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城之後,明軍沒有立即攻城,因爲這本就是錦上添花的事情,萬一出現嚴重傷亡,就弄巧成拙了。
眼下黑燈瞎火的搞不清裡頭的狀況,王弼便下令一面繼續炮轟缺口,防止倭寇搶修。一面用獨輪車一車車的傾倒土石,填平護城河。
敢死隊也飽餐一頓,準備披掛上陣,爲大軍開路。
等到天亮時,卻發現城頭上已經一個日軍都沒有了……
王弼派人渡河查看,待那斥候小心翼翼爬過城牆的廢墟,只見水城中真的已經沒有一兵一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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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媽的。”王弼聞報啐一口,跟胡泉胡帛相視苦笑,想要來一場大勝咋就這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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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城牆被轟塌時,懷良還想組織抵抗來着。少貳賴澄和大友親世看過城牆的缺口後,交換了個眼色,便分頭去召集自家的軍隊。
然後打開少貳家把守的東門,朝着大野城撤去,臨走還不忘跟島津家打聲招呼。島津氏久還在昏迷中,幾個筆頭家老一合計,算求吧,也跟着一起跑了。
三人衆走的時候都沒跟懷良打招呼,擺明了不再聽從徵西府的調遣。其餘那些九州土豪見狀也紛紛撤軍了,沒了三人衆打主力,誰會留下來給懷良當炮灰?
把懷良親王氣的鼻子都歪了,卻又無可奈何。他跟九州土豪本來就是合作關係,要是敢攔他們,當場就發生火併,死的還不一定是誰呢。
沒辦法,他也只好率領徵西府的部隊撤出了水城,準備回大野城向天皇告狀。但先一步返回大野城的三人衆,已經連夜求見長慶天皇了。
這時候還不到五更天,不過長慶已經醒了,便在御殿召見少貳賴澄和大友親世,以及島津家的筆頭家老島津義黑。
三人俯身行禮後,先爲打擾陛下清夢請罪。
“軍情若斯,怎麼可能睡得着?”長慶搖搖頭道:“你們撤回來,因爲水城守不住了嗎?”
“回陛下。”少貳賴澄恭聲道:“西面城牆被明軍用火藥炸塌了一段,如果臣等不撤出,只能依靠城中建築進行巷戰了。”
“那你們爲何提前撤回?”長慶的侍臣質問道。
“因爲一旦開始巷戰,我們與明軍就徹底不死不休了。”大友親世沉聲道。
“明軍侵略九州,劫掠大宰府,驚擾天皇陛下,雙方早就不死不休了!”侍臣斷喝道。
“是大明與懷良殿下不死不休,而不是跟我們!”少貳賴澄被這侍臣的態度激怒,索性就不藏着掖着了。
“是他斬殺明使在先,行刺明皇在後,喪心病狂的舉動,才招來大明的報復!”
“也是他無視大明的最後通牒,執意要進行抵抗,才招致今日敗局的!”大友親世接茬道:“如今非但我軍一敗再敗,就連足利義滿率領的北朝援軍,也在關門海峽慘遭滅頂之災!” “如今看來,水城的戰局已經無足輕重了。我們就是堅守到底,也無法改變兩國懸殊的實力對比……最後的結局是註定的。”少貳賴澄嘆息一聲,自己終於成了投降派。
“既然如此,我們應該反思是什麼原因導致的這場失敗。”大友親世憤慨的提高聲調道:“韓非子有云:‘國小而不處卑,力少而不畏強,無禮而侮大鄰,貪愎而拙交者,可亡也!’我們把這四條都佔全了,焉能不敗?”
“國小、力少、無禮、貪愎……”長慶咀嚼着這八個字,滿嘴苦澀。
那侍臣竟也無從反駁,只好憤憤道:“都到此時了說這個,莫非要投降不成?”
“是議和,不是投降。”大友親世糾正道。
“那不都一樣嗎?”侍臣悶哼一聲。
“我們已經盡其所能,無奈實力懸殊太大,眼下已別無選擇了。”島津義黑代表島津家表態道。
“況且都是懷良的錯,主要責任應該由他來承擔,陛下和臣等沒必要替他受過!”少貳賴澄高聲道:“臣等懇請陛下立即拿下懷良,交給明軍處置。如此方可消弭刀兵,留存實力,以圖自保啊陛下!”
“是啊陛下,明軍早晚會退兵,北朝的威脅卻如影隨形,在明軍身上損失太多兵力,只會白白便宜了北朝!”大友親世說着壓低聲音道:“明軍只是要我們交出懷良,北朝卻要陛下交出三神器,孰輕孰重,我們必須要拎得清啊!”
一直高高在上,淵默不語的天皇陛下,聞言終於動容了。
所謂三神器,就是天叢雲劍,八尺瓊勾玉和八咫鏡。據說是天孫降臨時,天照大神授予瓊瓊杵尊並由日本天皇代代繼承的寶物。這三種神器,千年以來一直被當作日本皇室的信物,跟中國的傳國玉璽差不多一個意思。
南北朝分裂時,後醍醐天皇攜帶三神器逃出京都,之後三神器便一直由南朝傳承。北朝所立天皇因爲沒有三神器,一直缺乏合法性,導致很多大名都認定天皇正統在南朝。
所以北朝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奪回三神器,來建立正統。但對南朝天皇來說,失去三神器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但是明國令陛下去尊號,降爲日本國王,這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的!”侍臣黑着臉道。
“實則不然。”大友親世卻搖頭道:“觀諸史書,自漢至宋,我國向天朝朝貢時,天皇陛下皆以日本國王自稱。蒙元乃狄夷竊據中華,故而不臣,實爲故宋守節也。”
“如今大明天子驅逐韃虜恢復中華,實乃天朝正統,我國立即恢復朝貢,陛下自當遵循古制,繼續以日本國王自稱。”
“但那懷良卻巧言欺君,以陛下不宜自降身份爲由,以徵西府之名朝貢,騙大明冊封他爲日本懷良國王。”大友親世接着侃侃而談道:
“懷良那廝居然也坦然受之,不知置陛下於何地?其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如今已被大明識破,前來興師問罪,我們只能將罪責推到懷良身上,都是他一個人欺上瞞下的責任!”
“確實,懷良誤國誤朕多矣……”長慶長嘆一聲,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