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開!讓開!”急促的馬蹄聲在官道上如炒豆般爆響,開路的騎士不時敲着銅鑼,驅散前方擋路的車馬。
十餘騎緊隨其後,簇擁着一身勁裝的楚王殿下,一刻不停的南下。
這會兒,楚王殿下已經換馬不換人,連續奔行了一晝夜,跑了整整八百里。從蘇州跨越浙江,進入江西上饒境內了。
饒是他自幼騎牛,長年騎馬習武,練就了一副鐵尻鐵腰板,這會兒也腰痠背疼,大腿內側火辣辣了。
“殿下,到前面驛站歇一會再走吧?”胡顯跟在一旁,大聲建議道:“連着騎了一天一夜,太辛苦了!”
“不用。”朱楨卻斷然搖頭道:“換了馬就走,帶上乾糧在馬背上吃。”
“是。”胡顯應一聲,忍不住嘆氣道:“也不知那知縣前世修了什麼福分,竟然讓殿下這般不辭勞苦去救他。”
“跟他本人沒關係,是我想救他。”朱楨搖搖頭,抹一把滿臉厚厚的塵土,嘶聲道:“既然要救,當然是救個活人了,人死了還有什麼意義?”
“是!”胡顯一下就明白了,殿下怕是不想讓劉璉的悲劇再重演。
於是一行人直奔前方驛站,打前站的衛士,剛剛備好馬,他們便呼嘯而至,下馬一人揣上幾個乾糧,然後把水囊裝滿,便上馬又呼嘯而去。
驛站的驛卒看的目瞪口呆,小聲議論道:“那些人裡真有個王爺?”
“那還有假?”驛丞瞪眼道:“不是王爺駕到,我能把所有的馬都給他們?”
“灰頭土臉的真看不出來。”驛卒咋舌道:“他這是幹啥去?啥事能讓堂堂王爺這麼拼命?”
“我哪知道。”驛丞搖搖頭,也是一臉匪夷所思道:“反正肯定是有大事。”
“嗯,肯定是天大的事。”驛卒點點頭,深以爲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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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專業的就是專業的,老六這邊緊趕慢趕,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還是沒有追上朱老闆的八百里加急。
這天上午,背後插旗的信使,在急促的懸鈴聲中,疾馳而入廣州城,直奔廣東按察使司衙門,將八百里加急的上諭送到了按察使徐本雅的面前。
徐臬臺趕忙設香案接旨後,這纔打開了那本奏疏,上頭‘殺殺殺’三個殺氣騰騰的大字硃批,便張牙舞爪映入眼簾,嚇得他一哆嗦。
徐本雅趕緊收起奏疏,讓人引信使下去休息。剛要再派人去請永嘉侯過來相商,朱亮祖卻不請自到了。
“侯爺好快啊。”徐本雅趕忙起身行禮。
“大北門的士兵說有八百里加急送來,我就知道上諭來了。”朱亮祖昂首闊步而入,沉聲道:“來的這麼快,肯定是斬立決了!”
“讓侯爺說着了。”徐本雅將那本奏疏捧給朱亮祖,看完三字硃批後,永嘉侯哈哈大笑道:
“好好好,事濟矣!”
“那什麼時候行刑?”徐本雅卻依然提心吊膽。
“當然越快越好了!”朱亮祖大馬金刀在正位上坐下道:“以免夜長夢多!”
“是啊。”徐本雅深以爲然道:“這會兒那道同的奏本應該也到京裡了,萬一讓皇上看到,定然又生風波。”
“皇上應該看不到。”朱亮祖摩挲着一圈虯髯道:“道同已經是罪臣犯官了,通政司不會再給他遞送奏本了。”說着他冷笑道:“沒聽戲文裡說嗎?天子是不能有錯的。皇上已經下旨處斬道同,只要我們馬上讓他變成死人,這個案子就人人避之不及了。”
“有道理。”徐本雅心下稍安道:“怪不得侯爺這麼趕時間。”
“沒錯,兵貴神速。”朱亮祖得意道:“這次的事情也一樣,快者生,慢者死。他道同要怪,就只能怪自己無馬,比不過我們有馬咯!”
“是是是,還是有馬的強。”徐本雅忙附和一聲,然後請示道:“那明日午時開刀問斬?”
“幹嘛要等明天,這不還沒到中午嗎?”朱亮祖卻一刻也不想多等了。“就今天午時,送他上路!”
“哎,好吧。”徐本雅心說這都什麼事啊,生怕下面人不知道,自己要弄死道知縣。
但胳膊拗不過大腿,他也只能乖乖照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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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察司大牢內。
道同被抓進來已經五天了。
五天裡,按察司的官差,在朱暹的親自督促下,持續不斷的對他嚴刑拷打,想要逼他承認自己和道原是同族。
然而道同的骨頭極硬,嘴巴也硬,被折磨的奄奄一息,依然堅決不承認。
“道知縣,你就招了吧,還能少挨幾下。”行刑的官差都服了,趁着朱暹不在,偷偷給他喂水道:“你能撐的住,我們兄弟都快下不去手了……”
“我說多少遍了……”道同兩眼腫成雞蛋,眼睛眯成了一條線,有氣無力道:“很多人因爲我姓道,就認爲我是蒙古人,但其實我是楚國大夫道朔的後人,跟他麼韃子沒有一文錢關係……”
“唉,管他有沒有關係了,少受點皮肉之苦是正辦。”那官差嘆氣道:“你不承認,少侯爺會讓伱生不如死的。”
“無所謂……”道同無力的搖搖頭,閉眼不說話了。
“唉。”那官差嘆了口氣,聽到外頭響起腳步聲,趕忙啪的一聲,使勁空甩了下鞭子,厲喝一聲道:“你招還是不招?!”
這時朱暹走進來,冷聲道:“不用打了。”
“哎哎。”官差趕忙收住鞭子,剛想替道同高興,卻聽朱暹又獰笑一聲道:“給他收拾收拾,送他上路吧。”
“啊?”官差吃驚問道:“是押解進京嗎?”
“什麼押解進京?旨意到了,斬立決。”朱暹大聲宣佈道:“今日午時,開刀問斬!”
“這麼急?”官差情不自禁道。
“哪那麼多廢話!”朱暹兩眼一瞪,催促道:“趕緊的!囚車已經在外頭等着了。”
“哎哎……”官差只好趕緊吩咐手下道:“快,給道知縣準備壯行飯,辭陽酒!”
“什麼斷頭飯,永休酒的,不用給他準備,讓他餓着肚子上路。”朱暹卻豪無人性道:“敢得罪我父子,做鬼也做不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