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農夫與蛇

33。

楚瑤璣看着屋內女孩的背影, 輕哼了一聲,然後轉身離開。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大概是不甘心吧。她以爲自己會嫁給賀嘉桓, 嫁給這個獨一無二的優秀男子, 但幾日前賀嘉桓來找她時的一番話, 讓楚瑤璣明白, 原來她完全錯了,她盼望着的婚姻,只不過是賀嘉桓的一個計謀。

幾日前, 賀嘉桓曾與楚瑤璣對話,他告訴楚瑤璣, 他並沒有要娶楚瑤璣的意思, 所謂的婚禮, 其實只是一場鴻門宴,一場爲明廷王爺賀欽唐準備的鴻門宴。楚瑤璣的父親是知道這整個計劃的, 楚老爺從最開始就曉得,賀嘉桓願意帶楚瑤璣回王府,只不過是要利用與楚瑤璣的婚禮罷了。

楚瑤璣憤怒地去找楚老爺,可楚老爺要楚瑤璣全力配合賀嘉桓的計劃,不許有怨言。

明廷王爺勢力漸大, 野心勃勃, 很多線索表明他近年來與北漓族餘孽有勾結, 甚至皇帝陛下如今纏綿病榻都與明廷王爺脫不了干係。前段時間大皇妃和靖淵王府影小姐被綁架, 正是北漓族餘孽所爲。明廷王爺指使北漓族欲孽行刺的目的在於太子, 可惜出了點狀況,才牽連到兩位貴女。

太子自然不會任憑明廷王爺作爲, 早先便開始與靖淵王爺合作,佈下一局大棋。而靖淵王爺的婚禮鴻門宴,就是這局棋的收局。

楚瑤璣不甘心啊,爲什麼一切都是利用呢?她不甘心到需要來嘲諷別人,以緩和內心的抑鬱。

看着希影因爲自己的顯擺而心情沮喪,楚瑤璣獲得了一些心理安慰,情緒總算是舒坦了一點。

三日後,賀嘉桓與楚瑤璣順利大婚,而在大婚那日,發生了一件大事,一件很多年後被提起都會讓人膽戰心驚的大事,那就是安晉門事變——明廷王爺在靖淵王爺大婚之日,趁宮內貴人盡數出宮參加婚宴之時,包圍靖淵王府,妄圖血洗太子一黨,卻不想一切是靖淵王爺和太子早就設計好的,明廷王爺反而被拿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明廷一黨被以謀亂罪定罪。

當然,這一切,希影都不知道。她在賀嘉桓大婚的前一天,悄悄離開了靖淵王府,帶着想要重新開始的心情,只留下一紙道別——她說,她想要去更廣大的世界看看。

她不會知道她離開以後,靖淵王府簡直鬧翻了天。

**

初夏,廿多坪遍野的青蔥綠草,一個長相平平無奇的粗布灰衣女子揹着一個小包裹,一邊走路,一邊啃着手中的饃饃。

此人就是離開皇城的希影,她隨幻葵學習醫術後,便會了易容之術,離開靖淵王府的時候,她就易容成了一個相貌平庸的人,而後,她一路往東南方向行進,一邊行醫賺取路費,一邊觀賞各地的風土人情。

此刻到廿多坪,已經是離開王府後的一個月後了。

希影吃完饃饃,打了個哈欠,打算尋一處陰涼睡個午覺。

她找到一棵大樹,大樹底下好乘涼,她心情不錯地走過去,卻在樹下踢到一個軟綿綿的東西。她低頭一看,竟是個血人。

青天大白日的,希影被這個腳下的血人嚇了一跳。

她將手放在自己左胸上,安撫一下自己的心跳,然後才蹲下去,將趴在地上的血人翻過來——這是一個長得很,額,很美的男人。男人額側有一條很淡的傷疤。

希影發現這人似乎還有鼻息,就是說,這人還有救。

希影拿出自己一路行醫用到的銀針,封了這男人的幾處大穴,然後餵給這人幾口靈芝攪爛做成的丸子,勉強給這男子吊住一條命。

傍晚時分,男子終於醒了過來。而當時希影正在打瞌睡。

男子眯眼看着打瞌睡的女子,似乎是在判斷這個女子是否危險,很快,他判斷這女子無害,倒也不再觀察這女子。

希影打瞌睡時腦袋猛的一沉,頓時就醒了過來,這才發現男子已經活過來了,正半躺在大樹下不知看着什麼地方。

"既然你醒了,那我就走了。你自己去附近城鎮的醫館醫治吧,我給你做的處理,最多維持你七天的命,你儘快趕去醫館吧。"

希影拎了拎包裹,打算就此告別這男子。

男子突然拉住她:"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這句話姑娘沒聽過?"

