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吃東西?
嵐顏幾乎以爲自己聽錯了。現在是逃命的時候,不是郊遊踏青,才行了不過一炷香的時間,需要休息吃東西嗎?
現在離原城並沒有多遠,大家並不算脫離了危險,他居然要休息?
而且,她和蘇逸原本就在車內躺着,何須特地停下來休息?
不管心裡在想什麼,管輕言已經下了車,開始撿拾柴火,顯然已經是打定了主意。
嵐顏看了看四周,發現此刻的車在山巔的一個角落中,來時的路一覽無餘在自己的眼底,嵐顏這才略微放下了心。
雖然車停的突兀,好歹還不算神經。
管輕言一把抱起嵐顏,“走吧,我們去找點食物。”
找食物爲什麼帶着她?他不覺得她是個累贅嗎?
她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說的,“你帶着我還怎麼找食物?”
“你氣血不暢,需要運動,所以跟我一起找食物。”
多麼義正言辭的話,多麼讓人難以拒絕的理由,一副一切爲了她好的姿態。
“那少城主也帶着我吧,我氣血不暢很久了。”車內,聲音幽幽地傳出,讓管輕言舉步前行的腳步一頓。
管輕言抱着嵐顏,輕輕回了個頭:“蘇少爺身體太虛,還是躺着將養着吧。”說吧,丟下那輛華麗的馬車,轉身帶着嵐顏行了出去。
“這樣會不會有危險?”嵐顏的視線越過管輕言的肩頭,牽繫在馬車上。
“能有什麼危險?”管輕言沒好氣的回答,“車上有特別的藥粉,蛇蟲鼠蟻不敢靠近,何況以我的能力,若有人或者猛獸靠近,又豈會不知?”
“你把我留下,似乎更好些。”她努力地想要說服他。
“把你留在那,然後答應嫁給他?”他抱在她腰間的手,狠狠地一擰她的腰身,捏的嵐顏一齜牙,倒抽一口涼氣。
果然,他停車休息,根本就是不想自己和蘇逸單獨在一起。
“噗。”嵐顏忍不住地笑出聲。
他的霸佔欲,讓她有些哭笑不得,偏偏這個時候的她,根本無力反抗他此刻的霸道。
“我還沒問你,要帶我們去哪兒?”嵐顏這才忽然想起,自己居然不知道管輕言此行的目的地。
“帶你去療傷的地方。”他言簡意賅。
嵐顏卻從他的聲音裡,聽到了一絲不爽。
不是一絲不爽,是很不爽。
“你不想給我療傷?”嵐顏話纔出口,又搖了搖頭,“不可能。”
她很清楚管輕言對自己的在意,在意到了根本不介意放棄少城主的身份,違背父親的命令帶她闖出城。
“難道你不想給蘇逸……”話沒有說完就被她自己否定了,“你不是這樣的人。”
“哼。”迴應她的,是他的白眼和一聲冷哼,“別說他這樣,就算他身體完好,我又放在眼中嗎?”
男人的自傲,自信,就在這短短一句話中體現無疑。
“所以我一定會治好他,再看他給我興風作浪。”管輕言又是一個眼刀,瞪她。
這什麼意思,分明指所有事都是她鬧出來似的。
“那是什麼原因?”既然不是針對蘇逸,那他的不爽從何而來?
管輕言癟了癟嘴巴,“因爲有我不想見的人。”
他不想見的人?
嵐顏與他在一起多年,對他的脾氣也很瞭解,管輕言骨子裡是個隨心所欲的人,極少有能讓他上心在意的事和人,更別提能讓他不爽還沒翻臉的。
“誰?”
只這麼好奇的一個字,換來的是他在她臀上不輕不重地一拍,“別說話,想要吃叫花雞,就給我閉嘴。”
分明就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嵐顏乖乖的閉上了嘴,對方是誰她並沒有那麼大的好奇心,反正總是要見到的。相比之下,她更期待管輕言的叫花雞。
在一起這麼多年,他在做飯上的手段總是那麼讓她垂涎三尺,光是腦海中想到他做的叫花雞,嵐顏已經垂涎三尺了。
嵐顏被他抱在懷裡,掙扎着,“放我下來吧。”
“不用。”他毫不在意地看着前方,小聲地湊上她的耳邊,“抱緊我。”
嵐顏的手樓上他的頸項,管輕言彎腰小心地拾起一枚石子,衝她擠了擠眼睛。
手腕一抖,松枝上一隻肥碩的山雞落了下來,正掉在兩人前方。這一個動靜,驚動了無數山雞,各自扇動着翅膀,驚慌逃竄。
管輕言手中的石子接連射出,不多時,已是三四隻山雞躺在地上不能動彈。
嵐顏一聲歡呼,從管輕言的懷裡跳了下來,飛奔向前方,把山雞抓在手中,沉甸甸地舉起戰利品,朝着管輕言晃盪。
管輕言快步走到她的面前,口中不無責難,“別亂蹦,你氣血太亂,不要再傷了。”
是啊,剛纔不過沖動的跑了兩步,她就已經覺得胸口憋悶難當,呼吸也急促了起來。
想她堂堂一代妖王,居然落到如此境地,還真是悲哀。
他從她的手中接過山雞,蹲下了身體,“上來吧,我揹你回去。”
