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一次,嵐顏徹底老實了。
她抱着砂鍋,吃的西里呼嚕,掃的乾乾淨淨之後,把砂鍋遞了出去。
那人接過砂鍋,目光在她臉上劃過,慢慢向下。
嵐顏揚起下巴,“看什麼看,傷早好了。”
那面具後的眼睛,無聲地彎了起來,分明在笑。
漆黑如墨的眸子,卻有有着閃動的亮色,像是夜晚的月光投落在湖面上,波光淋漓的晃動着溫柔。
能有這樣一雙眸子的人,絕不會難看。嵐顏如是想道。
那停在她臉上的眸光抽了回去,他手微微一招,一隻竹枝落入他的掌心裡,他輕輕擡起手腕。
該死的,她爲什麼要說自己傷好了?這不等於告訴對方,可以往死裡揍自己嗎?
嵐顏現在非常、非常想掐死自己!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以認命的姿態站了起來,“來吧。”
可是當她走出竹屋,站在竹林旁的時候,那人卻忽然擡頭,看了看天色,隨手一抖,那竹枝飛落在她面前。而那青碧色的人影,雙手背在身後,忽然走了。
這是怎麼回事?
莫不是打膩了,不想打了?還是覺得打完她的屁股要給她上藥有點噁心,所以索性不打了?
那她就……好好的練功。
嵐顏早就發現,她從這男人身上偷學來的四招,與自己的心法極爲融洽,而這四招顯然並不似表面上那麼簡單,當內力推動招式,四招連動,威力之大讓她甚爲欣喜。
她的身體似乎也開始接受他的血液,精神越來越清楚,也越來越懂得如此在熱血沸騰之下駕馭這股奔涌的氣息,更藉着此刻強大的力量瘋狂練功。
四招,只有四招。嵐顏反反覆覆地練習,四招盡又一次從頭來過,當所有招式都爛熟於心隨意比劃的時候,她忽然發現,這四招並不是一定要連貫使用的,而是可以隨意銜接。
哪怕起手第四招銜接第二招,也沒有半點凝滯或者阻塞的地方,這個發現讓她欣喜無比。
僅僅四招,也有着無數變化的可能,嵐顏就沉浸在這一招招的變化裡,忘卻了身外事。
直到完全純熟了,嵐顏才停下手,她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竟拿着他丟下的竹枝始終在揮舞。
她,其實在不知不覺間,被他引領着走了。
嵐顏看着自己的手,掌心裡有着氣息在隱隱跳動,這是真氣鼓脹飽和的體現。嵐顏驚訝了,畢竟自己毫無保留地練劍運氣,怎麼真氣還如此充盈?
不僅充盈,甚至還有噴薄欲出的態勢。
擡起手腕,她看着自己的掌心,瑩潤雪白,流淌着水一般的光澤……
嵐顏茫然地擡起頭,她這才發現,今日是一輪滿月,無怪乎分外明亮,腳下的細沙反射着月光,點點閃爍。
而那月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就像是有一股無形的氣息在往身體裡鑽,被她的身體吸收着,而那鼓脹的真氣,正是來源於此。
她,她這是在吸收月華嗎?
這怎麼可能,她一定是練功練到真氣運轉越來越好,堅持這些時辰也不覺得累,纔有了這樣的錯覺。
不過今夜的月色,真美啊。
嵐顏挪不開眼睛,呆呆地望着月亮,就像是靈魂都被月光吸走了一般。
她這才發現,身體沐浴在月光下,有着說不出的舒服,卻也有着說不出的通透,這通透中,她發現自己的靈識比以往都要敏感。
體內也躁動,但這躁動是想要抒發的力量,在身體裡涌動,亟待她噴出。
她閉上眼睛,發現此刻的自己對周圍十丈內所有的動靜都清清明明的,風吹過草尖的細嫩聲,十米外蛐蛐在草叢裡的動態,彷彿都能看到一般,分毫不差。
這樣新奇的感覺是以前從未遇到過的,彷彿連筋脈和血液也剔透了起來,她放任着靈識延展,想要自己到底可以感知多遠。
十丈、二十丈、再遠、又遠點……
嵐顏的臉上露出了微笑,開心至極的純淨笑容,她張開雙臂,想要擁有更多般讓自己沐浴在月光下。
忽然,她耳朵一動,在遙遠的前方,靈識感應的緣邊,她聽到了一絲異動。
草叢簌簌地響,是什麼在鑽動?
她努力地擴展着自己的靈識,而那東西速度也飛快,嵐顏傾盡全力,也只能勉勉強強讓自己跟隨上,但是想要查探清楚,卻總是差了那麼一點點似的。
忽然,那東西停了下來,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窺探。
好敏銳的東西!
那東西猛地朝前一竄,速度更加快了起來。可是剛纔那一個停頓,卻讓嵐顏的靈識追逐上了它。
白色一閃而過。
在白影閃出她靈識的一剎那,她彷彿看到了白色身體之後,幾條飛揚在身後的尾巴。
八尾巴狗兒?
是她在封城的那位老朋友八尾巴狗兒嗎?