希影偏頭看他:"我沒錢送你去醫館治療。"

男子道:"我不打算去醫館。還勞煩姑娘與我一同上路,爲我治療。"

希影不可思議看着他,皺眉:"救你已經是我日行一善,你這人有點無恥。"

男子慢條斯理的:"是麼?那還煩請姑娘抱着醫者父母心的心情,答應我的請求了。"

希影問道:"你爲什麼不去醫館好好治療?你讓我跟你一起上路爲你治療,可是憑我手頭能用的藥材和醫具,就算治好了你,你也會留下後遺症。"

男子道:"我也沒辦法,誰讓我在被人追殺呢?"

希影:"啊?"

這麼平靜地說出自己在被人追殺的事情,這男子該不會是被人追殺慣了吧?

希影正思考着,突然,這男子擡眸看着希影:"我的腦袋實在值錢,姑娘不要怪我不信任你。"

男子話音剛落,就用極快的速度捏住希影的武脈,讓希影無法運功,然後另一隻手掐着希影的下巴,強迫希影吃下一顆黑色的藥丸。

希影被迫嚥下藥丸,拼命咳嗽想要咳出來,可惜藥已經下肚。

希影憤怒看着男子。

男子淡淡道:"這毒藥只有我有解藥,姑娘還是隨我上路爲我醫治吧。"

"你聽沒聽說過農夫與蛇的故事?"

男子沒在意希影的目光,站起來,拍了拍自己的衣角,然後回答道:"只能怪農夫自己太善良。"

希影更憤怒了。

男子道:"我叫寒初,你叫什麼?"

希影悶悶的,不想回答,直到男子又追問了一遍,才道:"王佳歡。"

王佳歡,忘嘉桓。

男子笑了一下,道:"倒是跟你的容貌一般,甚是中庸。"

希影瞪着他,已經懶得再多說什麼。

男子見眼前女子的眼睛倒是熠熠生輝,不禁愣了一下,道:"不過,你這雙眼睛卻生得漂亮,倒是顯得有些突兀了。"

希影心頭一跳,怕被看出自己易容,便扯開話題道:"那你什麼時候會給我解藥?"

"你放心,只要你盡心醫治,我自然會給你解藥。"

希影嘆氣:“你這人真是惡劣。”

於是希影在一個月愉快的單人遊歷後,被迫和一個不知來歷且正被追殺的危險分子一起上路。

這名叫寒初的男子要去東南邊境的荒沼澤,儘管希影一再表示,他的身體情況不適合長途奔波,最好找個地方好好休養養傷,但是寒初絲毫沒有聽進去,一意孤行,完全不考慮自己的身體情況,搞得希影這個隨行醫師很是頭疼。

不得不說,寒初這人的武力值還是很可怕的。儘管身體情況不行,但從單挑一波又一波追上來的敵人且沒有受什麼大的新傷來看,寒初很厲害。

一路往荒沼澤前進,由於寒初逃避追殺的關係,兩人並不能從人多的大城鎮走,只能各種翻山越嶺,從森林荒地穿行。

一日傍晚,兩人在山林裡休息,此時距離荒沼澤大概還有兩日的腳程。

希影去摘了些野果子,寒初削了根帶尖頭的木棍,拎着木棍去捕獵,最後捕了兩隻野兔子。寒初把野兔子拔毛掏空內臟,放在火堆上烤,沒一會兒,就烤出了濃郁的香味。

希影啃着野果子,問道:"寒初,你爲什麼要去荒沼澤?我聽人說荒沼澤頗爲危險,一不小心就容易喪命。"

寒初專心烤着兔子肉,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希影:"去找樣東西。"

希影道:"什麼東西?"

寒初擡眸瞥了她一眼:"你想知道?但這與你無關,你還是不要多問的好。"

希影看着他:"怎麼與我無關,你硬拉着我一路給你醫治,萬一你要取的東西很危險,白白搭上我的命怎麼辦?"

寒初沉默了一下:"放心,我還沒有這麼無恥,必然優先護你周全。"

希影微嘆:"你自己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寒初站起來,把烤好的兔肉遞給希影,笑得有些邪妄:"那你能怎麼辦,佳歡,中毒的你,只能選擇跟我一起去荒沼澤。"

希影一噎,只能瞪着他,說不出話。

寒初輕笑:"你這表情,倒還能看出幾分有趣。"

希影不搭話,默默吃手中的烤兔肉。

突然,寒初眯了眯眼,向遠處看了一會兒,然後立刻撲滅地上燃燒着的火堆,拉起希影就開始跑。

希影立刻明白過來,又有一波追殺寒初的人來了。真是沒完沒了。這個寒初到底是什麼人?

兩人躲在一棵高樹上,樹下有一隊官兵走過,一邊走一邊搜查。

之前追殺寒初的都是一些武林人士,爲了拿到寒初人頭的懸賞而來,這一次,卻是官家的追兵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