不?化個人身出來唄,這樣我們就三個人了,人氣多一點,害怕少一點。”
霍湘伸出食指,在呷呷的小腦袋上點了點。
完顏靜面無表情的將小鵝塞回了交領裡,將包袱背在身後,扶着霍湘的胳膊站了起來。
她現在是真正的面無表情了,不是強作鎮定。
霍湘卻還在喋喋不休,一路上沒停。
他神色古怪的時不時瞥一眼完顏靜的胸口,擔憂道:“我懷疑這鵝通人性,也不知道是母鵝還是公鵝,你就這麼把它放在那處,若是隻公的,是不是不太妥當?”
“也不知道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出去,要是出不去,這隻鵝豈不就是我們的儲備糧,呷呷你說句話,你要是通人性,我們就不吃你了。”
“這個洞好黑啊,哈哈哈,阿宓,你爲什麼都不害怕?”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突然感覺有點冷,阿宓你冷不冷……”
“閉嘴!”,完顏靜手持夜明珠,忍耐的閉了閉眼睛。
她動了下左臂,想把被霍湘抱在懷裡的胳膊抽出來,但霍湘不愧是五百斤的高大“壯漢”,即便目前削薄了些,但這力道依然不是她能掙脫的。
抽不出來也就算了。
完顏靜身體燒的滾燙,吐出的氣都氤氳成一道白霧,看起來像是霍湘“小鳥依人”的攀附她,實際上是她靠霍湘的力道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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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被固定在手腕上纔不至於掉落,而包袱已經轉移到霍湘的背上。
對現在的她來說,一點點的負擔都是沉重的累贅。
他們沿途一直用劃痕做着標記,這是他們走過的第三條通道,前兩個都是幾十米遠就沒了前路,於是再重新回到中央的溶洞重新出發。
這第三條路卻格外的長,能感覺到地勢在不斷的向上。
前幾天又拔了顆牙,停更久了點,承蒙各位老友們不棄。
終於,四顆阻生牙完美畢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