嵐顏的心一動,心神亂了。就在她心神亂的一瞬間,那東西竄出了她靈識的範圍,再也不見了身影。
嵐顏怔怔地站在當場,猶有些未回神。
那身影,那姿態,真的好像好像。可惜只有一瞬間,她還來不及仔細看清楚究竟是幾條尾巴。
不行,她不能讓它逃離自己的視線,她要去找找,看看這小傢伙是不是自己昔日的夥伴。
打定了注意,嵐顏拔腿朝着它消失的方向追了下去,腳下生風的同時,她還不忘展開靈識,繼續追蹤。
可惜機會稍縱即逝,無論她的靈識怎麼擴展,都再也尋不到那道身影。
不甘心,嵐顏不甘心!
身影落下,站在山林邊,這裡是她剛纔探查到白狗兒的位置,而四周全是樹林,那傢伙會往哪個方向而去,嵐顏也無法判斷。
嵐顏四處看着,不死心地再度張開靈識,這一次她沒有將靈識的範圍擴大,而是變得更細,不放過一絲蛛絲馬跡。
東邊的方向,草叢有被擦過的痕跡,朝着一個方向倒着,雖然只是稍稍的歪斜,但這對於嵐顏來說,已不失是一個巨大的提示。
她提起腳步,朝着那方向走着,口中輕輕地呼喚着,“八尾巴狗,是不是你啊?”
沒有迴應,只有月光依舊明亮。
再走了幾步,空氣中散發着淡淡的幽香,絨絨的花瓣飄飛在空中,嵐顏伸出手,那鮮紅的花瓣極輕,緩慢地在空中漂浮,漸漸落下,落到她的手心中。
這花……好豔麗,好美。
她看到,整個月光下,都飄飛着這樣的鮮紅的絨花,輕的象羽毛,又像是一條絨絨的小尾巴,和那白尾巴狗兒一模一樣的尾巴。
這花,她好像在哪見過!
不是封城,封城北方冰寒,能生長的樹木花草,都是淡淡的色澤,絕沒有這種豔紅到如血奪目的妖異。
“狗兒,是不是你啊?”嵐顏的身影在花瓣中行走,帶起微微的風,那花瓣就被這風帶着,追隨了她的腳步,在她身後飛舞。
依然沒有迴應,這讓嵐顏有些挫敗。
可心底有個聲音在呼喚她,讓她再往前走走,找一找,若真是那失散的舊友,就此錯過了,那將是她巨大的遺憾。
一直行下去,已到了密林的深處,可就在這密林的深處,卻豁然開朗了起來,不見重重疊疊的枝葉,卻有一方空曠,而這空曠的中心,卻是一潭碧泉,反射着月光。
水波盪漾着漣漪,一圈圈地盪漾。
嵐顏慢慢地靠近,“狗兒,是你嗎?”
這樣寂靜的地方,如果沒有東西入水,是不可能有這般漣漪水波的,她憑藉着這點猜測,行了過去。
伸臉,努力地看着。
水波很清,幾乎可以一眼看到底,正當她的目光想要看清整個潭底的時候,頭頂的月光忽然黯淡了。
擡頭,她發現一片雲彩飄過,將那月華遮掩了起來。
與此同時,“嘩啦”一聲,水中躍起一道身影。
“啊!”嵐顏發出驚呼。
雖然只是一晃,她也看到了黑色的長髮,白皙的身軀,細窄的腰身和挺翹的臀,這、這、這分明是人的身體,絕不可能是條狗。
荒郊野嶺,深山老林,古怪水潭,外加水中突然竄出來的人,饒是嵐顏這般的心性,也被嚇了一跳,更主要的是,那人影出水的時候,揚起了一篷水花,澆了她一頭一臉。
溼了,她又溼了!眼前都是水珠子。
模模糊糊的視線裡,她看到那人的手一伸,猛的抓上岸邊的某東西覆上了臉,這才轉過了身。
猴子臉,她極度討厭的猴子臉。
她去追白狗兒,居然撞見了這個傢伙在沐浴,這是一種什麼樣的運氣啊!
潭水中的人慢慢站起身,彷彿沒看到她一般,踩上了岸邊,水珠順着身體的線條滑下。
嵐顏蹲在岸邊,他身體的所有一切盡入眼中。
寬厚的肩膀,線條明朗的胸膛,緊緻的小腹微微起伏,兩條修長的腿,還有雙腿間的某個部位,幾乎就在眼前晃盪。
嵐顏只覺得喉嚨發乾,用力了嚥了口口水,下意識地想要挪開視線,可惜兩人距離太近,她無論是往左看還是往右看,似乎都逃不過這身軀。
那就往上吧……
目光向上看,正巧看到一滴水珠掛在他胸口的那點嫩紅上,柔軟的紅色因爲突然接觸到空氣的清冷而緊繃了起來,那點水滴就墜在那,搖搖欲滴。
嵐顏的視線,瞬間就集中到了那個點上,無法挪開,她甚至在等待,等待那滴水珠什麼時候落下。
他腳尖踩上她的身邊,身體的動作裡,那滴水珠終於落下,打在了嵐顏的衣袖上。
“啊!我的衣服都被你弄溼了。”後知後覺的某人終於發現,自己的半邊衣衫都被他身上的水給弄溼了。
他抖了抖溼淋淋的發,嵐顏的身上又多了一堆水珠子暈開的痕跡。
那人看也不看嵐顏,走向一旁,隨手扯起落地的外袍,覆上身體。
嵐顏看着他的動作,那說不出的優美又一次讓她挪不開眼睛,一道咒罵閃過心底:混蛋啊,全裸的人被自己撞見,第一件事居然不是穿衣服而是遮臉!
這、這、這簡直太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