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曲波走了,他步子輕快,行動敏捷。
看得出,他平時經常運動。
我沒有進帳篷,而是站在溝裡往遠處看。
白茫茫的迷霧讓人覺得深不可測,那裡面可能隱藏着任何東西。
我曾經看過一部恐怖電影,是美國片,叫“迷霧”。
迷霧是根據世界級恐怖大師史蒂芬金的小說改編的。
電影裡的迷霧中——隱藏着巨大、詭異的怪物。
一米長的蜘蛛、雞一樣大的蚊子、高達數十米的史前巨獸,但是——它們本不屬於現在的世界,因爲一個原因,它們過來了。
現在的迷霧呢?
現在的鹽殼谷呢?
現在的我呢?
現在的張怡呢?
拉長了的方生呢?
現在的所有人呢?
我聽見張怡叫我,趕忙回到帳篷裡。
張怡:“他走了?”
我:“走了!”
張怡:“你留下來——我覺得安全。”
我:“都一樣。”
劉平又開始咳血,我和張怡每隔一會兒就給他喂水。
現在他的病情非但不見好轉,而且有惡化的趨勢。
張怡流着眼淚跟我說如果在不出去,劉平恐怕挺不過今晚。
我也心情沉重,但沒有任何辦法。
忽然張怡說:“哥——要不你也去找出口兒,我一個人留下。”
我一怔:“你一個人留下照顧劉平?”
張怡:“只能這樣,今天如果出不去,劉平活不了,我也不想活了。”
我明白張怡的意思,我很猶豫。
留下兩個傷者在營地,那不是個明智的選擇,但是我們還有選擇嗎?
我答應了張怡,我沿着溝壑往西走。
我沒有在上面走,而是在溝壑底下,我覺得,這樣相對安全,反正我可以隨時爬上去。
想到爬上去,我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我們都沒注意溝壑的另一面。
我們只在左面上上下下,而忽略了右面。
我往西貼着右側走,我現在才注意,右側——立陡立崖,就跟用刀削的一樣平直,跟本就上不去。
而且,比左面高很多。
這是我們一直沒有注意的。
又走到了那個拐角,就是第一天進谷有三具枯骨的地方,這裡還是很乾淨,什麼都沒有。
但我總是覺得這裡是個轉折點,很多事,還會在這裡發生。
很奇怪的感覺。
上次我和賈丙他們走到這裡沒有繼續往前,現在——我要繼續了。
在重重的濃霧裡,我能看見十五米左右的地方,嚴格來說,還不如昨天的霧霾。
鹽殼谷似乎在跟我們開玩笑,霧霾沒了就起霧,那霧沒了會不會在起霧霾。
似乎——它不想讓我們看見太多。
我加快了腳步,因爲這關係到時間,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確切的說——是劉平的時間不多了。
走了大約兩個小時,我知道,現在應該是十二點左右,按照既定的,我應該往回走。
但是我很猶豫,是繼續前進還是回去。
回去——前功盡棄,繼續前進——天黑前我回不去。
在這裡——黑夜中會經歷什麼沒人知道。
就在我猶豫的時候聽見上面有腳步聲,很重很重,我聽得清清楚楚。
是誰?
這是我下意識的一個疑問?
我不會蠢到去喊一嗓子,如果不是我的夥伴,是其他的什麼——那我無疑是找死。
我沒敢動,我怕他發現我,我現在有點杯弓蛇影。
我見到過紅眼珠子的賈丙、劉平,還有讓攝影機拉長了的方生,現在上面——有可能是他們中的任何一人。
我靜靜的側耳傾聽,我確定他走遠了,然後悄悄的爬上溝壑,探着頭往北看了看。
按着腳步聲的方向,他應該是往北走,那是我們營地的方向。
我本來還在猶豫要繼續往西還是回去,現在我決定回去。
因爲這個腳步聲往北,我們營地也在北面,他會不會是去我們營地?
