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春芳閣中,懸起高高矮矮的各色紗燈。再配以穿着清涼的胡姬,纏綿悱惻的靡靡之音。置身其中,真叫個如夢似幻,大有如臨瑤池之感。
胡泉走進閣中,擺手斥退上來招呼的龜奴和姐兒,徑直上二樓,推開走廊盡頭那間房門。
裡頭裝飾豪華,還點着香,卻只有條大漢躺在牀上呼呼大睡,那如雷的鼾聲中,都透着無盡的疲憊……
胡泉走到牀邊,低頭看那大漢,只見他胸前梳着小辮,還有一雙粗粗的濃眉,自然是自己二弟無疑。
可是,這纔過去幾天,胡帛明顯就瘦了一圈,碩大的腮幫子也尖了,兩眼還多了一圈黑眼圈。
“起來了。”胡泉一巴掌抽過去,千鈞一髮之際,胡帛一個懶驢打滾,滾到千工牀的深處,順手從被褥下,抽出狼牙棒來。
別想歪,是他爹用的那種……
“誰?!”胡帛奮力睜開眼,全身肌肉緊繃,讓自己進入臨戰狀態。待看清是自家大哥後,才又垮下來。
“哎呀,大哥,你一驚一乍的幹啥?”胡帛把狼牙棒塞回褥子底下,埋怨道:“差點嚇掉魂兒。”
“你怎麼這麼懈怠了?”胡泉板着臉道:“我剛纔要不是先喊一聲,這下你能躲的過去?要是換個歹人提着刀,他能先喊一聲?”
“俺累啊,大哥。”胡帛叫苦道:“沒聽過那句話嗎?只有累壞的牛,沒有耕壞的地。三四十的娘們,真是如狼似虎,實在吃不消啊……”
“唉,苦了伱了。”胡泉拍了拍他兄弟的肩膀,有些歉疚道:“回頭整幾條虎鞭,好好給你補一補。”
“你當阿芳沒給俺補啊?俺在這頓頓都是吃藥膳,人蔘切成片,當蘿蔔乾一樣往嘴裡炫……”胡帛訴苦道:
“吃的俺都四十的人了,半夜裡還嗤嗤噴鼻血。後來俺拒吃任何補品,她就變着花樣騙俺……端上一盤菜來,說是蹄筋,結果是驢鞭……”
“我艹……”胡泉聽得直咂舌,這麼離譜的嗎?
“章郎,你在說什麼呢?”這時身後響起個膩的滴水的聲音,卻是正在招呼客人的阿芳聞訊而來。
“沒說啥,說你對俺好。”胡帛忙改口,乾笑道:“頓頓給俺燉大腰子。”
“奴家是心疼章郎啊,當然得讓你吃好喝好了。”阿芳說着滿意的笑着向胡泉行禮:“章大哥好啊。”
胡泉看向阿芳,卻見她容光煥發,肌膚白裡通紅,就連眼角那魚尾紋都不見了,看上去年輕了好幾歲。
他暗歎一聲,老二果然沒說錯。客氣的對阿芳見禮。
“章大哥難得過來一趟,今天可要盡興而歸。”阿芳掩口一笑,知道他們兄弟吝嗇,便道:“奴家請客。”
老二暗翻白眼,心說卻得讓俺肉償……
“不了,我今天來找你有正事兒。”胡泉看一眼自己兄弟道:“看在老二這幾天盡心竭力的份上,想請你幫個忙。”
“章大哥只管說,只要奴家能做到的,自然不在話下。”阿芳含笑揮揮手,她身後跟的小丫鬟便退出去,關好門守在門外。
“聽說近來南昌城內的黑白兩道,正在全力找一個人?”胡泉也不兜圈子,徑直問道:“可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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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他們在找什麼人?”胡泉沉聲問道。
“聽說是個受了傷的江湖客,他偷了熊藩臺的東西。”阿芳答道。
“你有沒有他的下落?”胡泉緊緊盯着阿芳。
“沒有。”阿芳目光一閃,用帕子掩口笑道:“黑白兩道都在找的人,肯定是個大麻煩,我們開店做生意的,當然是離麻煩越遠越好,就是無意中聽到什麼,也全當不知道的。”
“那你到底知道還是不知道啊?”胡帛甕聲甕氣問道。
胡泉卻是聽懂了,心下狂喜,面上卻依舊微笑道:“你開個價吧。”
“不是錢的問題,傻子纔會用這種要命的事情換錢呢。”阿芳搖搖頭,輕笑道:“奴家是因爲當年的關係。當然,還有和章郎的感情,纔不願意向章大哥隱瞞的。”
“好,我看你和我二弟也是兩情相願,”胡泉點點頭,慷他人之慨道:“這樣吧,我們離開南昌之前,他就歸你了。”
“我艹,別介啊,會出人命的……”胡帛可憐兮兮的小聲對大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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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了殿下,爲了犧牲的兄弟,你就堅持到底吧!”胡泉卻搖搖頭,沉聲道。
“殿下?”阿芳吃了一驚。
“不錯,”胡泉點點頭,一臉坦蕩道:“既然阿芳對我們坦誠相待,那我們也不能再隱瞞了。”
“其實,我們是齊王殿下的手下。”說着他便沉聲道:“那天,我兄弟倆陪着來瓦舍看跳舞的那個青年,就是當今皇上的第七子,齊王殿下。”
“啊?!”阿芳驚得嘴巴都合不攏了,堂堂大明親王居然親自跑到南昌來逛瓦舍。傳出去,自己這春芳閣怕是要成爲僅次於滕王閣的著名景點了。
唔,春芳閣改成齊王閣也是很不錯的……
“真的假的?”不過她還是覺得難以置信。
“當然是真的,芳,難道你不相信我嗎?”他二舅便用胸腔共鳴,一臉情深道。
“章郎,奴家當然信你了。”阿芳登時五迷三道,點頭不迭。
“我們殿下是爲了劉參政之死,微服來昌的。”胡泉接着道:
“皇上知道胡惟庸在江西發跡,他舉薦的欽差,更是前任江西平章,擔心他們與當地官員勾結一氣,欺君罔上,所以派我們殿下來,暗中盯着他們。”
“結果還真讓皇上猜着了,”胡泉又沉聲道:“我們調查發現,劉參政之死根本不是意外,而是江西布政使熊啓泰指使人所爲的。”
“同時熊啓泰還派人追殺了我們府上的兩名護衛,結果一死一傷,重傷失蹤的那個,身上帶着劉參政交給我們殿下的關鍵證物,所以我們必須要在對方之前,找到他!”
“芳,你能幫我們的,對嗎?”胡帛雖然呆頭呆腦,但畢竟跟大哥一直焦不離孟,敲敲邊鼓,打打配合還是不在話下的。
“當然,不過那兩個護衛不是楚王府的嗎,怎麼成齊王府的了?”阿芳有些不解問道。
“啊,殿下們都還沒開府,所以護衛都是混着用的。”胡泉忙解釋道。
“對對對”胡帛也趕緊點頭。
“唉,”阿芳嘆了口氣,對兩人道:“我也不知道你們說的是真是假,但我相信當年的你們,相信哪怕過去這些年,應該也不會變成壞人。”
“這你放心。”胡泉正色道:“我們算不上什麼好人,但絕對跟壞人勢不兩立。”
“好。”阿芳便吐露實情道:“那人現在丐幫的保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