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戰進行的毫無懸念,興慶府輕易陷落,大軍入城。
梁氏一黨迅速土崩瓦解,西夏皇帝出榜安民,佈置一應事宜。
在對待樑太后及其黨羽的問題上,李二於西夏皇帝分歧極大,李二主張不必進行殺戮,適當保留部分非要害部門的樑黨人士,以安穩局面。西夏皇帝卻是力求將樑黨斬殺的雞犬不留,以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李二索性獅子大開口,索要一百萬貫的“籌軍之資”,便是把興慶的府庫翻過來也沒有這麼許多的銀錢。於是李二命令士卒整日裡堵了西夏各個衙門吵鬧,索要“賣命錢”。
各個衙門幾乎癱瘓,西夏無奈,勉強湊出十幾萬貫的現錢,本想稍微平息。不成想那些宋軍一見到銀錢,便如蠅附血一般鬧的更歡。
西夏皇帝只得上門懇請李二把一百萬的價碼再降一降,再寬限些時日,如今“大亂方息,百業待舉”,實在拿不出許多的銀錢。
李二當然知道西夏拿不出那麼多的銀錢,於是趁機教訓西夏皇帝:“主持一國也不是那般容易的,陛下做事好生思量些吧,不可一味打殺,諸如此事,陛下好生琢磨個穩妥的法子出來纔好。莫惹急了弟兄們,這幫丘八若是紅了眼珠,便要上房揭瓦,甚麼事情都做的出來。樑黨的首腦我已經替陛下圈禁了起來,若是能從他們身上榨取些油水,也好安慰弟兄們。”
西夏皇帝體會到了請神容易送神難的苦楚,唯唯諾諾的退了下去。
李二如此這般的保留下樑氏一黨,並非是爲了榨取甚麼銀錢,一者是不願西夏皇帝太快的統一,若是皇帝迅速的整合完畢,將極大的威脅到宋軍。二者李二是想多弄出些事端。好有個賴在西夏的理由,李二等地是神宗皇帝賜婚的消息。
對於皇室的反覆無常,李二是早有領教,再愚笨之人吃虧太多也就學的乖了,若是那“賜爾金婚”的承諾還不兌現,李二就打定了主意的再鬧出些事端來。
這幾日興慶城中雖然還是風聲鶴唳的混亂,李二確是分外地清閒。
“報於將軍得知。羅芊芊羅姑娘有請。”
“曉得了,這便過去。”
羅芊芊的父親是西夏後派的重要人物,李二已經派軍兵接管。府上一應人等不得擅自出入,樑府上下本以爲必然面臨帝黨的血腥殺戮,如今能依賴大宋將軍保個暫時的平安也算是萬幸。
隔了老遠便見到羅芊芊等人在住馬石旁等待。見李二過來,亦是慌忙忙地來迎:“公子來的忒也遲了些,奴做了些個菜式也半涼不熱的……”
羅芊芊今日顯是特意的換下了那西夏裝束,做中原女子打扮:粉緞子的百褶湘裙,半露出嬌小可人地紅絨弓鞋。翠袖微微舒敞展露水蔥一般的粉腕;加意的把細長微微挑起地眉毛描成唐式蛾眉,頭上挽了高髻,斜插鑲金的釵子。硃脣皓齒,粉面烏眸。似玉生香儼然嬌嬌傾國之色,如花解語賽過文君楚女。
餘人亦是匆忙行禮:“多謝大將軍保全之恩……”
想來這些人便是羅芊芊的母親兄弟,李二亦是還了個禮,驚的這些人急呼“折煞”。
羅芊芊笑道:“家人俱以爲公子是八面威風的雄壯將軍,如今又是興慶權勢做甚之人,難免惶恐。卻不知奴於公子早就熟識了的。”
看李二笑呵呵的也沒有什麼架子,衆人寬慰了許多。躬着身子退了開去。
羅芊芊拉住李二的手兒:“公子你且隨奴進來……”
雖然當日在那醉佛樓聚會,曾經拉過羅芊芊地手,可那等場合不比這裡,李二臉色一窘面現尷尬之色。
“公子莫做此扭捏之態,且放的開了。當日的風流性子哪裡去了?”羅芊芊抿嘴竊笑:“是不是要奴呼聲冤家……”
李二哈哈大笑:“姑娘今日好顏色,端的豔麗非常。”任憑羅芊芊牽了手的進去。
樑府圈禁了不少地西夏大員。這些人看羅芊芊和李二的關係如此密切,紛紛側目。
李二登時便明白羅芊芊地心思,原來羅芊芊故意的顯示和自己的密切關係給這些人看的。
過了前院,繞過迂廊,進到一小小別院,一色的清涼瓦舍,並無廂房,水磨花磚的牆壁。院中一大水池,其水清清,池邊兩株垂柳早已不見蔥翠,蘿薜纏繞倒垂其間。
“公子進來,”羅芊芊擺手招呼李二。