嵐顏也沒遲疑,俯了上去,雙手勾着他的頸項,軟軟地趴着。
管輕言的背寬厚充滿力量,讓嵐顏的記憶瞬間回到了當年。
跟隨他流浪的幾年裡,她懶性子一發,就趴上他的後背,讓他揹着自己走,那時候的他老是調笑是背媳婦。
或許,那時候的玩笑裡,也帶了他真實的想法吧,只是她未曾明白。
果然,她聽到了他口中傳出的山歌小調,粗獷的曲調與他清朗的嗓音融合在一起,卻有幾分真摯動人。
“揹着懶婆娘,陪她回孃家,爲她摘朵花,青絲鬢邊插,懶婆娘啊懶婆娘,什麼時候爲我生個胖娃娃……”
聲音悠悠盪盪的,在山林間飄蕩,一瞬間嵐顏恍惚覺得,他們兩個就是俗世間最平凡的夫妻,過着簡單而粗鄙的生活,卻又在日落晨昏間溫馨自在地逍遙着。
最普通的生活,最平淡的日子,原來卻是心底最渴望的。
待找到玄武內丹,蒼麟徹底恢復,她的責任也就了了吧,那時候回到妖族,回到她最渴望的平靜中,就能過這種嚮往的生活了。
“你答應過帶我去妖族的,可別反悔啊。”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靈犀,嵐顏纔想到妖族,就聽到了管輕言的話。
“妖族可要不到飯,你會不會餓死?”她開着玩笑,下巴支在他的肩頭,他俊美的側臉,就近在咫尺。
管輕言的臉屬於俊美型的,只是他平日裡不修邊幅,總是把最俊秀的一面藏着,偶爾亂糟糟的鬍子,卻也擋不住那過於俊秀的容顏,飛揚的眼角眉梢,更是氾濫着春色水光,平添了幾分媚氣。
娘娘腔……她忽然想起了以前自己對他的評價,大約也是因爲他這種水光瀲灩的眼神吧。
卻也不得不承認,這眼神,太容易讓人沉溺。
“妖族有山雞就餓不死我。”他哈哈一笑,又是一個媚眼飛了過來。
“還有百年好酒。”她忍不住地勾引他,就是想看到他眼神中的閃亮。
說話間,兩人已經出了山林,那豪華的馬車就在不遠的前方,可那原本閉合的車簾卻已經撩了起來。
嵐顏心頭一驚,聲音高了起來,“蘇逸,蘇逸……”
一隻纖細的手,從車下伸了上來,艱難地攀上車轅,似乎是想要藉着力量讓自己站起來。
嵐顏趕緊從管輕言的背上跳了下來,快步走到馬車旁,此刻的蘇逸躺在地上,蒼白着面孔,幾乎沒有血色的脣微微張着,喘息陣陣。
看到嵐顏,他擠出一抹微笑似是要寬慰她,手指攀在車轅邊,卻無論他怎麼努力,都無法支起自己的身體。
嵐顏想也不想地蹲下身體,將他半摟半抱在懷中,“你怎麼出來了?”
蘇逸溫柔微笑着,“水喝完了,我想要拿水,卻沒想到居然連這麼點力氣都沒有,不小心就摔下來了。”
嵐顏看了眼掛在車旁的水囊,伸手摘下,小心翼翼地一口一口喂他喝下。
蘇逸就着她的手慢慢喝着,面對這樣如冰晶般的少年,嵐顏是格外在意的,“水涼,稍微潤潤就算了,一會我燒熱了你再喝。”
而蘇逸就像聽話的孩子,不過兩三口之後,就挪開了脣。
嵐顏放下手中的水囊,攙扶着蘇逸,而蘇逸虛弱的身體幾乎全部靠在了她的身上。
“我來吧。”一旁的管輕言從旁邊伸出手,直接把蘇逸抱上了車,“你自己一身的傷,別再亂了氣血。”
他動作乾淨利索,直接把嵐顏從蘇逸的身邊擠開,嵐顏只覺得身影飄過,懷中的人就被生生拔走了。
這也太快了吧?
不等嵐顏反應過來,蘇逸就被塞進了車裡,外加車簾放下,“蘇公子還是不要吹風,免得又加重了病情,管某人可沒空爲蘇公子準備葬禮。”
“厚葬不必,有妻就行。”蘇逸淺淺淡淡的一句話。
又開始了……
嵐顏默默地拿起水囊,發現裡面存水已經不多了,再看看那兩個姿態瀟灑卻針鋒相對的兩個人,她轉身走向林間小溪。
“你去哪兒?”風過處撩動她的髮絲揚起,她的身邊驟然多了一道身影。
她舉起手中的水囊晃了晃,“沒水了。”
“我去吧……”他的話才說出口,又忽然改了,“我陪你去吧。”
嵐顏眉頭一挑,輕易看穿他的心思。
這傢伙,捨不得她勞動,又怕把自己留在蘇逸身邊給對方可趁之機,亦步亦趨的守着,簡直是在防火防盜麼。
她把水囊往管輕言手中一塞,“你去。”
管輕言還想再說什麼,嵐顏已經輕飄飄地走了回去,“我累了,我要休息會。”
管輕言看了眼車的方向,她卻明白他瞪的不是車,是車內那個人。
管輕言一把抱起她,“這樣休息就行了。”
霸道地帶着她飛掠而去,窩在他懷中的某人很是鬱悶,難道以後他就這樣寸步不離地帶着她?還不如索性綁個繩子把自己捆在他身上算了。
兩人的身影瞬間不見,風吹動着車簾,一隻冰透的手指輕輕勾起車簾,看着他們消失在視線中,嘴角漸漸揚起一縷笑意。
“管輕言,我看中的人,也不容他人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