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府花廳中。
“是,我們太膨脹了……”七隻猴這時候也不再打腫臉充胖子了,垂頭喪氣道:“以爲有免死鐵券護身,打死個奸細算得了什麼?沒想到皇上有的是法子收拾咱們。”
“你們這些蠢材,那鐵牌牌也許到等你們子孫還有點用,如果你們子孫還能活到將來的話!”胡惟庸冷聲道:
“但現在有什麼用?那還不是皇上發給伱們的,他說有用就有用,說沒用就沒用。甚至不用說什麼,把你們像廖永忠那樣折磨到還剩一口氣送回家。就是當晚死了,也不算出爾反爾!”
“唉……”七位侯爺聞言頹然點頭,放以前他們會覺得胡相吃不着葡萄說葡萄酸。但這幾個月下來,他們已經親身體會到,皇上有的是辦法繞開鐵券收拾自己了。
“上位原先都是言出必踐的,誰能想到當了皇上,反而說了不算了。”唐勝宗悶聲道。
“你們呀,還是讀書少了。”胡惟庸嘆口氣道:“歷朝歷代的開國皇帝,哪有不收兵權的?你們七個手裡頭,原本握着全國超過三成的兵力。一個個還不知收斂,皇上能不收拾你們麼?”
“是,早晚的事兒……”吳良這時候也緩過勁兒來,跟胡惟庸打起了配合。
“原本,你們乖乖交出兵權、鐵券,尚且或能做個富家翁。”胡惟庸接着恫嚇道:
“可現在,你們狠狠打了皇上的臉,又跟老四結了死仇,要是徹底無權無勢,還想有個善終麼?”
“不能夠。”陸仲亨的恐懼最盛,聲量自然也最大。“還沒看出來嗎,皇上一家各個睚眥必報,除了太子爺之外,沒一個能容人的。到時候肯定被玩的生不如死。”
“是啊,胡相就是個例子。”唐勝宗等人深以爲然的紛紛點頭道:“他還宰相呢,都被搞成這樣,換了我們更沒有招架之力。”
“太子也不是個好鳥,看着跟菩薩似的,其實一肚子的壞水……”胡惟庸心裡那個膩味。麻痹,不會舉例就不舉,沒必要硬舉瞎舉。面上卻很贊同道:
“就是這個意思。現在是進也死,退也死。諸君是要求個眼前的苟安,到時候任人宰割,妻女發教坊司接客呢。還是跟老夫搏一把——哪怕是死,也要咬下他們塊肉來!”
頓一下,他又歪着嘴,霸氣四射道:“何況,我們也未必會輸!”
“沒錯,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一直沒說話的李存義一拍桌子,吼道:“贏了就是潑天的富貴,再也不用受誰鳥氣!”
“沒毛病!”吳良也大聲附和道:“當年我們走投無路,都敢落草造反!既然現在又走投無路,大不了就再來一次!”
“慫個屁!”費聚幾個也熱血上頭,紛紛拍桌子吆喝道:“幹他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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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成共識之後,接下來就是怎麼幹了。
造反這種難度極高的事業,可不是靠說大話、吹大牛能辦到的。你得有那個實力,懂麼?
而且他們都跟着朱老闆幹過一回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朱跑。至少知道想要造反成功,手裡得有軍隊、需要得到士紳的支持。
當然還得看天數的,上位要不是天命所歸,如有神助,也不會輪到他個放牛娃做皇帝。
“這些我們有啥?”八個人都有些懵逼。
“要是之前還好,我們手裡都有兵,橫下心來幹他孃的就是的。”前南雄侯趙庸悶聲道:“可現在,兵權都被皇上收走了,就靠咱們那點兒家丁造反啊,連長安門都衝不進去。”“是啊,胡相,恁咋不早說呢。”六安侯王志也嘟囔道。
“我早說你們敢幹嗎?”胡惟庸心說我要不是被搞成絕戶老頭兒,打死我也不造反啊。他沒好氣道:“不是被皇上下了兵權,一個個才知道大難臨頭,不搏一把不行了麼?”
“是。”衆猴訕訕道,前延安侯唐勝宗問道:“可是胡相,那咱們還有勝算嗎?”
“起兵造反,是十成十的必敗無疑。”胡惟庸淡淡道:“上位可是千古以來第一位,從乞丐到天子的傳奇,那是造反的大宗師!別說你們現在了,就是兵權還在手裡,對上上位你們能有幾成勝算?”
“那是微乎其微。”衆猴兒泄氣道,他們跟着朱老闆打了一輩子仗,太知道大明最厲害的軍神,不是徐達、也不是常遇春,而是他們的大老闆朱元璋了。
雖然鄱陽湖之戰後,朱老闆便只坐鎮後方,不再親自帶兵上陣。但每逢大戰之前,他都會親自主持軍事會議,爲參戰將領分析敵我態勢,推演戰爭進展,併爲他們制定詳細的作戰計劃。
而且朱老闆跟車神、凱申那樣的微操大師不同,那兩位是瞎指揮,他卻是對戰爭洞若觀火,能做出精準預見的天才軍事家。
他能讓將士們在戰前,就對此戰何時該進,何時當退,何時該固守,何時應死戰都清清楚楚,打起仗來自然明明白白,齊心合力、配合默契了。
就這麼說吧,從開始一直到現在,朱老闆的指令就沒出過錯。哪怕明軍唯一一場敗績——嶺北之戰,也是中路軍的將領們被勝利衝昏頭腦,沒有按照朱老闆既定的作戰策略行事,孤軍深入所致。
這反而更加深了明軍官兵對朱老闆用兵如神的迷信。
所以哪怕是吹牛,這幫驕兵悍將都沒人敢吹自己能打贏朱老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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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兵權在不在手,沒什麼太大區別的。”胡惟庸淡淡說道。
其實區別大了去了,但這時候只能這麼說了。不然一個個嚇都嚇尿了,還造個屁反?
“可是手裡沒兵,造哪門子反?”軍頭們的認知,就是這麼樸素。
“誰說我要起兵造反了?”胡惟庸卻幽幽說道:“我說是政變謀反。這在大明朝還沒發生過,誰都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皇上打仗在行,應付政變他也沒經驗,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那麼啥叫政變?”陸仲亨忍不住問道,其餘一人也一臉茫然的望着胡惟庸。
朱老闆不在行不假,可諸猴就更不在行了。
“……”胡惟庸一陣啞口無言,跟這樣一羣蟲豸,真能搞好政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