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二，整個北平府的冰車傾巢而出。
車伕們駕着各式各樣的冰車、冰牀、冰排子，自北平城、大興、順義、昌平、房山、三河、薊州乃至更遠的遵化、興隆出發，沿着永定河，潮白河、拒馬河等大大小小的河道，趕赴同一個目的地——通州！
當天日落前，所有被徵召的一萬兩千名車伕便全部就位了，要知道遵化、興隆距離通州可有將近三百里……車伕們甚至不用起太早，上午出門，下午就能到，可見冰車的速度之驚人。
也只有大將軍府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召集到這麼多會滑冰車的軍民。
因爲是徐達一手收復了幽燕，之後又駐守北平十八載，親手搭建起了這裡亦兵亦民，兵民合一的邊防體系，並帶給了這片土地十八年的太平，在北平軍民心目中的地位有如神祇一般。
所以朱楨只需要告訴他們，這是大將軍昏迷前最後的心願，就足以讓應召而來的北平軍民怨氣全消。再加上他最拿手的紅包開路，毫不意外的激起了車伕們的滿身幹勁。
“四哥是不願意惹麻煩，不然你看老七，誰不聽話直接讓人抓到王宮裡一通收拾，連平安都給他整麻了，全省文武哪個敢不聽他的？”朱楨笑道：“當然他做的太過了。”
朱楨身爲王爺，乘車條件自然比他們強那麼一點點。他坐在一輛華麗到堪稱豪華的冰牀上，或者說冰船更合適。
“是啊，有時候我也想收拾收拾那幫傢伙，可是你嫂子總攔着……”朱棣又嘆了口氣道：“她說仗打完了，一定是文官的天下，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藩王不能跟文官結怨，不然將來一定會倒黴的。”
“原先是一樣的，但後來父皇專門下旨，給我們重新立了規矩，第一條就是，藩王無故不得離開封地。”朱棣嘆了口氣道：“有必要這麼防範我們嗎？”
“是是是，跟着四哥到哪都能吃上肉。”朱楨高興的點點頭，吃一筷子肉質細嫩無比的黃瓜條，覺得今天的涮羊肉特別鮮，果然在哪裡吃很重要。
冰牀上頭還有船艙一樣的車廂。車廂用檀木打造，爲正方形，頂爲四角重檐，四角綴有梳蘇，上頭還有煙囪排煙。
“主要是它平穩呀，別看這麼快，比坐船還要穩。”朱棣更喜歡上腦，因爲肉厚，大口吃很爽。他猛幹一口上腦，得意道：“怎麼樣，四哥不跟着你能想到坐着冰車吃火鍋？”
“嫂子真是高見啊。”朱楨由衷的讚歎一句，又淡淡一笑道：“那我們就讓仗一直打不完不就得了？”
車廂內部十分寬敞，不僅點着暖爐，暖爐上甚至還架着個黃銅的火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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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還能在冰車吃火鍋，這也太享受了吧？！”朱楨一邊涮着最上等的‘黃瓜條’，一邊嘖嘖稱奇。
又嘆了口氣的“建設藩國？地方上的事情自有官府管轄，王府根本插不上手。”朱棣鬱悶道：“你說再多人家都陽奉陰違，反正我又不能真把人家怎麼樣。”
“你不會是說養寇自重吧？”老四不由張大了嘴。
“是嗎？！那太好了！”朱棣興奮的又下了盤肉，一邊給老六夾肉，一邊高興道：“年前看到雲南戰報，我還以爲南邊的仗打完了呢。心裡老不是滋味了，覺得你咋光顧着乾哥，忘了親哥呢？”
“還早呢。”朱楨卻搖搖頭，屈指道：“去年秋天，文英哥打下了勃固，算是收復了緬甸全境。可中南半島上還有大城、安南、占卜、老撾……這麼多國家沒臣服呢。半島之外更有無窮無盡的國家和土地等着我們去征服呢……”
等待下一波肉切好的空檔，朱楨才笑問道：“不是，我說四哥，你不是要查案子嗎？怎麼跟我南下了呀。”
就是這樣一來，寒風愈加刺骨，呼出來的熱氣眨眼就變成一層白霜，罩在自己的臉上。再加上撲面而來的雪沫子幫忙，給鬍子眉毛全掛上了冰碴子。
“應該是嫌你們回京太頻繁了，讓你們安心建設藩國吧。”老六猜測道。
“好！那咱一言爲定！”朱棣激動的敬了老六一杯酒：“這邊仗一打完，我就立馬請求移封，不當燕王我去當越王！你可千萬別讓文英哥再把安南也搶了去了。”
說着他有些酸酸道：“你以爲我們像你，想回京就回京？想去哪就去哪？”
“想什麼呢？”朱楨無語道：“四哥你是知道的，我對北方的戰事，一向沒什麼興趣。”
“啊。你說南邊啊？”朱棣鬆了口氣。還以爲老六跟自己想法差不多呢。“南邊的仗不都打完了嗎？”
“有那麼一點意思，但主要還是怕你寂寞。”朱棣呵呵一笑：“再說，哥哥我自己，也想出來透透氣啊。”
第二天，天剛矇矇亮，一萬兩千名車伕兩千名工匠便在六王爺的親自率領下，駕着大大小小的冰車，沿着冰封的運河，浩浩蕩蕩南下去了。
“啊，難道不是嗎？”朱楨有些吃驚道：“還以爲伱們跟我一樣呢。”
當然食材本身也不含糊。黃瓜條這玩意一隻羊身上可就出兩條，都切不了一盤……這已經是他今天的第十盤了，但還是沒吃夠，便讓廚子再切十盤。
“還不是審的時候。”朱棣狡黠一笑道：“我得先看看風向，到底是有限的查一查，還是一查到底，你說是不是？”“有道理。”朱楨點點頭，他已經預感到可怕的郭桓案，就要拉開帷幕了。“所以你就藉口跟我一起運糧，先出來拖延一下時間？”
車伕們撐着凌槍駕着車，在冰面上風馳電掣，你追我趕，快意的呼嘯聲不絕於耳。
因爲這座冰牀的頭部像船頭一樣微微翹起，而且底座碩大，大小與一艘中型畫舫相當，光站在兩邊拿着凌槍驅車的車伕就有八個。
“怎麼可能忘了呢？”朱楨大笑道:“收復安南這項殊榮我可給你留着呢！”
他們便將木匠們解好的板材，還有燕王從軍中調撥的帳篷、柴火、口糧全都裝車綁好。
好在他們都習慣了……
“哈哈哈，放心吧，不會的。”朱楨笑着搖頭道：“我已經請父皇封文英哥爲緬國公，準備讓他好好在緬甸耕耘了。其餘的地方就留給兄弟們了。”
“那就好那就好！”朱棣高興的打開車窗，朝着外頭大喊道：“兒郎們加快速度，可不要誤了大軍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