屋中陳設極其的簡單,一張懸了羅幔的牀鋪,以銅鉤鉤住鋪圍,再就是一莫大陳舊的櫃子,想來是裝乘衣物的。屋子正中便是一方高桌,兩個坐器。
“這便是我的居所了,平日裡不許別人進來的。”羅芊芊殷勤的挪開坐器,請李二坐了。
“這便是姑娘的……閨房?未免……未免太過冷清了些吧?”李二大爲詫異,這裡和霸王樓上羅芊芊的房間簡直是天壤之別。那霸王樓粉裝玉裹,極盡紅塵軟糜之狀;這裡卻是冷冷清清,簡單的甚了。
“若不是招待公子,這桌子也不曾有過的。”羅芊芊笑着將桌上倒扣的碗盞打開,碧綠羊排、赤鱗魚、大蝦燒白菜、豆腐燒等一應的菜式映如眼簾:“這都是奴仔細問了廚房親自做來的,都是公子家鄉的菜式,繁的奴也做不來,撿些簡單的做來,公子見笑了。”
李二見這些地道的山東菜,心頭一暖,想說甚麼卻一時想不起言辭,不知如何開口。
“酒麼,實在尋不到京東路的,就取了壇江南紅,公子將就則個吃些……”羅芊芊殷勤的如同個小婦人一般。
江南紅自然不是江南的女兒紅,而是地道的西北酒,因興慶自稱塞上江南,故而得名。
“西夏皇帝欲斬殺梁氏,我已阻其……”
“難得公子與奴獨處,莫說那些惱人的事兒,”羅芊芊好似徵求李二意見一般的說道:“說些快活的話兒,好麼?”
“由得姑娘。”李二笑着將羅芊芊斟滿的盞子端起,一飲而盡,且被酒氣嗆的連連咳嗽。
“這江南紅比中原的酒烈,小冤家慢些飲。”羅芊芊笑盈盈的說道。
當日臨行聚會之時,羅芊芊亦是曾稱李二爲小冤家的,不過那時候當着許多所謂的“風流人物”,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如今斗室之中只有李二羅芊芊二人,這麼說竟然有了許多曖昧的味道。
羅芊芊擎起盞子淺淺抿了一口:“與奴初見之時,公子曾言的鹹苦道理真是體味無窮,奴奴便是到了今日才真真的明白了箇中的道理。想來那飄逸隱忍的苦味奴是品不來的,便做個吃鹽品鹹的尋常人才好。”
“大讚,姑娘做個尋常人,過尋常人的日子纔是正途,你我同有此感,當浮一大白。”李二大讚一聲再次一飲而盡。
羅芊芊亦是跟隨着飲的盡了,強烈的酒意直衝上臉,更顯玉面嬌豔,平添妖嬈之色:“公子能爲那春娘征戰千里,真個是好性情,春孃的福氣奴奴是羨的緊了。若是有人以公子待春孃的一半對奴,無論是目不識丁的莽夫還是不解風情的癡漢,奴亦是可託終身的。”
李二分明感受到羅芊芊話裡話外那強烈的暗示,卻不敢胡亂的說話。
羅芊芊可不似春娘那般柔弱,又是熱烈如火的性情。看李二不接話頭,擎了酒盞起身,仗了三二分的酒意,將手臂按在李二肩頭:“冤家平日裡口若懸河,怎成了悶口的葫蘆?冤家看奴奴的顏色能及的上春娘幾分?”
她問的太過直爽,李二登時張口結舌,好半晌才道:“姑娘容貌秀麗,待人熱誠,與春娘乃是一時春秋,清風明月之別,分不得高低上下的。”
看李二如是所說,羅芊芊更是喜歡,就勢趴伏在李二身上,將手中盞子遞到李二嘴邊:“在冤家心中,奴竟然與春娘是一時春秋,奴真的歡喜的甚了。縱是冤家亦巧言話語誆奴,奴亦是歡喜的。”
“實是真心所言,並不曾誆騙姑娘。”李二知道羅芊芊性情熱烈,又非漢人,自然把男女之防看的不甚重要。
雖然李二對羅芊芊有極大的好感,卻還沒有到肌膚相親的地步。
看李二將盞子裡的酒勝飲而下,羅芊芊吃吃的嬌笑:“春娘體貼可人,我是知曉的,然春娘亦有不足取之處。”
“春娘有何不足?”
羅芊芊知道李二對己並不反感,反而是很有好意的。索性將臉兒湊的再近了些,輕聲在李二耳邊呢喃:“若是有冤家這樣的人兒如這般的對奴,奴可捨不得叫冤家千里征戰,若是有了一差二錯,豈不是的悔腸子也要青了麼?甚麼名份不名份的,都是虛事兒,兩人真心相守才最實在,冤家你說是也不是?”
美人在側,嬌喘習習,吐氣如蘭,李二勉強鎮定心神:”是男人的便不能委屈了心愛之人,縱是有些許的風險亦是值得!”
看李二如此深情,羅芊芊難免神往之,便這般伏在李二身後,好半晌才道:“罷了,且不言這個,難得有今日的機會,便叫冤家看看奴那霸王卸甲的本事!”