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完顏靜思及她身後一串的扈從揚長而去後,月紅急急上前摻扶。
朱小朵輕輕揮了揮手,曼聲道:“我沒事……”
小腹隱隱作痛,並不尖銳,只是緩緩的、緩緩的。
朱小朵撫緊門扇,大無謂地朗聲笑道:“紅兒,我餓了。既然張媽一等人都已爲完顏靜思所用,我們就長期光顧聚福樓吧。走,我帶你去吃大餐。”
澄澈的天空一望無邊,遠處的山嵐清癯嵯峨、在霞光中高遠聳立。
朱小朵收回眸光,心情忽然豁然開朗,正欲邁步走向玉階,檐上忽地響起一聲輕笑,半帶嘲諷之意,悠悠傳來。
擡頭一望,又是那日的白衣男子--完顏靜歌。
朱小朵不屑一顧,哼聲道:“你真是陰魂不散。”
他不苟言笑,“我來看你死了沒有。”
月紅氣急敗壞地瞪着完顏靜歌,“你這人真是奇怪,既要救我家夫人,又要詛咒夫人早死,你到底是好是壞。”
靜歌不置一詞,只盯着紗紋雙裙上浸洇着淺淺血漬的朱小朵靜靜打量,良久後才曼聲謔道:“身受重傷,有孕在身,情敵當前,你還有心思去聚福樓腐敗?”
朱小朵斜睨着他,眸光輕慢地從他身上掠過,“去聚樓腐敗的人是你們這些華胄之後,我去聚福樓,花的是自己辛辛苦苦掙來的血汗錢,沒有什麼不穩妥的。你成天陰魂不散,對我瞭如指掌,到底是何居心?”
靜歌四下望去,四處悄然寂靜,無人路經,曼
聲道:“你放心,我至少與完顏靜思有別,不會陷害你。更何況,我非楚皇后所生,與你一樣深深痛恨着聖權在握的楚後。”
她的眸光變得尖銳兇狠,咬牙道:“可你也是皇家的人。”
靜歌口中兀自戲謔,“我若說,我對你頗感興趣呢?”
她瞪着他,低聲罵道:“鬼才相信。”
天邊的霞光越來越淺,一縷縷灑在廊檐下,映出靜歌一幀頎長的身影。
他身上沒有一絲香氣,微風過處,漫過強烈的男子氣息,竟然十分好聞。朱小朵偷偷仰望,見他漆紗籠冠,濃眉深目,古銅的肌膚上泛着長期風沙肆虐過的痕跡,不同儒雅人士的風雅,反而有着王者般的霸氣。
她細細地凝望着他,只覺他的目光太深,什麼也看不清楚。
“看夠了嗎?”他垂眸望來,不掩揶揄。
朱小朵面頰紅潮速漲,直直漫延向耳根後頭,越發越覺得羞愧。
除了陸遠之,她從來沒有這般細緻地打量過任何一個男人,如今細細一看,倒覺得他長得真有些好看。
這京華美男子中,完顏靜歌定是風華猶勝一籌,堪居一二的人物。
靜歌不禁揶揄道:“沒想到陸夫人已是初爲人母的人,倒比待字閨中的姑娘還要羞澀。”
怔忪間,朱小朵霸氣十足地回道:“好了,你已經看到了,我還沒有死,你可以走了。”
靜歌兀自笑道:“桅子開謝,初秋將近,你的宿命不遠了……”
他戲謔的聲音在簌簌而落的桅子花瓣間漸漸飄遠,朱小朵倏地揚聲喊道:“等等……”
靜歌緩緩轉身,不置一詞地望向一臉怒氣地她,只聽她憤憤不平地說道:“你不必時時提醒我將命不久矣,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受你所用的。還有,向你打聽個事。”
靜歌頗有興至地挑了挑眉,靜待下文。
“要怎樣,才能請到江湖上的高人爲我所用?”
“我雖是皇族貴胄,可也算是江湖高人。陸夫人不如直接找我?”
朱小朵斬釘截鐵,“我說過,不會受你牽制。你願意告知,我感激不盡。若不願意,就請你快點離開。”
靜歌不以爲然地笑了笑,“反正你遲早都是會受我所用的,不急這一時。江湖交易向來十分隱秘,你若想重金請來高人,去聚福樓向掌櫃買一副棺材。他若說此地是酒樓,不做死人生意,你只需回四個字--不見不散。三日後,自有人會找上門來。你若是沒有足夠的銀子,最好不要輕易驚動江湖上的人,否則會大難臨頭。”
朱小朵一一銘記在心,復又問,“最少準備多少銀子?”
“一萬兩白銀起價,事分輕重緩急,沒有封底。”說話間,靜歌已經踏着廊檐,身輕如羽而去。
月紅上前扶着朱小朵鞭痕累累的右臂,輕聲勸道:“夫人,不要信他的鬼話。這個人太多古怪。如果夫人真的想離開皇城,月紅誓死追隨。”
朱小朵略有思索,曼聲道:“遲早是要走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