那裡——有我兩個受傷的夥伴。
我穿的是旅遊鞋,走路不會發出太大的聲音。
我慢慢的往前跑,我想追上他,象跟蹤紅眼珠子的劉平那樣跟蹤他。
我隱約的聽見了腳步聲,我知道,他就在我前面。
我很好奇,他腳步爲什麼那樣重,就好象抗了什麼東西,走起來“咚咚咚”的直響。
我跟着這個重重的腳步聲走了大概有兩個小時,天——已經有些黑了,黑的不厲害。
我算了一下,應該是下午五點左右。
他忽然停住了,因爲他停的突然,我嚇了一跳,一時沒收住腳還多走了三四步。
就這三四步我隱約看見一個高大的人影,他肩上似乎扛着個人,正試探着往溝壑裡滑。
這個側影我在熟悉不過,是——賈丙。
他扛着的是誰?
他不是跟花蕾、花蕊還有妞妞一起嗎,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我又想到個問題,他的身影是賈丙無疑,但是我沒有看見他的眼睛。
他是紅眼珠子的賈丙、還是我的夥伴賈丙,這不好說。
曲波曾經有一個理論,就是磁場的記錄特性。
現在的情況,是鹽殼在回放以往的經過——還是正在發生?
我有點吃不準,我現在不知道該相信什麼、該懷疑什麼,因爲我的經歷太不正常。
我也悄悄的滑下溝壑,我滑的很慢很慢,生怕發出一點動靜。
下來後我趴在地上,一點一點往前爬,這樣——相對安全,不容易讓前面的人發現。
但是也有危險的一面,如果前面的賈丙突然衝過來襲擊我,我無疑很被動。
等我站起來的時候,賈丙可能一腳、一拳或者一刀已經捅在我身上了。
賈丙的影子越來越清晰,我能看見他,他正常情況下是不會發現我的。
因爲我緊緊的靠着牆往前爬,目標很小。
賈丙身上扛着的人是誰我看不清,因爲離的太遠,但他明顯活着,因爲我看見他還在掙扎着往前爬。
賈丙看見他還在動,掄起手中的錘子對着他的胳膊就是一下。
隨後我聽見一聲慘叫,喊叫聲我非常熟悉,那是曲波的聲音。
賈丙要殺害曲波?
爲什麼?
我來不及細想,站起來就要衝過去。
就在這時,耳邊又響起了那個清脆的聲音:“別動!”
我駭然的回頭觀看,迷霧濛濛,不要說人,連個鬼影都沒有。
我知道這個聲音救過我一次,它現在讓我別動一定有它的原因,但是我不能。
我不能看着賈丙活生生的殺害曲波。
我決定按着自己的直覺行動,我要救他。
我邁出第一步的時候,聲音又響了:“別動,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懵了。
我想的什麼樣?
這個詭異清脆的聲音怎麼知道的?
我想的是賈丙此刻正在殺害曲波,聲音說不是我想的那樣,難道不是賈丙在殺害曲波?
我決定在觀察一下。
我又趴在地上往前蹭了蹭,這樣我看的更清楚。
地上的曲波一條胳膊似乎讓賈丙的錘子打斷,因爲它已經扭曲了。
曲波掙扎着仰起頭,似乎想說什麼,下一刻我看見賈丙殘忍的一錘子打在曲波的脖子上。
曲波慢慢的趴下,沒在動一下。
我心如刀絞,賈丙這個畜生殘忍的殺了曲波,直覺告訴我——曲波已經死了。
我現在衝過去——沒有任何意義。
我非常後悔剛纔的猶豫,我非常後悔聽了那個生音的話。
但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接下來我看見賈丙用手試了試曲波的鼻息,他在確定曲波有沒有死。
然後他把曲波的屍體扶到牆邊兒,死死的瞪着他看了一會兒,隨後爬上溝壑消失在濛濛的迷霧中。
我沒有在跟蹤他,因爲我也害怕。
我不是他的對手,尤其是我覺得他現在殺紅眼了。
另外一個原因,我想親自過去確定一下——曲波——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